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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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担呢?
不过他虽然不知如何回答,却也不能晾着皇上的问题不管,侍卫虽然心里没底,也只能斟酌着答道:“太上皇已经四天多没有用膳了,这次也不肯喝药。”这条消息苍天素知道,每天都有专人向他汇报关于苍景帝的最新动态。
天帝陛下心知肚明,也没有如何难为他,撩撩身上的龙袍站起身,示意刘权打开门,微微颔首道:“你在前面领路。”
苍景帝如今被关押的地方十分隐蔽,虽然消息早晚就要泄露,不过能晚一天总是好的,苍天素并没有带太多的人,而是简简单单地就跟了一个刘权。
苍天素安置在小院的人手都是绝对可靠的,而且数量十足,而且多少都有绝活在身,把苍景澜看备得很紧。
他进门一看,果然看到苍景澜病怏怏躺在正中央的龙床上,是真的龙床,苍天素直接把原本庞龙殿偏殿的明黄色大床给原封不动搬了过来,自己仍然用亲王府搬过去的酸枣木床。
苍景澜平躺在床上,伸出被子的右手腕上紧紧缠着雪白色的绷带纱布,正在闭着眼睛养神,眉头紧皱着,显然十分难受。
苍天素比了一个手势,制止了服侍人员的行礼,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在床头柜上看到了一碗满满的根本没碰过的中药。
他摸了摸药碗,回身正想说话,就看到苍景澜突然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虚弱地睁着暗淡无光的桃花眼愣愣看了他半天,努力想要做出一个微笑的动作最终还是失败了:“朕还以为已经醒了呢,没想到还在睡着。”
“父皇,您最近胃口不佳,看来确实影响到了神智。”苍天素端起药碗来,坐到床边,近乎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他受伤的手腕。
苍景澜明显不相信他竟然是真人,盯着他又开始发呆。苍天素也不管他作何反应,轻轻撩起纱布看了看伤口,见果然十分严重,苍景帝割腕的时候确实存了死志。
苍景澜当然不能死,他一死苍天素哪里还有筹码压制死忠太上皇的朝臣。苍天素打了一个眼色,一众侍从都听命退出了房间。
等这群人都出去后,苍天素俯□子,在苍景澜额头印下了一个轻吻:“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朕忘了自己是谁,也不会不认识你。苍景澜甚至舍不得闭眼,自从四天前被囚禁在这里,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如同待宰的猪猡摊在案板上,以大儿子对自己厌恶程度,是不可能主动来探望他的,两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苍天素看清楚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心中越发有恃无恐,温柔万分道:“还记得我四天前说的话吗?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
以这样的姿态何谈未来,明明是假话却动听得如同真话一样。景帝愣愣看着他,最终也没有戳破这个拙劣的谎言,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为自己心底涌上来的一阵喜悦兴奋感到悲切万分。
“你看,这才几天啊,就瘦成这样的,怪可怜的。”苍天素慢条斯理舀起一勺中药,举在半空中,把勺子搭在他嘴边,“先把药喝了,儿臣再命人备膳。”
苍景帝望着举在自己面前的药勺,低头扫一眼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乖乖张开了嘴巴。
还堆积了小山似的奏折没有批阅呢,大苍国刚刚改朝换代,加上举国上下战火都在燃烧,需要处理的事情非常多,苍天素每天都睡不了两个时辰。
不过苍天素不急,他十分有耐心地一勺勺慢慢喂了苍景澜一整碗药,执起手腕舔吻着他的伤口,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尖刀拍在桌子上:“父皇,您下次再寻死,不用那么麻烦,儿臣的这把刀十分锋利,能给您减轻不少痛苦呢。看看您这个伤口,周围的皮肉都被磨烂了,儿臣看了心疼死了。”
苍景帝看着那柄刀半天没能移开眼睛,这柄刀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十分面熟,他跟苍天素逃亡承国的途中,苍天素一直随身携带着这柄刀子以防备不测。
他带着细微的颤抖,缓缓伸手想要去拿起来,手刚握住刀柄的时候,苍天素就一把抓住了另一端。
“父皇,您可要想清楚了,您要是真有个好歹,可就永远见不到儿臣了。”苍天素低下头,亲昵地用自己的额头碰触着苍景帝的额头,声音低沉悦耳,“您舍得吗?”
