缘家路窄-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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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从总部空降到这里，他也一向说一不二，现在却仿佛是个透明人，名义上挂着个商场副总的头衔，却是多他不多少他不少。
　　接着就连他熟识的合作厂商，有些人的态度都逐渐起了变化，从原来一口一个热络的“沈总多多关照”，变成了敷衍了事爱理不理。
　　有关他的非议越来越多，包括他如何在高层平平稳稳一呆五年，如何得罪领导被下调单店，甚至于连他一贯被广为称颂的强硬的态度作风，都成为在背后抨击他和声讨他的元素。
　　硕士毕业之后沈应洵就直接进入总部，试用期刚过便被老靳总破格提拔为主管，而后一直居于高高在上的位置，突然事业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就这么掉了下来，仿佛谁都能趁机踩上一脚。
　　墙倒众人推，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明哲保身居于中立的人，他更是觉得理解。至于背后的那些传言，他也不予理会，偶尔传到耳里，他也平静听着，一笑置之。
　　人性如此，犯不着动气上心。
　　离开的想法也不是没有过，只是事情毕竟因他而起，又尚未解决，他不愿连个交代都没有，就不负责任的一走了之，于是每日照样准时的上下班，在他人的异色里心平气和的吃自己的饭，做自己的事，还有静静等待总部公关部门的消息。
　　有时他闲着没事，会看到梁旭经过他的办公室门口，带着担忧偷偷打量他几眼，迟疑着想进来，又终究不敢，再默默回到座位上。
　　他不愿把梁旭牵扯进来，便当做视而不见。只是在他人都落井下石的时候，这带了分傻气的关心让他总觉得有些有趣，甚至还有丝小感动。
　　人在走的最困难的时候，总能遇见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例如看清一些事，和一些人。
　　然后他就会不免想到一个人，想想那人为了挣钱给儿子治病，顶着流言与误解在商场坚持的模样，再勾一勾嘴角。
　　表兄弟俩都是一样的傻，可真是难得。
　　只可惜就是有人不懂珍惜，或者说，无心珍惜。
　　侯谦休假回来后，终于得知了消息，然后毫无避忌的冲向了他的办公室，发扬了一贯暴力的行为踢开他的门：“沈总。”
　　沈应洵彬彬有礼的待客：“侯爷喝茶。”
　　然后他端着茶杯坐在椅上，侯谦握着杯子坐在沙发上。两人四目相对了一会，目光均没有什么善意，同时开口：
　　“小钱……”
　　“小梁……”
　　两人再同时脸色一变。
　　“沈应洵，”侯谦咬牙：“你不觉得你太关心别人的私事了吗？”
　　沈应洵拿他曾经的话堵他，有来有往的打太极：“别人的事我不管，但小梁是小钱的弟弟，就是我弟弟。自家亲戚的事，我还是很感兴趣。”
　　侯谦差点砸了手里的杯子。
　　“小钱不知道这件事，”沈应洵垂下眼看着茶叶，吹了吹上头的浮沫：“你别多嘴。”
　　“我听小梁说了，那个人是之前来商场找小钱闹事那个。”
　　沈应洵嗯了声。
　　侯谦眼神锐利起来：“你怎么会认得？”
　　“他主动找上我的。”
　　侯谦表情有点复杂，看着他道：“有人让他来的？”
　　沈应洵不屑的撇撇唇：“以那小子的水准，一个人成不了气候。”
　　“果然……”侯谦喃喃道，又问：“你早就知道？”
　　沈应洵笑笑。
　　“年轻真好，什么混蛋事都敢做。”侯谦感叹，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对了，我听说有些老家伙，最近因为你的事，想放弃和东兴路店的合作。我去和他们谈谈，还真是想造反了。这一块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小梁是个好孩子。”沈应洵顾左右而言他，“你可不年轻了，别再做混蛋事。”
　　侯谦身体一僵。
　　沈应洵慢条斯理的续：“你不喜欢他，就趁早把他放了，别再吊着他。你要是喜欢他，怎么舍得让他受罪。”
　　侯谦没有回头，只道：“我会考虑。”
　　目送侯谦出门，沈应洵摊开手，靠在椅上，又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
　　他在等待，对方也同样在等待。而他赌的就是这一把。
　　谁先沉不住气，抢了先机，便是落了下风。
