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镯记-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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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养活自己的工作。
王霁月早也不打算说服姜希婕与她同去了,她也觉得老这样让姜希婕陪着自己是不对的。于是她只想问出个究竟,再相机行事。安抚她也好,糊弄过去也好,她总是想起曾经姜希婕捧着那一封莫名其妙的情书哭的肝肠寸断的样子,她不忍心。她隐约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迷雾重重中那堵墙面前,高耸的墙仰视看不到尽头,她以为这堵墙坚不可摧。
“。。。我总觉得香港那样三教九流的地方。。。”这个理由不好,上海更杂呢,也不见得就如此。
“。。。我总觉得那些马来华侨。。。”这更不好了,这算是人身攻击,种族歧视,何况还是华侨。
“。。。香港的水平也未见得就有上海好。。。”完蛋,你还指望她走得更远不成?
“罢了,我就是不想你遇见别的人。我不能陪你去,所以我什么都害怕。”姜希婕选择投降说实话,顾左右而言他是没有用的,她清楚王霁月了解自己,聪明非常,再躲下去,被找到也只是个时间问题。“遇见别的人?你在嫉妒他们吗?”王霁月脸颊嘴角挂着玩味笑容看着她,“希婕。别拘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害怕我去了新的地方,而你没有跟着,就会有人替代了你的位置,在我身边。”怎么这话说出来感觉怪怪的呢?王霁月想,可是哪里怪呢?就好比面前这堵墙为什么不是红砖也不是水泥汀的呢?难道它只是个木篱笆?“但我向你保证,不会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你。怎么会有人能替代你呢?我会回来的,你别担心。还有哪里比上海好呢?香港再是如何繁华,如何华洋杂处,我看也比不了上海。我会回来的,最多就是两年嘛,别担心。我能照顾好我自己,二叔家也在广州,常来常往的,你不用担心我。你就让我放心的去,自由的去,你自己也好好工作。你也不希望等我从香港回来,一张口就能把你斗趴下吧?”
王霁月感觉自己像个将出门去赶考的儿子,在安抚什么都放心不下的老母亲。然而纵使她说了这么多,犹似面面俱到,姜希婕其实一点都不放心。当王霁月说“别拘着我”的时候她心都碎了,在自己心里的哭墙前,为自己的一切本就无用的努力放声大哭,却在面上强绷出一份镇定自若,想想也够难看了。王霁月安慰她的理由她不能反驳,她的立场有误,而对方一无所知。你真的明白我在你生命中的位置吗?抑或是你明白你在我生命中的位置吗?其实不是那么简单的。我不想当你婚礼的伴娘,却似乎注定了这样的命运。
“。。。你也要想着,”王霁月见她脸色难看出了奇,堪比钟离无艳,只好祭出杀招,“我跑那么远,就能躲着爸爸一点,免得他成天总是想着把我嫁出去,能拖一年是一年。”这理由说好也好说不好更不好,姜希婕闻言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闭着双眼,久久不语。
王霁月不知她是为了什么,一时无话可说。小船在湖心慢慢飘荡着,无所依靠。
姜希婕闭着眼睛,直到觉得眼泪已经被憋回去了。才抬起头来,对王霁月笑了笑,“是,你说得对。是我多虑。”王霁月觉得这一刻她的笑容似曾相识,反倒心里酸涩起来。她很想问,为什么你是这样?等姜希婕反问,怎样?她又会无话可说。像是莫名的黑暗里有危险的生物,一旦靠近就会自动散逸神力,轻轻的把她弹回去,不让她瞧见怪物的真面目。
姜希婕又轻轻摇桨,天上掠过几缕流云,倒好在把阳光遮了去。
我情愿做你心海中无法靠岸的一叶孤舟。只要在你心里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53}就是现在的ZNH啦,国民政府接管北平之后作为公园。但是这写出来也是口口,干脆委婉表达。