苍景澜眼中刚刚才升起的光辉消失殆尽,眼波涣散又开始愣神。
苍天素见状抬高声音重复道:“您真的舍得?”他说完,放下药碗,拍打着苍景澜的后背,感觉手感没有几天前好了,哄道,“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您看您多大了,又开始哭鼻子。”
苍景澜被他点出来,才感觉到自己鼻头发酸,苦笑了一声,残存的理智让皇帝明白自己要是不想被人当猴耍,就抓紧拿起刀子抹脖子一了百了,可是正像苍天素说的,他当真舍不得。
别说是这辈子永远见不到大儿子,皇帝此刻连离他远一点都做不到,他的情感完全压倒了理智。眼前的美人巧笑嫣然,顾盼生辉,是他发疯一般动情爱上的人,哪怕这人其实是一个魔鬼,他仍然爱着他。
“您好好养伤,这地方十分清净,正适合修身养性。”苍天素在他微张的薄唇上咬了一口,也没在意苍景澜下意识的颤抖,站起身道,“我会时不时来看看您的。”
他说完不等苍景澜反应,干脆至极地大步走出了房门,直到刘权恭恭敬敬把门关上的最后一刻,苍天素还能够感受到那道一直追随着自己的目光。
爱情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实在太可怕了,竟然生生把苍景澜这种枭雄折磨成这种德行了。苍天素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胸口,前事之鉴后事之师,他需要在这方面打起一万个小心了。
☆、
苍天帝元年冬;镇北大将军李仁锵率领五万部众;押送近百俘虏的戚国皇族,凯旋回京;顺道来参加长公主与其额驸的婚礼。
段羽当然不想娶阳煖公主;他满心的委屈无奈,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苍天素能狠下心把他往外边推。
段少将军此时危机感十分强烈,他自己跟苍天素整整四年没有见面;被放出来后颇有物是人非、人非物是的感慨,自家准媳妇不仅在书房里养了个苍天瑞;在皇宫里藏了个苍景澜;还大婚娶妻不说;各路妃嫔也已经多了起来,啥右相的女儿,左相的外孙女,一个接一个往皇宫里接。
虽然苍天素好言安抚他都是出于政治,没有多少感情的,段羽仍然十分恼怒,他们之间横□来的人越来越多,在这样的情况下正是他应该好好笼络准媳妇、守卫自己恋情的时候,结果偏偏苍天素催逼着他抓紧完婚。
“阿羽,你都二十七岁了,阳煖也都十八了,这个年纪搁民间还没完婚都是晚的了,何况是贵族。”苍天素把话说得无比漂亮,一派的苦口婆心,“更何况当年我也是答应了段大将军的,此生也不会让段家断绝血脉传承。”
段羽重重从鼻孔中出气,忍了半天没能忍住,发火道:“可不是,当年我们在西北的时候,陪着你的就只有我,现在陛下的皇后娘娘已经临盆在即,宫中各派妃嫔无数,我是个什么东西,既没有当右相的爹,也没有当左相的爷爷,自然要靠边站了!”