　　只是他没想到，想等的来电没等到，却等来了另一个消息——
　　“沈哥！亚鸣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小钱突然辞职了！”
　　

　　☆、第五十三章

　　沈应洵大脑嗡了一声，半晌才镇定下来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听亚鸣说是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提了辞职，劝都劝不动。你也知道，COEERT的员工去留一向自由……”
　　“好了！”沈应洵一片烦乱，没心情再听他多说：“小钱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他交接了东西已经走了。”
　　沈应洵深深吸了口气，“先这样，再见。”
　　钱延的电话始终打不通，沈应洵再也坐不住，像热锅上的蚂蚁。
　　打电话的是谁？会跟他说些什么？说自己打了王剑？说自己工作现状？还是……自己的过去？
　　他听了会有什么反应？他现在可能去了哪里？他能去找哪个朋友？
　　一连串的问号，沈应洵却一无所知，简直不敢想下去。
　　然后他赫然起身，抓起车钥匙便往外走，打算亲自去寻人。
　　留住那个这会儿可能对他已经心凉的人，才是首要任务。
　　何况阳阳的事情就能看出来，只要是对他有利，钱延是真的会毫不犹豫的放手。
　　经过梁旭的位置时沈应洵顿了顿，不抱希望的问：“你表哥有没有联系你？”
　　梁旭正看着办公室角落招商部空空如也的位置发呆，被他一问惊的抬了头：“没有，怎么了？”
　　“没事，他要是给你打电话，记得通知我。”
　　怕他会来找，沈应洵在停车场耐着性子等了半个小时，一无所获之后，又去了COEERT。
　　自然是毫无意外扑了个空，还赶上了下班的晚高峰。
　　沈应洵行驶在慢吞吞的车流里，明明天不算热，他额头上却渗出了汗。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要去哪里找一个人？
　　一阵冷风拂过，他打了个激灵，猛然想起了去年冬天阳阳随着亲生父亲离开时的情状。
　　方向盘一转，果断驶向小区的方向。
　　可惜他这次又扑了个空，健身器材那里不像冬日的空空如也，倒是有好几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或一些老年人，三三两两在那里锻炼或聊天。
　　沈应洵焦躁的捶了下方向盘，有种没来由的恐惧紧张。
　　如果钱延直接离开……或是躲到了哪个他看不到的地方，不顾那烂的要命的胃自个儿喝闷酒……再出点什么事……
　　被自己的想象力折磨的够呛，沈应洵暗暗咒骂了自己无数遍，心烦气躁，决定上楼碰碰运气。
　　结果站在门口他才意识到，走的太仓促，他竟然把家门钥匙落在了办公室。
　　他没有办法，只好连着按了好几下门铃。
　　不知是门铃声音太小还是根本无人在家，门紧紧关着，没有一丝动静。
　　沈应洵闭了闭眼，满腔的焦急担忧无处可撒，最后泄愤的踢了一脚没有还手之力的铁门。
　　正要转身离开，他却突然听见门锁响起了动静。
　　沈应洵一下屏住了呼吸。
　　门缓缓打开，里头人的表情茫然又无辜：“怎么这么早？”
　　沈应洵顿时来了气，想起自己一路的心急恐惧，劈头便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钱延啊了一声，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注意，没电了。”
　　沈应洵站在原地，呼吸微微粗重，几乎恨不得把他揪起来打一顿屁股，才对得起自己方才受到的折磨。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凶狠可怕，钱延瑟缩了下，退后了步，才说：“先进来吧。”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烟味弥漫整个客厅，熏的沈应洵直咳嗽。他的目光落在茶几烟灰缸上那堆烟头上，顿了下，才走到沙发边坐下。
　　看来他还是知道了。
　　沈应洵沉吟着，见钱延忙着去开窗透气，顺着他的背影看过去，竟赫然看到房里静静放着的行李箱。
　　他一下站了起来，连声音都变了调：“姓钱的，你什么意思？”
　　钱延疑惑的回过头，顿时了然：“今天房东跟我说，这里的房租要到期了。”
　　沈应洵直直盯着他，“所以？”
