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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双镯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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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不答话,很是怒气冲冲的就走了。
毫无意外,隔日她又在收发室收到了家里的电报。双亲担心乖儿子的安全,怎么去读个法学院就变成这样了呢?千万不要去什么抗议示威什么的啊,万一被人给打了怎么办?王婵月期末也忙,没打算去立即找哥哥—即便去找了也会变成吃一顿饭就完了。结果等她十二月初的一个清晨醒来,去食堂吃饭的路上才知道北平的进步学生中有近2000人组了个团,出发去南京示威{57}了。她连忙跑到燕大去,然而已经找不到哥哥了。
得。只好万分懊恼的给家里发去电报。发完了,料得将有怎么一番天翻地覆,要被如何如何一通数落,加上自己一星半点若有似无的愧疚,
“怎么,你还不乐意你哥哥去?”她自然是又来找傅仪恒蹭吃蹭喝—这一点她自己是不会承认的,她就是想来看看傅仪恒,这种事她只能来对傅仪恒说。她早就摸透了什么时候傅仪恒在,什么时候不在;什么时候早去合适,什么时候晚去合适。傅仪恒也不嫌恶也不撵,每次都好吃好喝招待她。“也不是。只是怕出事罢了。。。”“瞧你说的,倒像去了就会出事一样。”“。。。我也不知道。原先四哥不这样。拉他出去玩都不去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姜哥哥混多了。”傅仪恒笑起来,“那你和我呆的久了,岂不是要变得愈发不正经了?”“谁说你不正经了?”傅仪恒笑得有些妖媚神秘,“你家里就没人说你老是和我这么一个三十岁了还不结婚的叛逆女性混在一起,怕以后也学我耽误了终生大事?”
王婵月一愣,她可是从来没往这边想。她固然好奇过傅仪恒为何没有结婚,似乎也没有男友。但是这样的情况对她当然是充满了便利的,久而久之,她就不关心了。什么自己的终生大事,别说,好歹也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她还真是从未对身边任何一个人有过青春懵懂的爱慕之心。这下就好比被人撞破了一个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尴尬缺陷,比如丝袜被划破了一个巨大的口,月事来潮不幸漏了出来,偏巧穿了绿色的裙子。王婵月想说些什么,说不出来,急赤白脸。
“我。。。”傅仪恒看着她,不时终于恶趣味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逗你呢。别往心里去。该来的总会来的,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呢?再说了,这是,”傅仪恒收敛笑意,眼神专注的看着想只受惊的小兔子的王婵月,“这是乱世。每个人都应该尽全力为了民族的振兴而活。个人的幸福,必要的时候要放在一边。”
王婵月若有所思的点头。
最开始,我尚未遇见你,你就已经决定将我牺牲。
十二月十号,上海,王霁月在家里简直炸了毛。王浩宁姜希峻参加示威□□,在南京被捕了。示威学生们砸了外交部打了顾维钧尚觉不够,冲击中央党部,打伤然后绑架了蔡元培和陈铭枢{58},最后被军警一通打,抓了185个。下命令派出军警的是谁不得而知,怒气冲冲要抓来通通判刑的倒是姜同禾。最后于右任和他站了个对立,而总裁倾向于于右任。姜同禾气哼哼的告诉管事的,放了别人可以,我家那个小畜生不能放!让他在牢里给我反省反省!姜希峻听闻是他大伯不让,更来了劲儿,简直兴高采烈的坐起牢来,宁死不悔改,他大伯听了,火上浇油,若不是当亲儿子一样养大的小侄子,早就给他送到陈立夫那里去受酷刑了!王浩宁和哥们革命友谊深刻,这下有志一同,即便是王家三番五次派人来带他他都不走。姜希婕没有办法,想逃学亲自前往南京把弟弟拽出来—她固然是可以的,但现在有意关他的是大伯,这算什么,家庭内部矛盾?她又不便横插一杠子了。她知道去劝说姜希峻估计没用,王浩宁看来也和王霁月一样有时候死心眼。那怎么办?她见不得王霁月担心,只好一边跟她保证监狱里待遇是不会差的,也不会有什么严刑拷打,万一生了病肯定立刻给放云云。
她想求助爷爷,但是她也明白,本来姜同禾就因为政见不一的弟弟的存在而颇受非议,好不容易因为老子的出国考察而消停一些的流言蜚语这下因为一个更不老实的儿子的存在而甚嚣尘上。为了信仰也好为了政治地位也好,姜希峻就是要被关。但问题又在于,他们家倒是很想把这件事低调处理成家庭矛盾的—家丑什么的,宣扬出去就宣扬出去了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但是闹事的学生们反倒抓着这一点不依不饶的。姜希婕听听都觉得可恨。
一群暴徒。偏偏里面还有自己的亲弟弟。
王霁月担心的也不止是个安危,更有个家族利益的问题—当然,被她爹闹得。她爹见捞人无法,遂来吵她,求她去找找姜希婕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合着两个人一块受着莫名其妙的夹板气。
“霁月!”王霁月抬头,姜希婕像个欢脱的小马一样带着一身潮乎乎的寒气跑进来,也来不及换个衣服喝口水就半蹲在她面前道,“那俩混小子出来了。明天就能到家。”“嗯?你大伯同意放人了?”王霁月合上手里自然无心继续看的书,“他也下不来台,上面也让他别闹了。然后就让二哥去找了个理由把那俩押回上海,送回家中加以管教。”
显然是不愿意给学生让步太多,便不直接放出去,而是押回上海家里。
姜希婕放在王霁月膝盖上的双手很凉,王霁月放了心,这才感受到这分凉意,伸出自己的双手,无言拢住她的双手。“外面很冷吧?”