有句话憋在心口一直没有说出来,段羽觉得苍天素变了,他作为人的情感在一天天变淡消融,一切都可以向政治让道,所作所为都有其政治目的。
李仁锵写密信告诉段羽,履行景帝在位时的指婚圣旨,除了能够安抚渐渐骚动的旧帝部下外,还是一个向其他皇子皇女展示善意的绝佳机会。
其实还有最为重要的一句话李仁锵并没有说出口,公主额驸不离京,段羽一辈子留在京城,是苍天素控制他这个手握重权的封边大将的重要筹码。
段羽一天比一天地怀念两人在西北度过的艰难岁月,虽然朝不保夕、安危不能保证,可是那时候他从来不曾怀疑两颗心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哪怕是自己失踪前的京都生活也好,有苍景帝时不时的打压在,虽然需要小心翼翼地防止皇帝挑刺,可是苍天素有些微情绪波动都不会隐瞒自己。
可是现在呢?段羽扪心自问,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能跟苍天素单独说过话了,更别说贴心话了。
苍天素静静看了他半晌,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愿意娶阳煖就罢了,你可以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女人成婚,朕不会阻拦的。”
段羽的嘴角有轻微的抽搐,沉默了很长时间,连连后退几步,一撩衣摆跪了下去,冷声道:“臣叩谢皇上恩典。”
生气了,而且是生大气了。苍天素觉得额角有些抽痛,仔细想想他最近对段羽是十分冷落,连人家刚刚被救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见过几面,见面时也很少交流感情。
苍天素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反省,他从来不认为感情是保鲜期长久的东西,两个人的关系需要时不时进行维持和促进,在西北的几年中,苍天素一直带着完成重要任务的心态来完成每日跟段羽的情感加深。虽然这项任务并不让人讨厌,但是不可否认,他的最初目的确实不怎么单纯。
后来回到京城,苍天素仍然没有改过这样的习惯,段羽是除了李宓外在他心中占据最大分量的人,苍天素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直到如今他仍然想要跟段羽维持这样不单纯的君臣关系。
不过最近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不说整个无极大陆风起云涌、群雄割据,但是苍国内部各方势力的角逐都风云变色,他不能够有一分一毫的松懈。
苍天素直到现在才发现他跟段羽之间已经产生了不小的裂痕,借着大婚的事情一举爆发出来。
段羽一直有很严重的自卑心理,这加剧了他在两人感情中的不自信和不安全感,如今会突然情绪失控,并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情绪失控就失控吧,苍天帝陛下唉声叹气了半柱香时间,一甩手把事情交给了刚刚赶回京城的李仁锵处理。
李将军终生未娶,更别说养一儿半女了,他是在西北看着段羽长大的,又有段德的一层关系在,心中一直把段羽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一听说他赌气不肯娶妻,立刻着急上火,先是耐心劝了半个月,只可惜直到婚礼前一天也仍然没能把人说得回转心意。
为了不让大苍国长公主额驸曝出逃婚的丑闻,李将军二话不说直接打晕了新郎,喂了药丢进了喜房。
李仁锵做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看着段羽昏迷前那哀痛欲绝的眼神,自己心里也在滴血——傻孩子,你怎么还不懂呢,龙椅上坐着的那个已经不是在西北需要依靠你的保护才能够活命的获罪被驱逐的皇子了,他是你的君主,是执掌你身家性命的天子!
李仁锵本来奢望着等两人各自娶妻生子,感情自然而然就淡薄了,没想到段羽痴傻到竟然打算终身不娶的地步,那实在是太过了。
中间发生了这样一段插曲,甘甜醇香的喜酒喝进嘴里就不是那么的有滋味了,李仁锵捏着杯子往上首一看,苍天素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臣子大婚,得圣上亲临,真是无尽的荣宠,李仁锵看着此任皇帝眼中淡淡的冷意,却只觉察到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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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素跟段羽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了皇后刘氏肚子里的嫡长公主出生,在小公主的百日宴上,皇上突然昏厥,大长公主额驸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战战兢兢的太医诊脉后长长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表示,皇上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只需要多加休息,好生调养。
段羽灰白的脸色这才微微好转,坐在床头死死掐住苍天素的右手不放,正牌的皇后抱着女儿被挤到外侧,看得一愣一愣的。
苍天素昏迷了半个多时辰才悠悠转醒,期间段羽就一门心思守在他旁边,对些许有心人投射过来的异样目光丝毫不介意。
李仁锵在旁边看得都差点忍不住上去直接把他拉下来,这像个什么样子啊,满朝文武多少只眼睛看着呢?一个佞臣的名头挂身上,这辈子的名声就都完了。
苍天素醒来就看到段羽焦急万分的脸,他愣了一下,眉目弯弯一下子就笑了,对着大个子眨了眨眼睛。
苍天素并没有急着互诉衷肠,反而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自己做出要挣扎着坐起来的模样。
段羽急忙轻手轻脚把人扶了起来,还十分体贴地给他后背靠了个软垫。
苍天素当着几百只眼睛,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很坦然地对着段羽道谢,而后抬眸道:“行了,朕没事儿,累诸位卿家费心了,都下去吧。”
段羽刚刚红润了的脸梢又开始发白,幸亏苍天素加了一句:“李仁锵李将军、徐偿徐将军和段羽段将军留下。”
这三个人都是跟着苍天素打过天下的西北军老将,不过此时已经各奔东西——李仁锵回京后就被调离了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