　　“所以要整理整理准备搬家了，之前是为了阳阳，才租了个两室一厅。”钱延顿了顿，说：“阳阳不会回来了，我也……用不着住这么大的房子。”
　　沈应洵几乎咬牙切齿了：“那我呢？”
　　钱延脸上表情终于有了丝变化，沉默了会才说：“我今天，听说了一些事情。”
　　“哦？”沈应洵面不改色的装傻：“什么事？”
　　钱延明显噎了下：“你不该打他。”
　　沈应洵毫无悔意的答：“他该打。”
　　钱延声音略略扬起：“这样不值得！”
　　从来不会拂逆他意思、更不会和他起争执的人，让他白白担心了这么久，居然连原因都不问，就为了另一个人和他争论。沈应洵几乎气昏了头，觉得自己快失了理智，冷冷道：“怎么？余情未了，心疼了？”
　　钱延脸色一下苍白了几分。
　　沈应洵顿时就后悔了，他怎么会不明白对方是在关心他，可偏偏就是抑制不住那股没来由的酸意。懊恼的咳了声，他正待说些什么把话题岔开，却听到钱延静静的道：“至少王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别人。”
　　沈应洵如遭雷击，睁大了眼看着他。
　　他从没想过以钱延一贯的性子，面对他也会有把话说的如此直白，且不留余地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这周完结_（：з」∠）_

　　☆、第五十四章

　　钱延垂下眼，不敢跟他的视线相对。
　　沈应洵慢慢吐了口气平复呼吸，冷静的道：“BOWEN跟你说什么了？”
　　“不需要他说什么，我也早就知道。”钱延兀自低着头，只是平静的续：“你一直没有忘掉过去，也始终惦记着他。他并不像你所说的，已经成为了过去时。”
　　“是吗？”沈应洵气极反笑：“那为什么我们现在还会在一起，讨论这个话题？”
　　钱延抬起眼，坦然的直视着他：“因为我一直装作无知。”
　　一向在谈判桌上都从容自若的沈应洵，发现自己突然成了哑巴，想反驳，竟然找不出一个理由。
　　对方的话一针见血，直刺重心，让他竟像被抽空了力气，无从还手。
　　一直以来钱延的那些不闻不问，那些乖巧顺从，使他没有压力，没有愧疚，心安理得的营造他好男人的形象。
　　两人在一起，话不说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即使表面风平浪静，内里也是山雨欲来。可他明知如此，也宁愿这么维持现状不肯打破，甚至隐隐存了侥幸心理，也许对方是真的不在意，他到底对谁心有所属。
　　但是这种事，有谁会真的一点也不介意？要么是出于不爱，要么只能是因为太爱罢了。
　　“我不知道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感动，同情，还是负责。”钱延慢慢的说：“但我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模样，我也……也不是没见过。”
　　“我……”沈应洵想张口辩解，又想想自己最初确实目的不纯，还是止了声。
　　“可是我还是愿意自欺欺人下去，直到我听说……”钱延似乎有点说不下去，迟疑了下才问：“沈总，这半年以来，你叫延的时候，是在叫我吗？”
　　沈应洵一下变了脸色，连呼吸都开始不稳。
　　钱延却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依旧静静望着他等待答案。
　　沈应洵再清楚不过，即使自己这会儿随便撒个谎说点好话，对面这人也不会再追根究底，他权衡了下，还是模棱两可的道：“我后来没有再这么叫过你。”
　　这无异就是变相的给出了回答，钱延吐了口气，意料之中的结果也没觉得多难过：“我明白了。”
　　“你说的这些，我的确否认不了，”沈应洵想了会，突然说：“所以我现在给你自由。无论你有什么安排，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话说的倒是落落大方，可那不善眼神，明显是没打算遵守约定。
　　钱延没在意，只问：“我听说，这次你打了王剑的事情，负面影响很大。如果不尽早解决，以后你在这个行业待下去都有困难，是不是？”
　　沈应洵不屑冷哼：“没那么夸张。”
　　“这么多年的积累付诸东流，值得吗？”
　　沈应洵没好气的看他一眼：“现在觉得不值了。”
　　“阳阳妈妈走的时候，我没有挽留。王剑离开，我也没觉得有多可惜。阳阳跟他爸爸回去……”钱延嗓子哽了下，又说：“我虽然舍不得，可我知道，那样是对他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