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幸福-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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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妙有……为何自己却一点儿都做不到?”
大和尚看我一眼,道:“你明白?”
……我明白吗?“我该从何做起呢,师父?”大和
尚问:“你为了什么而做?”
“师父,我也不知道求个什么,只是烦恼太
甚……”大和尚说:“好哦好哦,烦恼即菩提。”喝着
茶,一僧一俗,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眼黄昏。大
和尚炒菜给我吃,白菜和胡萝卜,米饭管够。大和尚
说,你要
是觉得寡淡的话,去厨房自己找块酱豆腐。大和
尚说,院子里的砖石搬掉,荒草拔掉后,可以开腾出
来二分地,可以种点洋芋,种点豌豆,还可以种上一
株三角梅,一株樱桃树,来年你来吃樱桃……
我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可一颗心还是纷乱复杂,
一时难以平复。
当天晚上是王博和甜菜最后一晚在小屋当义工。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特别想和他们聊聊。我撵光了客
人,关上门拽住他俩聊天。貌似我说得很乱,说了我
历经的那些烦恼执着,说了我貌似了解的那些所谓道
理,说了未知的恐惧忧虑,说了我触及过的生死。
三四个小时过去了,我嗓子开始变哑。王博
道:“大冰哥,你说的很多我听不明白。你是在法布
施吗?”我说:“若布施,我第一想布施的是自己……
不能光说不做了,我
需要实践一种解决烦恼的方法。”
白菜胡萝卜不抗饿,说完这番话后胃饿得痛了起
来。我们溜达到古城口的肯德基吃午夜打折汉堡,我
身上钱不够,买了两人份的,三个人分着吃。
王博呆呆地吃了一会儿,又去了一次洗手间,回
来后,他一边在裤子上擦着手,一边问我:“大冰
哥,你要不要听听我们的故事?”我笑着说:“你们俩
这么甜蜜这么默契,能有什么曲里拐弯的故事?”王
博一笑,甜菜在一边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把我面前的
汉堡掰成了三份。
甜菜说:爱他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有记忆以来做得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谈恋
爱,和王博谈恋爱。
我和他认识在2005 年4 月26 日,凌晨3 点。
那时候我大一,刚脱离了爸妈,在大学想怎么过
就怎么过。但我不知道自己想怎么过,可能大部分女
生也都这样吧。
那天晚上,我到了三点多还睡不着,就在楼道里
瞎逛,看到隔壁宿舍女孩回宿舍拿了外套又匆匆出
去,我就问她干吗去,她说草地上有人唱歌,我说那
我也去。我到了草地边上,见到两个男生正边弹吉他
边唱歌。那个长得帅的男生唱了一首歌,我觉得他声
音太干净了,我就装作很内行地问:“谁的歌?”他
说:“我的。”
我当时想,不行,我必须泡他!
我就开始假装学琴。他是个君子,在教我弹琴的
时候没有碰过我的手。于是我想,我必须泡到他,怎
么还有这么礼貌的人!后来他说他当时也想泡我,只
是太紧张害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两天后,我们在一起了。过了一个礼拜,我们和
各自的前男友前女友分手了。又过了一个礼拜,好朋
友因为这件事跟他决裂了。在后来的一个月中,我受
到了王博的前女友和支持他前女友的王博的好朋友们
的排斥。但当时的我很倔,又觉得很刺激,也乐在其
中。最让我震惊的都不是以上这些,而是王博竟然跟
我说他爱我。
他爱我?! 他怎么可能爱我呢?! 一个人怎么可能爱
另外一个人呢?! 他每次对我说他爱我,我都说,我也
挺喜欢你的。但后来他一直说他爱我,他还说:“你
也得爱我。如果两个人都不敢承认爱对方的话,那他
们迟早有一天会不爱对方。如果两个人都承认自己爱
