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欲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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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韫?是他吗?”龙云沁急忙问。
“哦,你看了我发给你的短信了。”又漫不经心,不以为然般确定回复:“是金韫。”
一阵沉默,听到秦启明擦画笔的声音。
“这变态小子到底要做什么,有什么阴谋阳谋,随他去了。反正我画不再寄卖那家画廊。”
秦启明是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人,想来这件事没有困扰到他。
“别担心,我这种不入流的小画家,他拿我的画能去弄出什么惊天大陷阱来,说不定他这是对我的大作一见钟情咧。”
秦启明一手耍动着油画刀,一手拿手机,歪着头,看着画架上的一幅静物画。
龙云沁知道金韫不懂油画,而且压根瞧不起秦启明这种在国内都默默无名的画家。不过确实如秦启明所言,他凭借这些画,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有钱人,常有些匪夷所思的行为,又岂是常人能理解。“嗯。”龙云沁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你当初没告诉李玙你是山里出来的吧?”唐突一句话,龙云沁好会才反应过来。“没,我怎么可能,那时我。。。。。。”秦启明接话说:“那时你虚伪,怕被瞧不起。”龙云沁苦笑,是这么回事。“那便好。有件不知道是好是不好的消息。”秦启明说得意味深长。“什么事?”龙云沁警惕起来。“李玙在找你。”秦启明话语一落,甩手将油画刀插在搁手的横木上。龙云沁沉默许久,于是秦启明继续说:“我有东西不是寄放在你之前租住的房子里,这次去拿,顺便帮你退租,房东说有人找你,我一问就知道是李玙。”什么一位高大的男子,开了辆很气派的车,文质彬彬,礼貌周到(伪君子,一切都是假象)。一看就是在形容李玙。
“小龙?”一直听不到声响,以为龙云沁断线了。“在的,启明,大概是想叫我去取回,我没带走的衣物吧。”龙云沁其实也想不出李玙找他何事。
秦启明不再说什么。他知道龙云沁离开时,什么东西也没带,因为是他去接的龙云沁。也知道李玙以前赠送龙云沁两块价值不菲的缂丝,可以换栋房子的,龙云沁没带走。
“小佶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不想再谈李玙,问起两人的好友。秦启明笑了起来,回:“他前天跟我视频,刚从山里出来。说他过几天就回归人类世界,先来我这里,再去找你。”这是个好消息,自从周佶毕业后,龙云沁有好段时间没见过他。
“你隐居皖南,我住在滇地,住得可够偏僻的。”龙云沁心想,还好,远是远了点,但小佶就喜欢这样的地方。有山有水,植被茂盛,物种多样。
☆、云青欲雨 第二章(下)
木材和绳索组成的简陋织布机,一旦搁置不用,就似要散架一般。从杂物间里搬出,放在院子外,清洗,晾晒,将构建摆置好,捆牢绳子。取出纺线,缠绕好,一步步织造,不时停下调整。织布,龙云沁小时候学过,在学校时,又多学了其它几种织造法,对他而言,心中所想,手下成织,并不是什么神奇事。
想想外婆说过,有的人有内秀,而有的人有外秀,有外秀的人,很容易就能展示自己的才华,就像将才华都穿在了身上,而内秀的人,需长期的相伴,才能才为人所知。
其实这说的是才情的张扬与内敛。
龙云沁,在网络上结识不少织物方面的人才,这些人有的是专业机构里的研究员,有的是不亚于专业的业余爱好者。
午后,在怎么调整机器也不行,织出了半匹废布。龙云沁决定上网询问本地织物研究院的一位学者,此人也姓柳,叫柳宗白。
在邮箱里上传好几张照片,细致留言,信件发送。
一般,柳宗白会在一周内有回复。
这次属于不正常,因为在当日晚上,便收到了柳宗白的邮件。
“你回了滇南?我从图片背景里看出。这是滇南晚清特有的织布机,不多见啊,干脆送我们研究院吧。我们院里最近在仿制老织布机,到时还你一架,绝对好用。你这架是需要大修的呀。”
隔着正方的黑体文字,也仿佛能看到柳宗白那流口水的模样。
交友不慎。
这是外婆的心爱之物,说是陪嫁品来着。
算了,反正我也用不来它。
“要我去你们院玩的时候,还能看到它哦。还有新织布机什么时候能给我,我要织衣服。”
码下这行字,龙云沁无奈叹息。
以前,这些研究院啊,文管所啊,可没少来村里收东西,收走后,就再不曾见到了——都给锁进了暗无天日的库房。
学术资源要向平民开放啊,不要总是横条沟,怕人跨过去似的。
四五日后,龙云沁在裁桌上,画着版模时,听到外头一阵摩托车声,出屋,见到一位黑瘦个高的汉子,四眼,跨在一辆破摩托车上,车后座还捆着一架木构的织布机,那捆法简直像捆粽子式的。
“邮政快递?”
