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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沆瀣一气-第5章

小说: 沆瀣一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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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练武场,一排排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正气势磅礴地练拳。
“嘿!”左冲拳,“嘿!”右冲拳,“哈!”左侧踢,“哈!”右勾拳……每一招极为有力,看得一旁的张哲之都有些热血沸腾。
“想学?”察觉到了张哲之的不对劲,王沆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明白了七八分。
“想学是想学,但是……”张哲之羡慕的瞥了那些人几眼,对王沆摇摇头,“只不过小时候那场大病之后,武馆里的师傅都说我身子太差,不肯教我练武。说是‘就算教了也不会有什么长进’。后来大一些了,叔婶都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进京赶考,求个官做。再加上练武本就不适合年长之人,慢慢的也就没了这心思。”
“嗯。”
这一路习惯了王沆寡言少语的性格,张哲之也不似之前那么紧张。他继续说着:“不过,现在这样子,小人已经很满意了。”
这次王沆连鼻音都舍不得发出,他略一颔首,就继续往前走着。张哲之留恋地往练武场看了几眼,才小步跑到了王沆身后。
两个人又慢慢悠悠地走了许久,张哲之实在有些无聊,便两眼无神地四处张望,甫一抬头,就惊得合不拢嘴!
回廊顶部做成拱形,红色做底,蓝色勾边,还隐隐约约有金色光芒闪耀着。每走几步便有一根枋梁横贯拱形顶,每根枋梁上方都有延伸到顶部的彩绘,不知绘了多少幅图,竟没有一副重样的,更重要的是,无论山水风景、花鸟鱼虫,还是人物典故,每一个都绘的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就算是皇宫,也不过如此吧?他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一番后,又认真的研究起来。一个没留神,步伐迈得有些大,“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到了王沆背上。虽说撞得不重,两个人都只是踉跄了一下,可张哲之却真真慌了神,要如何向王沆解释?!
没想到王沆先回头冲张哲之说道:“看路。”他神色淡然,如同刚才一切都没发生一般,又一步一步往前走。张哲之觉得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急忙收起自己东张西望的眼,亦步亦趋地跟在王沆身后。
刚走出没两步,就听王沆问道:“你为何要进府?”
难不成三爷现在才开始发难吗?张哲之有些纳闷:“想必三爷已经知道了小人叔婶的事。”
见前方的脑袋上下移动了一下,张哲之接着刚才的话,“小人一心只想找乡绅报仇,听王总管说,只要能有三爷相助,便可报此如杀父弑母之大仇。”
“府中并不需要你这种人。”王沆驻足,转身盯着张哲之的眼睛,“一心不可二用。”
张哲之头一次露出痛苦之色,他左膝一沉,单膝跪在王沆面前:“请三爷明示!”
“全心为府,以王家为先。”看张哲之这么跪下去,王沆有些心疼,“王家、报仇,二者择一。”
张哲之脑子转的飞快,他跪在地上,冷汗直冒。要为叔婶报仇,才是自己进了王府的初衷,可现在王沆偏偏逼自己放弃报仇的念头。不!他摇摇头,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王沆并不是逼自己放弃报仇,他只是担心若能找到更快更方便的报仇之法,我会毫不犹豫地弃掉,甚至出卖王家。选择之说,是为了让我明白,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出卖王家的利益。
大概懂了他的意思后,张哲之拿出最真诚的声音:“小人愿一切听三爷差遣。”话一说完,他就感到一直胶着在头顶的视线变得柔和:“起来吧。”
王沆很满意他的回答,但对于他这种果断的态度,又有些担心。王安说张哲之身上傲气极重,断然不会为了一些身外之物而妥协。那这次的“果断”,就变得毫无道理可言。莫非是曲言附和?
此时张哲之已经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王沆,目光诚恳。王沆本欲再问上几个问题,但一见他累得精神不济,强撑着站在那儿。心里就无可奈何地软下去。只好挥挥手,让他回去休息休息。
二人就此分开,张哲之倒也听话,一进房就瘫倒在床上,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
这边王沆一推开房门,就见肖齐坐在圆桌旁,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眼里满是笑意:“怎么,你情哥哥没跟着你一起来吗?”
