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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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在你身上投入这样大的精力。”
苍天素抬头好脾气地对着他展颜一笑,神情浅淡冷落:“我从来都认为自己印象中的苍景帝已经够可怕了,每次他一出手,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认知还不够深入。”
苍景澄深深看着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不不不,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对你的注目程度比我想象得还要多,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这样的话让他怎么接口呢?苍天素无辜地一摊手,苍景澜对他的监视与算计可以说是从他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了,一个刚从娘胎里出来的小奶娃能有什么引起皇帝兴趣的地方呢?
苍天素承认他这辈子亏心事做过不少,他对不起很多人,做错过很多事,他也做好了死后被扒皮剔骨,打入阿鼻地狱的准备,但是最起码在跟苍景帝有关的事情上,他真的是一个纯然无辜的受害者,一个躺着也中枪的典型代表。
苍景澄本来皱着眉头在想事情,突然眉头一松,似乎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一把捏住苍天素尖尖的下巴,来来回回扫视着他:“你知道吗,兴趣是感情发展的诱因……”
停顿了一下,他的声音压低,透出些许不怀好意的味道:“我现在才发现你跟艳姬并不多么相像,你们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最妙的地方在于,你们长着同样的脸……”
后面的话没能说下去,一把尖刀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咙处,苍天素一反先前的冷淡态度,笑意盈盈,近乎温柔:“王叔?”
苍景澄一愣,明白自己失态了,后退一步顺势把手放了下来:“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想事情想入迷了一点——我大概明白苍景澜最近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了……”
苍天素用袖子蹭了蹭下巴上刚刚被碰触的肌肤,他自然明白苍景澄动手动脚不是为了占便宜,不过对方脸上的诡异微笑让人心底发寒,苍天素直觉自己又要被算计了。
“你想不想为你母亲报仇?”苍景澄浅棕色的瞳孔明显放大,呼吸粗重,神情中隐约流露出些许疯狂,“让那个害死她的男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苍天素抿了抿唇角,没有出声。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撼动苍景澜,最好还是静静忍耐等待时机,最重要的是,苍天素要秉承着两个原则——一是不能真的杀死苍景澜,这是他履行对李宓承诺的下限,二是不能把自己坑害进去,损人不利己可以接受,但是损人损己就没有必要了——这两个原则无疑会让他的行动更加艰难,可是苍天素不打算更改,这是他对自己的约束,人总要有所坚持、有所敬畏。
苍景澄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反应,这个被苍天素断定有极端不理智倾向的男人深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那个幻想太诱人太诱人了,如果真的可以实现,简直就是对苍景澜最大的侮辱和讽刺!
苍天素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须臾之间已然在脑海中把两人刚才的对话过滤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对劲,可是苍景澄已经如同窥视到了某一个惊天大秘密,激动万分,不能自已。
这一对兄弟真的是他的天生克星,苍国大皇子满心疲惫,停顿了好久,他才勉强打点起几分精神想要旁敲侧击一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刘权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爷,皇上召您入宫。”
“去吧,我看好你哦——”苍景澄完全看不出刚才气急败坏的模样,无声跟他做着口型,万分殷勤地把他往门口推了一把。
☆、事发的东窗
如同往常的许多次宣召一样,景帝找他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苍天素在庞龙殿外叩头,然后被获准进入,一打眼就看到书桌上摆着的黑白子棋盘。
苍国大皇子垂下眼帘,神情恭敬孺慕,身子微沉想要再次行礼,被景帝一把拉住了。
抓着他胳膊的手用力过大,些微刺痛感传来,苍天素只能顺势停住了,口中仍然道:“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苍天素在苍景澜面前从来都是懂规矩守礼仪的,本身就不被皇帝待见,他自然要知情识趣一点,不要在这种小地方给皇帝打眼添堵。
苍景澜握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然后才带着点不甘愿地松开,自觉后退了一步,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指桌子上玉质棋盘,按耐下心中汹涌的情感,故作自然,笑道:“今日闲来无事,朕同你手谈一局……”停顿了一下,为了防止自己显得独断专行,他殷切补充道,“如何?”
皇帝把他叫进宫来专门就是为了下棋?这得是多无聊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这其中还有他拒绝的余地吗?