龙云沁说着这四字可有点心惊胆战,要知道邮政快递它就压根不给派送,要自己走好几里路取件呢。
“额,我,怎么说呢,我。”
男子慢吞吞下车,想将车停好,无奈后座重心不稳,把那摩托车晃来晃去,不得要领。龙云沁急忙过去帮忙扶住,搭手解下后座的织布机。
“是柳宗白院士让您过来的吧,您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邮政虽然不靠谱,也不会派这么笨手笨脚的人当派送员啊,而且虽然看着黑,可真是文质彬彬,眉眼如画。
“是的,我前些日见过你,你别见外,不必称这么客气。”
两人合力将织布机抬进屋。
龙云沁见他一身汗,让他在家里坐着,自己去倒了杯水。递过,龙云沁问:“我没印象见过你啊。”
男子接过白开水,咕噜咕噜喝下,也不知道这一路他被这架织布机折腾成什么样。
“正常,上次我过来,村民还以为我是贼,还报了警。”
龙云沁一时无言。
“你有次去村后挖鱼腥草,我见过你,我当时在那边挖土。”
说着伸出一只污黑的手,龙云沁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递着手里的一束纸。
接过纸张,把皱巴巴的纸在桌上铺平,上面写着:第三次文物普查通知。
龙云沁明白了,他听说过,文物队会分配人员下村普查,因为村路难行,所以会配备摩托车,只是,这位同志也太木讷了。
“你现在还在我们村里普查吗?”
“东裂沟那边很有意思,我打算再走走看看。”
咳,我从小在那长大的,怎么就没觉得哪里有意思。
就是一条臭水沟,现在居民少了,水沟干涸,可那地方连杂草都不长。
“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龙云沁在网络上混过一些古代服饰论坛,这类论坛往往会开辟一个服饰复原板块,而服饰复原,依据的大部分是考古发掘的织物。所以他对考古这行其实不陌生。
“没呢,村长听不懂我说的话。我自己找栋废宅入住,很快就被当成流浪汉带走。”
男子扶了下眼镜,似乎很平淡,似乎这在他看来只是寻常事。
龙云沁有种扶额的念头。
“柳院士说,那架旧的织布机,我回城时,顺便给捎过去。我过几天再来载。”
男子不多话,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迎出门口,站着喊人。
男子回头,一脸茫然。
“先住我这里吧。”龙云沁微笑说道。
男子眼镜上闪过一抹光,龙云沁看清他有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
实在不忍心看他在这里挨饿,还被当流浪汉报警抓人。
小佶,早些过来,有一个和你一样的生物在我这里住哦。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上)
朱弘的物品,一套换洗衣物,一个锅几包方便面,漱洗物品,再无他物。这种风格,比周佶还锻炼野外求生技能。因为周佶他们是有做过野外求生训练的——工作需要,所以还懂得带上固体酒精,药物,军刀,求救信号。
按朱弘所说,从学校毕业,见文物队招普查人员,专业对口,就来入队。起先也不知道,是会独自一人分派工作,不过孤独一人也挺有趣,在拥挤的地方住久了,这里就像桃源一样。
哗哗,朱弘在浴室里冲澡,龙云沁烧好晚饭,天近黄昏,窗外的霞光,分外好看。
两人落坐,小饮吃菜,朱弘直赞龙云沁的手艺,龙云沁笑回:“你有些像我一位朋友。”
于是讲起了周佶的故事,不想朱弘并不觉得好笑,只是说:“挺辛苦的,幸好遇到了好人。”
秦启明就这么被发了张好人卡。
不过,秦启明啊,确实是个好人。
因为他是位画家,相识之初,可没少遭遇龙云沁的偏见。
朱弘讲起他实习时的事情,他参与考古队,抢救发掘一座被盗的古墓。古墓因为塌崩且出了人命,才上了新闻,而后才有考古队的事情。
“盗墓贼挖塌的墓,这种竖穴墓封土极不牢固。这属于常识,任谁来挖,也是先挖走封土,然而目的即是见不得光,便也无法正大光明,用正途方式去挖掘。”
一点小唏嘘,或是小感悟。
“挺有劝世意义,不择手段,总是有报应。”
龙云沁小口喝着啤酒,内心感慨。
“你姓龙,且世居此地,应当是土司的后裔。”
朱弘喝过酒后,话题便说开,也不见得多木讷。
“哦?”
