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辔-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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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彻坐在前面赶车,萧青彦轻轻将马车后窗的窗纸捅破一个小洞,不出所料,看到远处一道人影。
很熟悉的身影,带着花雕楼的味道。
萧青彦撇撇嘴,心里暗想,说好的一年之约,君淮的话,果真不能信。
那人倒是不急着动手,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像个幽灵。
傍晚打尖时,沈彻道:“后面是花雕楼的人么?”
“是。”
“来杀我?”
“不一定,也许是我。”萧青彦嘻嘻一笑,并不以为意,“君淮大概想见我。”
沈彻不知他说的几分是真,也不答话,凝神倾听,只觉得此人内力充盈,但算不上极佳,轻身功夫不错,至于拳脚就不得而知了。
萧青彦看他神情,心知他有意听探对方底细,便道:“她擅长短刀,也长于暗器。功夫嘛,原本是不及我的,现在恐怕打不过她啦。”
“你知道是谁?”
“花雕楼的杀手本就不多,你们当初那么一闹腾,死的死伤的伤,君淮身边得力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他看了看自己,“一个是她,修三娘。”
“我不会让她带走你。”沈彻朝修三娘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萧青彦好笑地看着他:“沈大侠,我本来就是花雕楼的杀手,说起来,和你可算不得一边儿的。”
沈彻懒得和他争辩,却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着四周的动静。
萧青彦倒是不甚在意,甚至故意似的,往修三娘的方向投了颗石子过去。
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沈彻并不真的在意花雕楼的杀手,倘若如今跟在身后的是君淮,他心底也不会有所畏惧。但如今萧青彦的身子且朝不保夕,他不想节外生枝。
萧青彦坐在草地上,看着正在喂马的沈彻,眯了眯眼睛。
夕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有些舒服。
他说不会让花雕楼带走自己呢。
算不算一句承诺?
沈大侠,你可要说话算话的。
责难
修三娘并没有能隐瞒身份太久,萧青彦终究还是个不老实的主儿,总归忌讳被人跟着。几番试探,逼着修三娘自己露了头。那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短打劲装,显得精巧干练,手中一柄单刀闪着寒光。沈彻下意识挡在萧青彦身前,十分戒备。
“三娘,你我交情虽算不得深,终归也不浅,有什么事儿不若当面谈谈。跟这一路,怕你也累了。”
修三娘坐在树上一处枝桠,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萧二人:“主子担心你,派我跟来看看。”
她口中的主子,自然是花雕楼的君淮。
萧青彦哼了一声:“花雕楼都散啦,亏你当他是主子。”
“主子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忘恩负义。”修三娘话虽然是对着萧青彦说,目光却始终在打量沈彻,玩味的目光上下游移。沈彻被她盯得不舒服,紧皱着眉。
萧青彦丢了颗石头过去,扰乱她目光。
修三娘笑嘻嘻地扭头看着萧青彦:“果然玉树临风,不错嘛。”她说罢似乎留恋地又望了望,才轻身跃开,向反方向走去,留了一句,“一年之约,主子提醒你,可不要忘记哦!”
直到看她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萧青彦才返身走向马车,忽听沈彻在身后问道:“什么一年之约?”
萧青彦脚步不停,也不回答。
两人各怀心思,只是闷声赶路,萧青彦没来由的心里有些烦闷,便时不时找茬和沈彻生事。沈彻倒是懒得和他计较,心中始终在盘算方才修三娘所说的一年之约。联想到萧青彦曾和海沙帮一群人也有一年之约,隐隐觉得不妙。
他这样想着,便回身看了看坐在车厢里的萧青彦,却见他正望着自己,眉眼含笑。
沈彻不禁愣了一下。
他许久没见萧青彦这样笑着。
带着十分的满足,和满满的留恋。平日里精炼的目光融了水一般晶亮,唇角轻轻地弯起柔软的弧度,漾开一层迷恋。
在他面前,萧青彦总是三分调笑七分戏弄,大概只有在身后,才敢表露十分的爱意吧。
萧青彦也被他忽然回头看得一愣,脸上挂着的笑意瞬时遮掩过去,扬了扬眉:“怎么?”
“……你,要歇一下么?”