感觉的确是很慢,但是写的自己非常舒服。毋宁说节奏是很正确的。眼看即将到五十章,请做好150章完结的准备。也就是40W左右结文。每天写每天写,感觉非常好,简直是每天不写就不舒服。眼看终于是要九一八了,有一点大戏终于要开场的感觉。目前为止写的最享受的就是这一篇啦,也希望看文的大家喜欢,反正我每天写的时候真是享受的不行。这也算是作者的乐趣吧。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姜希婕回家的时候,无端庆幸没看到自己的父亲。五月以来,李宗仁和汪兆铭在广州另立政府,闹得沸沸扬扬,她那个时候想,亏得他爹出国去了,别再去插一杠子。她爹就是那个么可恶的气性,像好不容易扇走了的苍蝇,满以为安全之后,刚揭开臭鳜鱼的盖子,它又飞回来了。
她知道这比喻实在不好,可在她眼里,这么多年,父亲的政治主张很多时候于她而言毫无意义—她觉得父亲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政治主张而不计代价的投机分子。
而今父亲到了哪里,是否打算回广州去参与,她也没问,只是和爷爷说起回天津去北平的种种,仿佛等了许多年,终于等到她给爷爷讲故事了。稍晚,哥哥嫂嫂们都回来了,一家人终于又能坐下来吃饭。姜尽言问起希耀现在在何处,徐德馨也不晓得,只有姜希泽知道—跟着陈辞修在江西打仗。老爷子很是不屑的冷笑一声,开始挖苦如今的政府。姜希婕专心吃饭,听得心不在焉—毕竟这虽然是她的家族,她生存的时代,却不是她的真正烦恼。假如不担心是家,担心是工作地点,她的心每天得来上个几十次通勤。
即便每天在自作自受的画地为牢里备受折磨,日子其实还是顺风顺水的过。
那天是个周五,下了课她就往外跑,因为王霁月在外面等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这样的预感—王霁月在等她,或者王霁月有危险,她总是会在冥冥中合宜的觉得紧张不安。次日上午十点,她们依旧准时来到沪东公社准备做义工。忽然有别的同学大吵大嚷,走廊上一片嘈杂,王霁月本想出去看看,却被姜希婕拉住了,“你呆着,我去。”也不等回答,兀自走了出去。
楼道里一片吵嚷,东北打起来了。有的传说奉天已经落入日本人手中,有的又说关东军被打了回去,还有的说沿着南满铁路已经全部打起来了。各种消息漫天纷飞,王霁月站在窗前,听见楼下过路的路人都有窃窃私语此事的,心中平添烦乱。“。。。你别说,”姜希婕刚走进来,甫闻此语莫名其妙,“。。。你?”“。。。打仗什么的,倒是习惯了。。。我只是有点担心浩宁和婵月,毕竟人在北平。”姜希婕过去搂着她的肩,“不怕的。东北军的头头脑脑都在关内,北平安全的很,不会出事。。。”可自己心里忽然想着,只是这军队都在关内,那关外岂不是空落无人?
姜希婕始终觉得惴惴不安,好像满街的行人忽然在与远方炮火的无干无涉中变成了会危及安全的豺狼虎豹,下午四点她就开始送王霁月回去。到了王家楼下发现王家除了她和下人之外就没什么人—王浩蓬一早就公事外出,可能就不打算回来了—她立刻不放心,执意让王霁月收拾了东西住到姜家去。王霁月不解为何,也不觉得住到姜家去救安全多少—或者说,哪儿来的危险啊?姜希婕理由一大把,好像生恐马上上海就会打起来一样。打起来这里也是租界啊,日本人哪有那么大胆子和欧美列国开战啊?趁乱会有歹徒出现,谁胆子大到在租界最重要的几条路上为非作歹?
最后姜希婕拗不过,遂准备自己留下住在王家。王霁月拿她没辙,只能答应。而且见她一副狂躁样子,遂亲自陪她回姜家拿些东西。等到家开门,姜希婕只看见两个嫂嫂陪着爷爷坐着,姜希泽自然消失无踪—打仗了,自然需要他们这些职业军人。而老太爷的表情甚为震怒,见到王霁月也只是强拧出一个笑容来寒暄几句。二人上楼,一边上楼梯一边就听见楼下电话响了,爷爷迫不及待的接起来,没两句就开始愤慨的叨叨。只是隔得远,不知道叨叨的什么。王霁月本就心神不宁,走之前已经差人去给北平那边的弟弟妹妹拍电报,要他们自己注意安全,并且报个平安来。听见姜老太爷这样多少有些传奇的近乎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气急败坏,心里愈发乱作一团。
小时候,战争是一场幕前的豪赌,与她这幕后的家属没有关系;稍微长大,战争是一场龌龊的麻将,她不是牌桌上的玩家;现在似乎战争又来了,而她感觉自己将不可再依靠任何萌荫躲过,战争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平等,而她也已经被自己的生命推到了台前。
“胡说!不要脸!让人家强占了胶州湾去,现在连东三省都要送出去了!如今就这样一枪不发的往外退!退什么退!张学良一家子土匪就这么把土匪窝送给别人吗!”