作者有话要说:
{57}即1931年的北平学生南下示威团。
{58}时任行政院院长。

写到双手,忽然就想到“柔荑”二字。美则美矣,但看过一篇文,全文没有一个“双手”或者“手”,两位女主干嘛都是“柔荑”。。。看的人生厌。


【修了一个小BUG;2015/09/14 16:09; 美东】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下半年的政治斗争轰轰烈烈,姜希婕尤其感受深刻—他大伯居然回家来住了。大婶本来丢下他回来照顾小孙子,这下丈夫赌气也一起下野回家,倒是难得一家团圆。一进门,姜尽言看见了这个仕途向来顺风顺水的长子,反而笑道:“你走了,你要孙公子怎么办?你们这是合伙为难他呀。”姜希婕以为爷爷要生气,但是爷爷语气反倒是开玩笑似的,于是她疑惑的看着大伯。姜同悯也就只是苦笑而已。
她自是不觉得怎么样。天气一天天冷了,难得王霁月今年不回家,她就成天往辣斐德路的王家跑,饶是她现在会开车也不开,美其名曰留家里用,自己顶着冷风骑单车去。害的王霁月天天担心她着凉受寒。已经是一月,上海相当湿冷。万一再下点雨夹雪,王霁月还怕她摔了。
“怕什么,我技术好着呢。这是法租界,路上也很安全,别担心我。我每天都骑,路上那个地方的马路牙子有个缺我都知道。”姜希婕走进王家家门,毛呢大衣湿漉漉的,王霁月赶忙给她脱下来—说不让她来,说不出口—自己也想见她。现在见姜希婕简直是一种生活习惯。王霁月自己也总是想,反正都在上海,多方便呢。。。
“。。。你要不然下次穿个雨衣吧,衣服打湿了过了寒气怎么办?”王霁月怕她身上冷,又是暖手炉又是热茶的,闹得姜希婕都不知道拿哪一个。“我哪有那么扶风弱柳的?穿这么厚实怎么会那么容易着凉感冒。”她扫一眼王霁月,“倒是你。在家还穿这么厚实,又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走过去拉着王霁月的双手打量王霁月的气色,“哪有。你把我看得像什么一样,我连家门都不怎么出哪里去惹一身病。只是衣服换了,一时半会不想穿那么厚的就多套了件薄的而已。”王霁月一副嫌弃她多心的表情,姜希婕脸皮厚惯了,倒也无谓,熟悉的坐在沙发上最舒服的位置上。端着茶本来一脸满足,却看见茶几上散开的报纸上的新闻,眉间拧成一团。王霁月走过来也看了一眼,无奈叹口气,“自打东北打起来,中日之间是越发气氛紧张了。”姜希婕没搭话,专注看着报纸上关于三友实业纵火案的报道。看完一篇,又拿起另外一份,匆匆扫完,道:“报纸上消息混杂,一会儿说是日本人自己烧的,一会儿说是的确有中国人的去干这种事,还有把事情栽到青帮头上。显然是不想办了。”“别管人家,最近看这样子乱哄哄的,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你最近还是少来吧。骑个车在路上,万一,”“万一?万一什么?我不来陪着你,难道你打算自己去华界自己去东方图书馆?让我一个人呆着,你想都别想。”
王霁月一直想去东方图书馆找几本善本看一看,不知道她何时起了这将中西教育进行对比的念头。但苦于一直很忙,没有时间。这下放假了,姜希婕自告奋勇和她一起去—理由甚多,从不安全到自己也想看,总之当定了甩不开的牛皮糖。
吃完午饭,两人遂准备出发。吃饭的时候开着收音机,里面不断播放着一两个小时前如何如何,现在听说如何如何,消息莫衷一是,姜希婕还非要不断转台听,喀拉喀拉的吵着人心烦。“你每次都觉得华界不安全,说出去不怕被人打吗?”王霁月笑她,接过下人递来的沉重毛呢大衣穿好,姜希婕一口喝完了热茶,长着嘴哈着气不答,王霁月见了,白她一眼,“喝那么急干什么,又没人逼你,真是。”嘴上恶语,自然也打开了姜希婕伸过来帮她扣扣子的手。姜希婕倒是不恼,你打开我就再伸过去呗。