萧青彦撇过头,将车窗掀开一个缝,看了看外面不远处闪烁的灯光。“前面有个驿站,咱们过去吧。”
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萧青彦精神还好,在屋子里摇摇晃晃四处溜达。沈彻坐在桌边看着他瘦弱的身影晃来晃去,竟然也不觉得烦。
难得看他这样精神。
他有点想念那个充满活力,甚至总是挑衅自己的萧青彦。
“翻过前面这个小山,就是凌霄峰。”萧青彦推开窗子,伸手指了指远处昏暗的山头,“堂主在凌霄阁上,有三十六道关卡七十二道岗。”他回过身看着沈彻,“你当真要去?”
“你去过。”
“我守了一个月,摸清了所有关卡,可我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换过。”
沈彻心里一动。
凌霄峰之中悬崖峭壁处处皆是,要埋伏一个月,排查各个关口绝非易事。这一月风餐露宿,精神时刻戒备,即便是对江湖好手来说,那艰苦也足可以扒掉一层皮。可萧青彦说来,竟神色如常。
他去凌霄峰做什么?他去找陆凛么?
沈彻心念电转,问道:“你去过凌霄峰……”
萧青彦垂了垂眸,却又抬眼直视他:“我若说是陆凛伤我,你肯信么?”
沈彻“腾”地起身:“你去杀他了?”
萧青彦愣了愣。
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砰地碎了。
沈彻并没有问他伤从何来,而是脱口而出一句质问——你去杀他了?
你去杀他了?
是啊,一个杀手费尽心思攀上凌霄峰,在那里蹲守月余,还能为什么呢。
“沈大侠,我早便所过,咱们不是一路人。”萧青彦勾了勾嘴角,却不死心地反唇相讥,“你可知道凌霄堂堂主的脑袋,值多少袋金子?”
“萧青彦!”沈彻厉声,眉宇间显有的严苛,“他是你兄长,你怎能……”他似乎气急,连说了两句“怎能”,便说不下去了。
萧青彦看着面色涨红的沈彻,神色哀戚。
缓缓地笑起来,仿佛看到什么最可笑的事。
萧青彦,还有什么是比你自己更可笑的事?
他笑得肆意,好像快要喘息不及,连声轻咳着,伸手捂着唇,偏过头去。
半晌他才缓缓止住了笑声,悲哀地看着沈彻,“沈大侠,你放心,你的老情人如今活得好好的。”
沈彻被他的神情镇住,一时间语塞,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萧青彦嗤笑一声,伸手扶着桌缘才勉力站稳,却不再肯看他,歇了一歇,缓步走到床边躺下。
他是你兄长,你怎能杀他。
沈彻脑海中盘桓这这么一句,却再说不出口。
屋子中静默着,只有轻弱的喘息声。
胸口锥心地痛起来,不同于以往的毒发,这次来的猛烈绵长。
好像永远都不会停。
萧青彦轻轻蜷起身子,把自己缩进被子,裹成一团。
即便闭着眼睛,也似乎能看到沈彻方才严肃苛责的神情。
短剑轻轻从袖中滑出,倒转剑柄,在手臂狠狠地划了一道。
殷红的血迹被被子掩盖,很快干涸,又很快被新的血迹洇湿。
以痛止痛。
沈彻并不知晓,无奈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背影。
他曾决心这一年定要顺着他的意,让他开心快活的。
沈彻忽然有些懊悔,或许自己真的太心急,毕竟他说,陆凛还活着。
他没有杀陆凛。
他如何从凌霄峰安然下来的呢。
如果他打定主意不杀陆凛,又何必要费尽心思潜入凌霄阁?
又或许,是自己错怪了他呢。
沈彻心思烦乱,看着烛火摇曳下的单薄背影,五味杂陈。
“我若说是陆凛伤我,你肯信么?”
方才萧青彦的话掠过脑海,沈彻心头“嗡”的一声!
他没有安然无恙地从凌霄峰上下来,他身上的伤,竟是拜陆凛所赐么?
登峰
沈彻为此彻夜难眠。
他少年老成,自忖处世为人鲜少有失分寸,却唯独在陆凛的事情上,竟然就这么冲动。
他坐在床沿,看着沉睡的萧青彦,心中满是懊悔。
萧青彦起身时,看到坐在床沿的沈彻,怔了怔。倒是没有提及前夜之事,神色如常,只是精神不大好,面色也有些苍白。
“还好么?”