龙云沁抬了下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神马显赫身世,往上追溯几代,总有个显赫人物,没有也可以攀上。也是因此,龙云沁对金韫的什么高贵出身嗤之以鼻。
龙云沁很确定自己祖上只是个种种水稻,挖挖野草做饭的农民。然而朱弘的话,倒也引起他的兴趣。
“明初,你们始祖随沐英入滇,因功封做此地土司,执权历经明清两朝,近六百年。”
朱弘放下手中的筷子,一本正经讲述。
那不是比金韫那啥两百余年的贵族历史还长。
“不对,我家世代种田,土司不用种田。”
外婆那种爱讲故事的人,如果祖上真是土司,又怎么不曾讲过土司的故事。
“五百余年间,四番更替,尤其近代的纷乱,你们不识自己先祖也不奇怪。”
龙云沁历史不差,他也好读书,而且往昔混的论坛,时常见人因为历史掐架,他又怎么不了解历史予今人所具有的意义。
“你也说了五百余年,快六百年了,这一代代的子孙后代得有多少,是不是后裔也毫无意义,又不能分财产。”
龙云沁摇头轻笑,他一直觉得每个人总该是谁的后裔,这谁与谁根本不重要。
“是不能,不过,想想先祖统治过这片地域,而至今日还有你这么位年轻人留守在此,不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我不是留守看护,我只是……我逃回来的。”
龙云沁笑得似真还假,朱弘也不知道他说的可是认真。
两人酒都喝得极少,一人一听,不知道是不是本地啤酒不好喝,还是朱弘也不爱喝酒。
木屋的寝室,原有四间,后来多废做为杂物间。朱弘在厅中铺席子,龙云沁取来被褥,给他遮盖。
明日清理一间房给他住,还得再预备一间,留予秦启明和周佶。
☆、云青欲雨 第三章(中)
“咔擦咔擦”沿笔痕剪开布料,修长的手指贴着丝滑的布料,低垂的侧脸,柔和细腻,龙云沁专心致志于手头的工作。朱弘从身后走过,驻足,探看,他并不知道龙云沁的职业,但从屋子里的大量布料和辅料,也能猜到一二。朱弘悄无声息出屋,龙云沁回头时,正见他弯身取走斜放在门口的考古铲。
朱弘平素话语不多,像个寡言木讷的人。
将最后一片布料裁剪好,龙云沁清点,摩挲。他喜欢这份工作,因为他十分享受制作过程。
想着朱弘睡在客厅,席被需要去收拾。龙云沁离开裁桌。
客厅收拾得很干净,席子卷起掩在门后,被子折叠成豆腐块似的,和枕头一起放在藤椅上。就昨夜喝酒留在桌上的两个空瓶子,也安然躺在垃圾桶里。
从朱弘骑摩托车抵达家门口时,龙云沁便留意到,虽然他肤色黑,衣服看着也洗得褪色,但是那副眼镜,却十分精致,而仔细看衣服料子和工艺——裁缝通病,材料和做工都比较考究。
这家伙,搞不好身世不错。
有钱人,没有生存压力,可以随心所欲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而很多人,只能辛苦工作,用微薄工资,极有限的私人时间去维持个人爱好。
龙云沁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他用于糊口的技能,便是他的爱好。
走至窗前,推开木质窗户,眺望远处的荒地,一个小人蹲在低地里,似乎在摸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