王沆没接他的话茬,扭头就给自己倒了杯茶。
“哎哟,这有了情哥哥就不要好兄弟了吗?!”肖齐也不介意他的态度,依旧恬不知耻地凑上来,从他手里夺下茶杯,自己嘬了一口,“好茶!”
王沆袖子一甩:“如何?”
“你满心满眼都是那情哥哥,也不关心关心我的情况。”肖齐看似怒气冲冲地含了半口茶在嘴里,仰头一吞,对着王沆打了个饱嗝,“我按着你说的,寻着他说的地名去找了找,邻里说的都差不多,他叔婶被杀之事是真。只不过当地没有人知道他父母之事,只知他家是在十年前搬去的。”
“那人也是十年前搬走。”王沆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也不知怎么惹出了肖齐的脾气,他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脸一沉,差点要指着往王沆鼻子开骂:“不过就陪你玩了几天的小屁孩,至于你找了那么十几年吗?!随随便便一个人,只要有那么丁点相似,都要大动干戈调查人家祖宗八代,生怕漏下一点半点。你还有没有脑子?!王家虽然家大业大,也不是给你这么挥霍的!”
“并非几天,而是三年。”王沆也不恼,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今后不必查了。”
肖齐嗤笑一声:“怎么,喜欢上那小子了?你暗恋十年的情哥哥不要了?”
“是他。”王沆用手在杯沿上摩挲,“我知道是‘他’。外貌会改变,动作神态一定不会。张哲之——”他低头喝了口茶,似在压下心中的情绪,“忘了也罢,‘他’还是‘他’。”
要是旁人听到了王沆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定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肖齐哪会不懂,还听出一些端倪:“忘了什么?”
王沆脸色一暗,言简意赅地把事情告诉了肖齐。却换来他一声嘲讽:“哼,人家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也就你这种傻子敢确信,张哲之就是‘他’。”
“我知道是‘他’。”王沆还紧紧咬着一句话,也不和肖齐辩驳,兀自沉默的样子落在肖齐眼里,就变成了死鸭子嘴硬。他肚里两股火蹭蹭地往上冒,烧得他手起掌落,拍的桌子嘎吱作响:“他奶奶的,你王沆的事老子不管了!以后遭了苦受了罪,可千万别往我这里吐!”
他一边说一边拔腿往外走,一看就气得不轻。谁知王沆这时候还火上浇油:“关门。”可想而知,可怜房门被踢得摇摇欲坠,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门牙晃晃悠悠地荡来荡去,实在是好看。
“何必。”是啊,何必呢?王沆看着手中已经变凉的茶,只觉得身上一半热一半冷。就像是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寒冷的夜晚。
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认命似地回到床上,又一次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梦境。
梦里还是腊月,路上的行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笑容,街边的乞丐也少了很多,整个镇子都弥漫着一股暖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温暖。
王沆不知是多少次走在这条路上了,他看着人们一个一个穿过自己半透明的身体,淡定地前行。目的地是这镇上最好吃的一家酒楼,他刚走到那里,就看见一个脏得就像坨黑炭小乞丐,被人从酒楼里扔了出来。落在干净的地面上,仿佛鲜香嫩滑的汤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
扔他出来的那几个人一脸嫌恶的朝他吐了口唾沫:“呸!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小杂种,以后别再让我们看见你,否则打断你的狗腿!”
……
那小乞丐可能有些伤重,半天没爬起来,只好任污秽的言语不断地往自己身上刺。终于在双手并用之后,小乞丐拖着左腿爬了起来,他头也不敢回,一瘸一拐地跑远。王沆也跟了上去。幸好那小乞丐也跑的不快,左右十几步路,王沆就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惨兮兮的样子,竟然有些好笑。
走了没多久,那酒楼终于看不见了,这小乞丐才停下来。四下都望了一遍,确定没人看自己之后,才从脏兮兮的衣服里摸出半个残缺的馒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一看就是从酒楼里拿的。
就在他意犹未尽地舔手指时,一个圆不溜秋的皮球滚到他面前。他放下口中的手指,傻傻地盯着皮球看了一会,忍不住想用手去摸摸。
谁料还没等他摸到球,一只脚从天而降,直接踩在了他的手上:“呸呸呸,你一个破叫花子也配摸我的球?!”听声音也是个半大孩子。
“痛…痛,痛!”小乞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叫的极为凄惨。只因手上经络奇多,本就敏感,再加上小乞丐手上疮疡不断,且之前本就遭受了一番毒打。眼下哪禁得起小孩子这不知轻重的一脚。
谁知他这一声叫,踩在他手上的那个孩子更加兴奋:“哼!叫什么叫!本少爷的脚,都被你玷污了!”他不仅加大了脚上的力气,还左右旋转地碾着。
“呜呜呜……好痛,好痛!”小乞丐只知道哭,求饶也不会说。一心想着把手从他脚底下抽出来,带起的摩擦反而加剧了疼痛。本就脏兮兮的小脸越发不忍直视。
就在这时,小乞丐的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冲着小乞丐的方向喊着:“唐小宝,你母亲唤你回去烧纸钱。”
小乞丐只感觉手上一送,那半大孩子已顺着声音跑过去:“我马上去!”跑着跑着还不忘回头对谁吼了一句:“别动我的皮球!”