苍天素绽开微笑,眼中溢出难以掩饰的惊喜,笑意盈盈的,声音都比往常微微拔高:“儿臣遵命,只是儿臣棋艺不精,还请父皇见谅。”
苍景澜扫了一眼就迅速移开视线,很满意地点点头。以苍景帝对他大儿子的了解程度来言,他其实很明白确实不能细看,一看就能知道那满满的惊喜都是假的。
作为一个掩盖情绪已经炉火纯青的天然演员来说,苍天素所有真正的情绪波动,都在最外层偶尔出现丝丝缕缕转瞬即逝的波澜颤动,一旦他的情绪是从眼底透出来,那不用说就是装出来的。
苍景澜不想计较这些,他宁愿沉溺于表面的喜悦,也不愿意去深究苍天素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耐,这种可悲的自欺欺人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次苦笑。
两人猜子后,苍景澜执黑先行。
苍天素捏着白子暗自叹息,他刚刚并没有在自谦,“棋艺不精”是大实话,他就是长了一张风雅高洁的脸,其实对琴棋书画这类风雅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勉强知道点皮毛规则罢了。
苍天素十二岁之前跟着易豪学了一点围棋,这几年行兵打仗,军营中的大小事务全赖他一个人拿主意,忙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能忘掉,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再压缩,自然没有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这上面来。
无极大陆的围棋规则没有贴目之说,不过两柱香有余,黑子一百八十一子获胜,苍天素自觉收拾棋盘,把黑白子分门别类放进棋盒,苍景澜把玩着一枚黑子侧眼看着他。
漂亮的人分耐看和不耐看两种,苍景澜以前从来不耐烦看每个人究竟长什么样,横竖一眼看过去知道是谁就好,不过现在有了兴致,仔细打量着苍天素的眉眼,反复品味,越看越觉得儿子钟灵毓秀,俊美无双。
皇帝其实赢得挺心不甘情不愿的,他有心想让子,拉近点双方的关系,不过只有在双方水平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才能做得不着痕迹。苍天素臭棋篓子一个,真要让子就太明显了,让对方看出来就落了下乘,还不如干脆不让。
苍天素把最后一颗白子收好,扣上盒盖。
苍景澜把手中把玩了一段时间的黑子扣在他的掌心里,看着他暮色沉沉的眸子,轻声道:“这里还有一颗。”
手心里的棋子带着不同于其他棋子微凉的温度,对方的体温顺着这个媒介传了过来,苍天素跟他对视良久,却只感觉心头发寒。
这样亲昵的动作给了他足够的暗示,苍天素自从从鱼兰镇回来就一直回避着跟自家父皇近距离接触,此时视线相撞,苍景澜眼中汹涌翻腾的情感纵然经过有意压制,也并不是无迹可寻。
苍天素在这一刻深切领悟了苍景澄古怪笑容从何而来,不怪人家笑,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大笑话。
在越来越长的沉默中,悲哀从心底上涌,撕开心头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喧喧嚣嚣塞满了整个胸腔,苍天素低下头,把掌心那颗泄露天机的棋子放回棋盒。
苍景澜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在刚才的对视中,他清清楚楚看到苍天素眼中残存的情绪被一丝一缕抽离,最后只余一片死寂,厌恶和痛恨在里面慢慢翻滚沸腾。
苍天素明确地把自己的反应表现了出来,苍景澜结结实实被他眼中的情绪打击了一把,他的大儿子完全把他等同于某样不受欢迎的东西,肮脏丑陋无比。
——这个发现带来的痛苦远比想象中的要大,苍景澜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半晌,只余满嘴苦涩。
“儿臣告退。”对方迟迟不说话,苍天素扣上棋盒盖子,皱皱眉出声结束这场闹剧。
苍景澜看着他欲言又止,苍天素权当没有看到,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等到应答,他被这无端的沉默消磨掉了仅存的耐性,烦躁到了极点,直接转头打算离开。
“难道……”苍景澜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声音低沉苦涩,“朕就这么让你讨厌?”