对方,并且一直努力地爱对方,那他们就有可能成为
不可能的完美爱情。”
他说得很美。他简直是个诗人。
他给我真正的爱情开了个好头。当然我觉得这太
刺激了—好好地认真地努力地谈一场恋爱,这个事儿
太刺激了。
我想,如果我是个能演得了话剧的好演员,那我
就演一辈子。从那时开始,我就入戏了。这是我演得
最认真的一个角色,我简直就像活在这个剧本里面。
我当时想,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跟他分手,他既然说
他爱我,我既然信了,那我就死乞白赖地跟他好一辈
子。
后来,这话应验了。那几年,他确实是个诗人,
是个理想主义者,是个迈不开腿、张不开嘴的痛苦信
仰者。所以跟他好,还就得死乞白赖。
他跟我说了很多他当时所信奉的哲学,我才知
道,哲学不都是听不懂的东西。当他把萨特、尼采、
柏拉图这些现在看来是大俗人的人说出来的时候,我
佩服得五体投地,努力学习,加以分析,化作己用。
他跟我说的大部分哲学道理我现在已经忘了,因
为不符合我自己总结的世界观。我清楚地记得一条。
他说,他人即地狱。我觉得,对!这句话说得太对
了!但是我发现,对于他来说,这个“他人”中,也包
括他女朋友我。我怎么能是他的地狱呢?如果我是他
的地狱,那我这出戏怎么演?于是我决定,不当他的
地狱。我就当他!我努力地变成他。
他那时候的生活,每天白天睡觉,晚上通宵不睡
觉,在电脑前写东西或者打游戏,这听起来一点儿也
不诗意,因为能体现他当时是个诗人的不是这些实际
生活,而是因为他脑子里每天都会想着死。
当他说想死的时候,我就哭,一直哭,然后我
说,尽量别死吧,你要死了,咱就一块儿死。
现在看来,当时的我太忘我了,我只是觉得很累
很开心,因为他找不到任何一个理由把我轰走。他觉
得很烦很无奈,但也觉得,好像多我一个不多。“忘
我”很管用,我就这样先在他的生活中变成了他。
他是一个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容忍、彬彬有礼的
人,没有人见过他发脾气。所以,当他第一次向我暴
怒的时候,我害怕又委屈,又感到欣喜。
我觉得他从那时候开始在心理上接受了我。他对
我很信任,就像信任他自己一样。他知道,哪怕他发
脾气、他暴怒,他把最不理性、最恐怖的一面展现给
我,我也不会离开他。
那是我们大学毕业一年之后的事情,我们因为一
点儿事情发生了争吵,好像是我嫉妒他给前女友写
歌,后来他就不再写关于爱情的歌了。他暴怒的表现
现在想起来挺好笑,但当时挺吓人。他把新买的一袋
橘子一个个地拿起来拽在墙上,于是墙上糊了很多个
橘子饼,流着汁慢慢地往下滑。然后,他去厨房拿了
一把菜刀,我想,完了,我玩大了,要死了。结果,
他只是把他当时那把很珍惜的1100 块的吉他砍得稀
烂,然后他哭了。
他念着他死去的爸爸,缩成一团,哭得很伤心。
他说,爸爸你带我走吧……
我当时所有的感情都被心疼取代了。那个他是没
有人见过的,甚至他的妈妈。
那天之后,我用我们当时仅有的1600 块钱,托
朋友买到了一把全单吉他,然后我跟他一起吃了半个
月一块五毛钱的葱花饼。
在我心里面,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善良的好孩
子,我能遇见他就是幸运。他过去心灵上的创伤以及
这个对他来说太复杂和光怪陆离的社会给他带来的压
力都让我心疼不已。他后来跟我说,他不愿意跟别人
提起那些事,不愿提起他心里所有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和想法。当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揭开他的伤疤,他就痛
着、忍着、流着眼泪。
那我们就一起把那些伤疤慢慢地治好吧。现在我
们已经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是他的妈妈、
他的女儿、他的姐姐妹妹、他的妻子和他偷会的情
人,还有他自己。
只要有对方在,我们完全不需要任何其他的感
情,这个世界,我们不关心我们所看到的、所听到
的、所想到的是不是真实和有意义的,尽管那些有时
候也会成为我们的谈话内容,但仅限于此。
只要他能在我身边,我对整个世界就都漠不关
心,也可以饶有兴趣。
因为他,我可以不在乎一切别人在乎的东西,也