二人下楼,便听见姜尽言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看见傅元瑛再给摔了电话依然愤怒不已的老太爷拍背顺气。“爷爷。。。”姜希婕本想出声劝解,说些什么一把年纪不要动气之类的话,可是现在似乎不宜这么说,“爷爷,怎么样了?”“。。。北平那边的说法也是一团乱麻,南京也没有具体的信儿。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是他们东北军!”说着还把拐杖头狠狠往地上一砸,怒其不争的表情挂在脸上,叹一口气,抬眼对孙媳妇笑一笑,拧出笑意似有放松的看着姜希婕:“。。。你今晚上去王小姐家住吗?”“是。我,”“也好,去吧去吧。有什么事往家里打电话啊。要不要再从家里捎两个肘子过去?”好像一个转身爷爷有变回了与世无争的爱吃肘子的老头。只是刚才的一瞬间,姜希婕似乎从爷爷的身上看到了阻挡不得的衰老,他早已没有了挥斥方遒的力气,他已经看透这个世道的浑浊,因为浑浊而失望,因为失望而几乎失志,却又没有完全丧失最初驱动他一往无前的那团火焰。
老骥伏枥,志已不在千里,可是却不能不为千里之外的硝烟尘埃而心悸。
回去的路上,姜希婕能陪着王霁月就丝毫不担心别人—即便是亲弟弟姜希峻她也不担心,她知道那小子从小比自己还野,但凡两个哥哥会的东西,他都会,就是打起来也不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她只担心王霁月。无论如何,王霁月就是她最要紧的永远放不下的牵挂。于是她紧紧握着王霁月的手,因为看着王霁月一副不言不语却又心神不宁的样子—她知道她在担心小妹妹。回到王家,当家的大小姐立刻打开了收音机,可是消息也难等,只怕南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浩蓬更是找不着人,问管家可有电报发来,说没有,王霁月就直接打发了几个人去守着等。余下自己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于她而言,民族大义,国土沦丧,并无切身之痛可言,她本就不是那么容易慷慨激昂的一个人。至亲家人更加重要。即便像之前一直很烦扰的三姨太,其实也是家人,也值得她去关怀。“坐着吧,你这么坐卧不安的,电报也不会立刻就来不是?”姜希婕拉住她,王霁月也只好苦笑一声,颓然坐下。“。。。你怎么都不担心希峻的?”“我担心他干什么?我一直都觉得他一身本事,要是打仗了可以直接上前线的。我才不担心他个野小子。”说完就开始数落姜希峻小时候的“事迹”,指望能把王霁月逗笑。然而似乎不太管用,王霁月越听,反倒越对自己两个弟弟妹妹不放心了。“嗨,你别觉得就一定不安全。说不定正赶上学校里闹起来,反倒不危险了呢。时代变了。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打个电话回家,让拍个电报给希峻,让他对浩宁和婵月的安全负全责。”“我倒也没那么不放心。。。”王霁月向来不喜麻烦别人,又觉得这样的请求实在不合道理,仔细想想,姜希婕说的也对—婵月也是个野孩子,这种时候不知道又跑到哪里野去了。可是即便她野,她也是知道好歹不会胡作非为的。“不过,我担心还有情可原,毕竟两个孩子远在北平。我就好好的在你身边,在上海,你又担心什么呢?”
姜希婕被问住,“这。。。我。。。那。。。天知道哪天上海打起来呢?”
随着时间流逝—在一些人里是度日如年另一些人眼里是白驹过隙—中,王婵月一边乖乖的给姐姐发去一切安好的电报,一边随着整个校园群情激愤。她虽料想不到自己的大学时代会以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开头,却也毫不避忌,甚至感到兴奋—裹挟在校园里几乎会流动的热血气氛中,她感到自己是整个民族不能亵渎的成员之一,不可接受这样的耻辱,不可以坐以待毙。然而和别的狂热抵制日货乃至当街焚烧的同学们不同,她跑去找了傅仪恒。三番两次,傅仪恒都不在,说是有事外出。王婵月也不好意思就给她留信,只好下次再去。直到今天,终于找到了。
“找你好几次,你都不在,我,”秋高气爽有些干燥的日子,王婵月走进傅家老房子坐下,傅仪恒便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