“儿臣不敢。”苍天素冷邦邦甩了一句话过去,看着门外站立的李泉和几个内卫,勉强放柔动作把关门的声音降低。
他现在满心恶心得只想一头撞死去,没有心情去处理类似于“雍亲王恃宠而骄,竟然敢摔庞龙殿殿门”的狗屁传言。
震天的关门或者说摔门声让外面当值的三个人齐齐抖了抖,李泉看着大皇子气势汹汹远去的身影,愣了好半天,又看看寂静无声的庞龙殿,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胆量,终究什么都没敢说,若无其事继续站岗。
过了足足一柱香时间,里面方才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玉作的棋子散落在金砖上的清脆响声不间断地传来。
更加笃定出事了的李泉缩起脖子,默默在心里念佛,乖乖,皇上一早上起来还兴致勃勃把刚进贡的棋具拿出来赏玩呢,转眼间就翻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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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权亲自把茶盏双手奉给苍天素,笑道:“王爷,奴才已经命人把李狗子的一应家产都整理完毕,您看,是不是派人把他送出王府?秋收时节快到了,正是农忙的时候呢,别给人家耽搁了!”
苍天素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一回来就说这事儿,刘权到底是看苍景澄多么不顺眼啊?
他侧头思索了一下,终于松口点头道:“也好,毕竟是他自己的家业,总不好荒废了一一叫几个人帮他收拾行李,今天就挪走吧,另外再赏他二十两银子,毕竟本王与他多少也算有缘一场。”
二十两银子不算少了,按照现在的物价,够中产之家五年的用度,而且苍天素手头紧巴惯了,也颇有点吝啬的苗头,刘权暗道一声便宜了那个土包子,不论如何总算终于能把人赶走了,仍然十分欢喜,急忙道:“是,奴才这就让人去收拾。”
因为保护不周害得苍天素受了伤,刘权被罚了半年俸禄,还被景帝骂得狗血喷头,要不是他现在算是苍天素的手下,二十大板是少不了。
一切都是那个老农民害得,真是无妄之灾,刘权恨不能一脚把那个害苦了他的屁民踹出去,老早就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了,只等苍天素开口,就火速把人赶出去。
苍天素默默注视着他跑出去,期间端着茶盏慢吞吞品着茶,贡上的极品大红袍,芳香浓郁,香气扑鼻,积淀在舌尖上经久不散。
刘权很快就回来了,满脸喜滋滋的,仍旧在他书桌旁边站定。
苍天素把半杯残茶喝完,捧着杯子看着桌子上摊开的文件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掀开杯盖示意他再添一杯:“今天换了新茶?”
哈,有了瞌睡送上枕头,上次见面李泉还暗示他想办法调节一下父子关系,刘权喜上眉梢,更添了三分殷勤:“回王爷,这是新到的贡品,皇上一共得了八两六钱,全给您送……”
后面的话没能说完,苍天素勃然色变,翻手把刚添的一盏茶扫到他脸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放肆,父皇尚未享用的贡品,哪有全收的道理?谁准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收下来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本王这个主子?嗯?”
被正正泼了一脸茶水的刘权愣了一下,急忙叩头谢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心里也犯嘀咕,真是无妄之灾,送来的时候您不是不在吗?
几两茶叶也能翻脸,刘权很明白自己是成了出气筒,不过这黑锅他还要背着,有些事做奴才做下人的就要知情识趣。
不过好好的哪来的这样大的火气?刘权估摸了一下,小心肝一颤,大皇子是刚从宫里面回来,可别是从皇上那儿受了气吧?
他还没品出味儿来,也不用他继续心惊胆战地猜测了,苍天素很明白地把原因摆了出来:“孝敬父母乃是立身之本,既然父皇并没有留着自用,本王不敢独享,你速速着人给父皇送回去!”
——得,还真是跟皇上置气啊?
刘权彻底傻了眼,张大嘴巴呆呆看着他,皇上给的东西,别说是茶叶,就算是毒药,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还得欢天喜地跪下来谢恩,哪有这样要了又翻脸给人送回去的道理?
“怎么,听不见本王说话?”苍天素眉头一挑带出来三分不悦,重重踹了他一脚,“这等废物要你何用?给本王滚出王府!”
他说完,没有理会又愣住了的刘权,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