小乞丐被他吓得要死,含着泪往墙角缩了缩。左手血肉模糊的一片,冻疮基本上都被弄破,红的黄的水一股股往外冒,深入骨髓地疼,像用刀子削去皮肉,再用针一下一下地往上刺。痛得小乞丐浑身发抖,也不敢开口大哭,咬着唇抽泣,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泪水大颗大颗地往外滚,实在有些可怜。
突然,他眼睛睁大了些,泪水也少了点。散发着香气的包子凑到他跟前,伴随着一个刚刚救了自己的声音:“要不要吃包子?”
一直站在旁边的王沆却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该醒了。






第5章 第五章
又是一个好天气,喜鹊三两成群地往上飞,仿佛要冲到天顶,和太阳齐平。河边几家酒楼早早地开门招揽生意,街上的人群也慢慢多起来,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互相照应着,有大胆的歌女也在画舫上冲着街边唱十八摸。本来日日都在那吟诗的书生,一听到十八摸,白净的面皮就像在猪血里泡了一晚上似的。头也不抬扔下书就跑,边跑边嘀咕:“怎有女子如此大胆!”小二一口老痰马上吐了过去,骂道:“装什么装,我就不信女人奶子凑到你跟前你也不摸?!”那书生动作一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见旁人都看着自己,又羞又怕,脚底下像是突然多出来一个风火轮,转眼就冲到了街角,只留一片衣角还在众人眼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小二为首的看热闹者,遇着此情此景,都忍不住的笑起来。渐渐地,路上的人都像是亲眼目睹了一样,也笑得前俯后仰不可开交。真是印证了那句“三月江南,人间仙境。”
不过,也不是人人都像在仙境里这么快乐,王沆这一刻才刚刚从梦魇里脱身,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虚脱的手指都使不上劲,只能像垂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王沆不愿意再回想梦里的内容。他盯着床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已经过辰时了吗?他朝门口瞥了一眼,立马认出了张哲之的身影。万万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般模样。
“张哲之。”
“是”
“叫他人来伺候。”
才一天时间,张哲之好像就已经清楚地掌握了王家大院的结构。半盏茶的功夫,他就叫来了一群侍女。窸窸窣窣的弄了许久,王沆才一身华服的出现在张哲之面前:“今日随我去账房。”
张哲之虽是个细心的人,但和王沆相处不久,又不抬头细细打量,也没有发现他精神不济。两人都没有多话,挥退了侍女,就直奔账房。一路上,两人都静默着,张哲之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不可思议,几日前,自己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只能靠着朋友苦苦生活的穷小子。转眼间……他抬眼望着王沆,就是这个人,顷刻之间便改写了自己的命运吗?
王沆不知道张哲之心里这些想法,他脚底生风,没用上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账房。
几个和张哲之差不多大的书生,在外室搬着半人高的账本来来去去。应是在把已做好的账本回归原处,再把未完成的账本送到内室去。外室不大,只有三个书架,分别靠着三面墙放置,满满的都是账本,有几处空下来的,应该都在这些书生手中。
那些人见王沆来了,手中的账本也不放下,就着那姿势冲王沆点点头:“三爷。”
王沆也不介意,嗯了一声算给了个交待,便直直地向内室走去。
张哲之本来以为内室比起外室,应该是更加拥挤,谁知刚刚踏进半只脚,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内室极大,却一点也不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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