萧青彦望着凌霄峰的方向,略略有些出神,半晌才回过身道:“今夜就能登上凌霄峰了。”
沈彻点点头,“昨晚的事,对不住,是我太……”
“你说得对,我是去杀他的。”
“可你的伤……”
“技不如人,是我咎由自取。”萧青彦看得开,一脸的不以为意,“我们这些人,刀口上过活的,有什么奇怪。”
沈彻沉吟不语,陆凛和他断绝来往之时,虽然身有功夫,但只粗浅研习了陆家本家的功夫陆家枪,不要说对阵如今的萧青彦,即便是对付当年的沈彻,都要落於下风。陆凛武学资质平平,比不得萧青彦,更比不上沈彻。若说仅凭这几年,陆凛就能战败萧青彦,沈彻无论如何都不能信。
“他大概吃了不少苦。”萧青彦忽然开口道,“花间教历任堂主研习子午散魂掌,需要散尽自身原有的功夫,由上一任堂主强行将自身大半修为灌入体内。这一过程要受噬骨洗髓之痛,长达半年之久。”
这其中的过程,单是萧青彦说来听在沈彻心里,都心惊肉跳,更况且是亲身经历的陆凛?
萧青彦抬眼,沈彻心疼震惊的神情刺得他心里一痛,却仍旧道:“他性情大变,或许与此有关。你找到他,便……便好好待他罢。”
沈彻想要见到陆凛的心情愈发焦急,两人收拾一阵便继续赶路,前面一座小山不算高,道路也还平坦,萧青彦一路无话,神色却愈发凝重,望着窗外愈靠愈近的凌霄峰,目光深沉。
凌霄峰地处要地,四周群山环绕,景色秀丽。而主峰峻峭高耸,地势险要,山上树木繁茂,易守难攻。两人到达时已经日头西沉,天色昏暗,正是登峰的好时机。
萧青彦驾轻就熟,带着沈彻一路从小路走,穿过几处绝壁,过不多时已经绕道后山。
“前面是凌霄峰的禁地,咱们从那里绕过去,才是登上凌霄阁最近的路。”
禁地之处把守森严,然而禁地之内却有捷径直通顶峰,两人想要不在山中耽搁时间,走禁地小路是最佳选择。
沈彻伸手摸了摸萧青彦的脉,看他泛白的唇,担忧道:“还撑得住么?”
他说着,便将内力缓缓注入萧青彦经脉中,减轻他的负担。
萧青彦轻轻推开,看着前方的哨卡,低声道:“一会儿我从右边引开他们,你走左边的山岩。咱们在那座小峰的后面会和。”
右边是凌霄禁地的百刃峡,左边则是山岩小道,沈彻摇头道:“你走左边。”
“不行,你没有趟过路,不熟悉地势。”萧青彦不容置疑,话音落下,身形已动。
沈彻从花雕楼带回萧青彦时,很少看到萧青彦动武,这时却见他犹如一道利箭,带着凌厉的疾风一闪而出,几道暗镖甩出,声东击西地引开禁地的守卫。
沈彻不待多想,趁着守卫空挡,从一侧山岩腾空而起,顺着一道荆棘小路找到萧青彦方才所说的小峰之后。
隐约听到右边传来简短的打斗声,沈彻心里一紧就要现身帮忙,却见萧青彦已经从右路探出身子,低低地道:“走。”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彼此的呼吸在耳边回响,有种同生共死的决绝。
两人一路往凌霄峰顶走,沈彻只觉得身边萧青彦的喘息愈发沉重,有些担忧地看向他。萧青彦摇摇头:“没事。前面绕过两道岗,从石台跃过去,就是凌霄阁。”
沈彻仰起头望去,那一座楼阁高耸在深墨色的岩壁中,仿佛镶嵌一般。摇曳的烛光透过窗口,灯笼在高杆上随着风荡起,仿佛在向他召唤。
还有最后两道岗。
一道在凌霄阁口西南,一道在入了院落的东侧。
两人在一颗古树后歇息,沈彻隐约闻到一丝甜腥。
萧青彦轻轻将身子缩了缩,却没逃过沈彻的眼睛。
“你受伤了?”
“不碍事。”
沈彻不理会他,直接捉住他还按着小腹的手,触手一片温热,是血。
“刚在禁地着了道,不深。”萧青彦轻描淡写地拂开沈彻的手,指了指月光正投向的地方,“阁口的那道关卡最难避开,左右各有三个暗卫,都是好手,不好对付。”
沈彻兀自看着他的伤口道:“你——”
“我说了,没事。”
沈彻只好作罢,扭过头去,月夜之下,阁口显得十分安静,并没有人把守。高高的牌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