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同人)[天下3][鬼墨x无寐侯]不见天-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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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酋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臣下只以为自己今日之战,乃是出于自身意志。不想仍是陷入王上彀中,做了王上除旧布新的那柄刀。当初臣下设立困兽刑牢角斗场,乃是为了九犬之中择一獒,百虫之中炼一蛊,挑选最强大勇猛的战士以备日后之战。而如今王上竟是将整个北溟之地当做了你的‘角斗场’。”
“不错。一点就透,朕的无寐侯……一直都很聪明。”
“那么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王上打算如何处理我们这些……胆敢违背幽都王令的叛徒?”
酋的话音刚落,一阵沉默蓦然笼罩全场,所有人都紧张等待着幽都统治者的最终判决,嘡啷轻响,有的士兵甚至已经颤抖着握紧了武器。幽篁一直站在酋身后静静地听着,到得此时,也不自觉地伸掌过去,在衣袖下悄悄握紧对方手心。
颛顼顿了顿,似乎自己也有一瞬间的犹疑,最终他重新抬起头,直视着身前傲然挺立的魔侯:“酋……回到朕身边来。你若愿意重新臣服于朕,为朕征战,这广袤疆土,繁华城池,不尽财富,无上荣耀,均可封赐于你。甚至……朕可允许你离开那结界,带着你的力量一起……如何呢?”
此言一出,几位与酋相熟之人皆觉心中一震,他们皆知若说这位曾位列北溟最强的魔侯心中有什么愿望,那么比起向幽都王复仇来,他恐怕更加渴求的是自由。颛顼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但那阴鸷险戾的帝王又怎可能如此慷慨?
酋果然有几分心动,但见他肩膀微不可查地颤了一颤,眼眸也跟着亮了一亮,但很快这姿态又收敛了回去。
“这条件果然十分丰厚……不过,王上不妨先说明清楚,想要臣下做些什么呢?”
“很简单,只要无寐侯能像朕证明你的忠心即可。”颛顼向后靠回他的宝座,手指仿佛十分无聊似的在膝盖上敲击不断,然而眼神却毫不松懈地与酋对视,漆黑幽深之中一抹厉光转瞬即逝,“朕可以饶恕你,却不能饶恕你身后这些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之徒——不听话的棋子,若无他用,则须全部抹杀。无寐侯,这数百年来你在整个北溟以残虐嗜血著称,以朕看来,这等名号也的确名实相符。故而若要你将如今出现在此的叛逆一一诛杀,想来也不会太难,是不是?”
在场数百妖魔军士闻听此言,顿时一阵哗然。与此同时,幽篁也分明感觉到,被他紧紧握着的前面那人的手,一瞬间变得湿冷黏腻。酋站在自己麾下部队的最前方,雪白的衣摆被寒风烈烈鼓动,身影却如同岩石塑像般岿然不动。
他的面前,幽都统治者散发出的戾气与压迫感愈发深重。
“如何?你亲手杀了他们,朕便放你自由。”
“酋……”幽篁低声唤着,本想提醒这必定是颛顼挑拨离间的诡计,然而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心虚,仿佛被一根细丝悬着,一点儿都触不到底。酋对脱出牢笼的渴望,幽篁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相识之初,对方甚至为了万分之一获得自由的可能,不惜以生命作为赌注,便已经切切实实地说明了这一点。如今虽然酋已坦承对幽篁有意,甚至彼此有了肌肤之亲,但北溟之魔终究以无情闻名于世,若此时酋当真决定遵照颛顼命令来换取自由,也未必就在意料之外了。
想到此处,朝身后望去,只见原先矗立在自家主君身后的夜安城诸将士,当初的震惊过去之后,重又恢复沉默。虽然仍排布得整整齐齐,保持着肃整的军容,然而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不安与惶惑已开始暗潮涌动。若曾经不惜背叛幽都,誓死追随的主君转过头来要将他们置于死地,他们该当如何行止?