因为他,我也可以很认真努力地好好玩我这辈子的这
个大游戏。我可以去研究做一块手工香皂赚五块钱,
也可以去做点其他的事情,做什么都行,只要我们在
一起开开心心的。
你问我为什么这样无忧无虑,我可能跟其他女孩
不太一样……我看这个世界时,里面全是他,他就是
我,我就是他。在这个前提下,所有的烦恼都是不重
要的。
我认为,好好爱王博,就是这辈子对我最重要的
事儿。
我觉得,如果一个人能够坚定在一个理念里生活
和成长,那么,那些所谓的烦恼,终究会转化成安宁
和开心,甚至转化成让你内心强大的力量。
王博说:一场离若得乐的智慧
丽江给我提供了一个庞大的人生经验库。
我遇到许多不同的人,他们的性格和经历让我吃
惊,更让我吃惊的是他们当下都自在地活着,他们让
我从自我狭隘的生活经验里跳了出来。我不再容易陷
入自我情绪的泥潭里。
永远存在另一种合理的生活方式,这便是我放
下“自我”的尝试。
阿鼓是我到丽江最早交下的朋友。
他是傈僳族与独龙族的混血,大约两年前从家里
跑来丽江,为了生计在一米阳光酒吧当服务员,不到
两个月就当上大堂经理。期间,他接触到非洲鼓,便
产生了搞音乐的兴趣,因此辞去工作,开始学鼓。他
有着少数民族的音乐天赋,不怎么学就能完全得心应
手地伴奏,他从没听过的歌,也能完全找到歌曲的抑
扬顿挫。
他是我见过性格最原生态的人,也许正因为这份
单纯直接,在他身上发生过许多有悖常理的事。
他创造过丽江酒吧小费记录,2009 年时有人给
了他一张三十万的卡。
三十万小费,被他在半年内花光了。
他把钱借给朋友,这个借两万,那个借三万。他
又带着朋友去朋友酒吧喝洋酒,一打一打地买。他带
朋友去成都,坐飞机去,坐飞机回,就为请人看场电
影。后来他没钱了,想去他埋过单的朋友的酒吧找份
工作,被拒绝了。那些借钱的也当不认识他了。但他
不生气也不懊恼,背上行囊,用最后剩下的钱兴致勃
勃地去了北京,去应聘酒吧乐手。他说在北京因为没
钱,他住在树上的铁皮房子里。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从北京回来了,身无分
文地乐呵呵。
阿鼓小时候的事情更是出活报剧。他是怒江人,
小时候在爷爷家长大,跟爷爷去山里打过猎。后来,
他爸爸包下了矿山,他跟着上山去炸矿。一次,他跟
另外一个工人上洞里点炸药,点燃之后他俩一前一后
往外跑,阿鼓戴着头盔跑在前面,结果头盔太大,洞
口太小,竟然被卡在那里,后面的人一着急只好拿脚
踹他,好在几下就把他踹出去了,俩人没跑多远炸药
就炸了。他爸爸包山挣了一些钱,那阵儿就净吃喝嫖
赌了,后来矿山被毁约收回,他家又穷回去了。至
今,家里房子都还没修。
阿鼓有时候会念叨要多挣些钱,帮家里修房子。
他没什么理财意识,但事实上他每个月都往家里寄
钱,有时一两千,有时一两百,但每个月都寄。他经
常骂他爸爸浑蛋,但并不真的恨他,他谁都不恨。
阿鼓过得很好。以我的视角来看,他高高兴兴地
活在当下的每一分一秒,高兴了就笑,烦心了就喝
酒,恼了就打架。他人否定阿鼓的生活方式的时候,
可曾意识到,我们反而没有他那样开心又少烦恼。
我曾一度沉溺在童年丧父的阴影中,但有句话叫
当我烦恼于没有鞋穿的时候,忽然发现有人没有脚。
在丽江住了一段时间发现,周围有好多单亲家庭长大
的小孩。我不过是童年丧父,但随即我又有了一个新
家庭,新的父亲和姐姐对我也都不错,除了我自己给
自己的心理障碍,家庭并没有再让我受过什么挫折。
但周围这些人儿啊,离婚的离婚,丧亲的丧亲。
还有两个女孩怀孕六七个月了,忽然发现被男友骗
了,我没有见过她们肚子上的伤疤,但我想想都觉得
悲伤绝望。
在阳光灿烂的丽江,当下的她们不也都在懒懒地
晒着太阳,享受着当下的宁静吗?
环境和心态一变,烦恼也就不那么成立了。
还有一些人,他们让我接触到功成名就之后的空
虚烦恼。
2010 年至2011 年的春节公假,我在五一公社唱
歌,下午场。一天,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黄色冲锋衣的
中年人走了进来,他不像玩户外的,看上去很斯文,
像是个知识分子。他点了一杯红茶,听我唱了几首
歌。他十分安静,甚至有些拘束,我每唱完一首歌,
他也并不鼓掌,只是沉默地看着我。临走时,他拿出
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