“。。。反正你去哪儿我都觉得不太安全。倒也不是说我和你一起就安全了。。。但是总比你身陷险境而我不能去找你,只能在外面等的好。”王霁月闻言一怔,便收敛了脸上强装的怒气,低声道:“说这样的话,不如说一定不要让自己身陷险境才对。”“是是,所以我要跟着你,不让你有危险。”
“真是什么都有你说的。”
下雨天路滑,姜希婕开车开得慢些—照平时,她总有赛车手的架势,当然技术够不够格另算—路上听新闻听得心里兵荒马乱也是够了。日本人眼看闹到上海来,王霁月依旧是一副不担心的模样—她是从不担心自己的,一旦事情轮到自己头上,她反而淡然了,横竖是自己一个人,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也不知是天性凉薄还是骨子里荒凉倔强。两个人手挽手走进图书馆。王霁月看见古籍善本成山,简直连道都走不动。本来听闻还有宋代的善本,王霁月向来感兴趣宋代使用的纸张,但是工作人员告知,宋元善本都在银行保险箱里存着呢,不可轻易对外借阅。姜希婕劝她,还是先回去看看这几本吧,你也先学一学好好对待这些宝贝。别等着把宋元时的宝贝给毁了。此语当即招来王霁月淑女而愤愤的殴打。
一连数日,王霁月不是在家对着善本当考据家做笔记,就是在去图书馆换书的路上—当然少不了姜希婕的陪同—整个上海都嗅到了战争的味道,日本人的军舰已经开了过来,连蒋总裁都说要抵抗了,民众气氛非常紧张。照原先,她肯定与一般市民不一样,巴不得打起来拼个你死我活,她是自以为够资格上战场的;当然现在她是早上出门买菜,篮子里还放了一大堆鸡蛋的主妇了—觉得哪儿哪儿都埋着不长眼的炸弹。
“《民国日刊》都被停了,这是什么抵抗?蒋总裁只怕又在喊一套做一套吧?”王霁月放下一沓报纸,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姜希婕,试图缓解气氛—虽然依旧于事无补—对面人愁云惨淡的。“。。。明天你还要去?”“明天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我答应你了就是最后一次嘛,这次还完了就算了。别一天天都让你跟着我。不怕我出事我怕你出事。”怎么,好歹她去华界总有个车,姜希婕再往回,就是骑单车,万一真的出什么事怎么办?
姜希婕只是点头,并不说话。以前的她,早就因为什么“四项条件”跳起来了,哪里还能心平静气每天陪王霁月在家里做笔记或去图书馆还书,她是应该做更激烈的举动的。“明天我来接你,咱们早点去,早点回。”但她现在的焦虑反倒一分没少。至于为什么焦虑如此,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是上火了,说话吐出来的气都是一团火,偏没有办法下火,只能生憋。
早点去是早点去了,两人一早把书还了,和接待她们的秘书寒暄几句,便准备走。王霁月还有些恋恋不舍,总想多拿两本回去;秘书听上面的命令,对这两个大小姐分外照顾,兀自推荐了几本刚收来没多久的古籍,说趁现在还没人来拿去研究,赶紧回去看看吧,“新鲜热乎”的。王霁月千恩万谢地拿了,这才像个开心的小兔子似的出门去。姜希婕拉着她往快步自家车走;她当然担心,昨天闸北天通庵就已经打起来了,她就担心哪天走在路上被流弹打中,走在路上不是走路,是逃跑。快步上车,姜希婕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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