幽篁又看了看槐江,那身形高大的魔族依旧背着沉重的棺材,脸上是万年不变的木然,仿佛眼前的一切情势变化都与他无关。只要主君一声令下,哪怕是让他当场自裁,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执行。
颛顼此计,着实阴险。
且不说如今酋失去大半魔力,是否有能力将在场众魔一一屠灭。就算他当真做到了,为求一人之富贵,不惜牺牲无数曾同生共死的下属,此等恶行便是在弱肉强食的北溟,也为诸人所不齿。故而酋征战沙场数千年所积累下的荣耀与威望,便会就此荡然无存。想来日后若他再有反心,却也难以像现在这样招募到数量庞大的追随者了。
掌中忽然一松,是酋放开了幽篁,回过身来。
“幽篁……”魔族艳美深邃的红眸对上了鬼墨澄澈清净的红眸,酋的声音稳定而平直,不带一丝感情,“倘若我要为此杀你,你会怨我么?”
幽篁怔了怔,似乎不确定应当如何回答,但他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我怨。可是,你若当真杀我,我不会还手。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如今这条性命,你想拿去,那便拿去好了。”
酋定定地望着他,良久,一声轻叹:“……你太善良了。”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有那么一瞬间,幽篁以为他真的要动手。身体本能地一颤,却强迫自己停在了原地。
卓君武站在他们身侧不远,见状手按剑柄,几乎就要冲上前来。
然而酋只是悠然抬起手,将被烈风吹得散乱飞舞的乌黑长发别在耳后,淡色的唇朝上弯出温柔的弧度。
“我……不想你怨我。”
嗓音清朗如流水拨弦,泠泠奏在心上,似在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
白衣的魔侯随即绕过鬼墨身旁,转而面对矗立阵前的数百将士,远处,又有更多的士兵陆续赶来。风声更紧,旗帜翻飞,混乱过后的战场并没来得及收拾,战死的妖魔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周围。此处并无日光照耀,漫天的繁星以及烈烈烧灼的残火映亮了那傲然挺立的纤瘦身影。一片苍凉凛冽之中,他的话声反倒更显响亮。
“……同样,在场的诸位将士们不惜背负叛乱的罪名,曾千里跋涉,誓死追随,本侯亦不愿令他们失望。我们北溟之魔,为求生存可以不择手段,但我们也绝非是贪生怕死之辈。这世上许多东西比生命更重要,自由如是,而荣耀与尊严……亦如是。”
幽都王漆黑眼眸中的阴霾又加重一层,就在他的身前,这位曾经最不听话的属下又一次公然违背了他的命令。
酋继续道:“……夜明城一战前,本侯曾向诸位许诺,自此往后,沙场征伐,当同进同退,生死不弃,如今便是践行之时。本侯现在站在这里,既不后退,亦不会对麾下任何一人倒戈相向。至于你们——”他提高了声音,“夜安城众将听令!本侯如今已自立门户,我夜安城再不与他幽都王颛顼相干!诸位若愿继续相随,本侯自将你们视作值得性命相托的勇士,同舟共济,全力赴战,此后若能生还,则必不会亏待。若不愿,现在便可自行离去,自谋生路,本侯绝不阻拦!”
妖魔战士们一阵骚动,彼此之间面面相觑,但很快又平息下来。酋等待着,然而过了半晌,层层阵列之中并无一人退队离去。
槐江静静站在队首,此刻忽然踏前一步,低头抱拳道:“主君,本统领谨代表在场诸位将士作答。城下一诺,不敢或忘。既然大家当日便敢公然抗令,一路追随,今日亦无畏惧之理。尽我之事,坚心不退;或生或死,但听天命!接下来如何行止,请主君示下!”
众将士齐声道:“请主君示下!”声如响雷,直贯天外。
酋看向颛顼,一手轻按胸前,优雅且不失气势地鞠了一躬,如同等待决斗的鸟儿在高傲地展示它的翎羽。
“……看来王上的要求,臣下是恕难从命了。”
隔了好一阵,颛顼才作出回答,与面上冷凝的神情不同,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讽刺的笑意:“那么无寐侯是打算……再次向朕宣战?”他瞧了瞧远处正越聚越多的部队,“然而你现在的兵力甚至还不及之前那一次,你认为自己能赢?”
“然而王上只身来到此处,并未携带一兵一卒,想来也尚未做好战争准备。”酋立刻回道,“仅以神识之身,绝不可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我等若全力以赴,胜负之数,还未可知。”
颛顼话中笑意越来越深:“还未可知?看来三百年前的那场战争没能给你足够的教训……”
除极少数经历丰富的老兵之外,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头一次见到颛顼亲自出手,不由睁大双眼,仰首而望。骷髅王座升至半空,那威严深沉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浊气在他身边不断聚集,形成浓厚的黑雾,翻腾流动之间有若实质。即便只是假身,幽都之主带来的沉重与压迫依旧令人抵受不能,不少力量稍弱的妖魔兵士已经本能地感受到危险,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手下败将,安敢犯吾!今日,朕便索性再教一教你,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究竟是什么下场!”
话音未落,团团黑雾之中忽然涌出许多尸兵,乃是以法术凭空召出。一个个面无表情,披坚执锐,也不摆什么阵型,甫落下地便冲进了夜安城部队的队列之中。众妖魔反应极快,当即挥舞武器,全力反击,两方顿时战作一团。一时间金铁交戈,沙石飞扬,烽烟蔽日,喊杀震天。
酋领着幽篁,卓君武领着几名在场的十大门派弟子也陷在其中,动手拼杀起来。以他们几人的武力,区区杂兵绝非对手,过得片刻,阵中便被撕开一条血路。尽头处颛顼立于王座之上,身周以魔力凝成的符文来回流转,已是树立起一道厚厚的障壁。
卓君武以一道九天玄元诀率先攻了过去,其余几人紧跟着使出全力。无数法术的光华汇聚一处,如流星沐火,掣电行空,猛然击在障壁之上。只听“轰”一声巨响,连大地都震颤几下,相击处明光大亮,烟尘四起,迷得人睁不开眼。
众人只得静待一旁,过得片刻,满眼烟雾渐散,半空之中那障壁依旧浮光流转,不见丝毫损伤。颛顼连动作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轻轻冷笑:“……这便是你们的全部力量吗?在朕看来,简直弱小得如同蝼蚁一般。”
酋眉头微蹙,咬牙道:“他……比起那时候,他变得更强了。”
卓君武道:“可有法子破了那障壁?如此一味猛攻,徒然浪费气力而已。”
幽篁答道:“……怕是极难。颛顼是布阵设界的高手,那东西坚固得很,从外面突破绝不可能。若从里面倒是——”
卓君武无奈道:“若能直接到达里面,又何必还去破坏它?”
与此同时,颛顼又蕴了一道法术,重重浊气为他催动,凝成无数巨大黑爪急扑而来。几人欲各自退开,哪知须臾之间身体竟极为沉重,行动滞涩不已,这一招便应付得极为勉强。颛顼似乎不愿久战,攻势极猛,随后接连几招都蕴足了法力,招招狠辣无比,同时又以自身魔压相逼,限制住敌手行动。
纵使几人都算是世间少有的强者,但与这曾以神人魔三世辗转轮回,又花费数百年时间不断吸取浊气与怨气的幽都之主相比,终是差了许多。过不多时便隐隐落入下风,拳来脚往之间,都或多或少地负了伤。
忽而一道苍白的流光隐约闪过,几人之中唯有酋熟悉颛顼的战法,慌忙之中只来得及提醒其他人卧低躲避如同利箭般射来的无数黑羽,自己却不慎被一只黑爪抓住,带离了地面。
“——酋!”幽篁惊叫。下一瞬间,只见那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颛顼旁边,浑身上下被咒缚捆绑得动弹不得。
“啧啧,没想到你输得这么快,朕的无寐侯。”颛顼一脸扫兴的模样,“果然失去了力量,便无趣多了。”
“哼,既然无趣,那王上不妨解开封印恢复臣下的力量试试啊?臣下保证陪王上玩得尽兴。”酋挣了挣,发现确实没有一丝破绽可寻,只得按兵不动,任颛顼将自己越拉越近。
颛顼叹了口气,停了停,这才摇头道:“朕向来惜才。你若当真臣服于朕,此事也未必不能考虑。然而,是你自己不愿意。”
酋冷哼道:“臣服?我若愿意了,那便如同如今的北溟众魔一样,在王上向东海复仇时顶在前面当刀使么?”
颛顼盯着他,幽深黑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赞道:“……你果然很聪明。既然这样,朕便对此不抱希望了——然而,胆敢公然抗命,领兵谋反,造成的损失不可谓不巨。这一次可不像上一次那么好过了。你猜,朕会用什么刑罚来对付你呢?”
酋忍不住嗤笑一声,不屑道:“若论刑罚,还是臣下更擅长此道。王上的法子,臣下是不怕的。以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话一出口,忽而心中隐隐生出了几许不安,果然耳中听得颛顼透着寒意的声音:“……不错,你或许是不怕的。然而倘若将刑罚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