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之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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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涯宅看不到这边。耕司在公园的长椅坐下,一边後悔如果有多买一包香烟就好这种小事,一边认真监视。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奥涯宅没有什么人出入过。夕阳慢慢令四周的景观改变。带来的香烟早只剩下空盒子,之後唯有尽力压下焦躁
的情绪。多次拨打青海的手机号码,明知希望不大还是发短讯给她。最後仍是什么回应也没有。
不久天空的暮色渐浓,街灯开始大放光明。郁纪从奥涯宅出来。以与来时同样急速的步伐向车站方向走去。耕
司虽然有点犹疑,但比起跟踪郁纪,今天还是先调查一下奥涯宅比较好。首先按照常识先按门铃,确认没有任何人
在,再看看周围有无其他人,握住玄关的门柄,大门并没有锁上的顺利推开。
甫一进入,闷焗的空气马上刺激著耕司的鼻腔。霉菌与尘埃飘浮,明显是很久没流通的空气臭味。还加上难以
形容、勉强要说的话就像一直放置不管的水糟所发散的湿润腐臭气味。果然这里没有人住。
按下电灯开关,没有反应。电力供应已经被切断。耕司以汽油打火机照明,在积了厚厚尘埃的地板上,有清晰
的脚印。应该是郁纪的。脚印乃穿著鞋所造成。耕司也不客气,穿著鞋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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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摇曳不定的火光中,屋内死亡般的静寂与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首先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充满著完整的屋主
生活痕迹。从财物到食品,乃至生活用具,都彷如正使用中。由尘埃的堆积看来,这户空屋已经被丢空数个月,屋
主难道就这样仅带随身物品去了长期旅行?
客厅的月历仍是今年四月。如墓地般的沉默,及像可以窥视到前些日子这里的生活片断的诡异环境,使耕司彷
佛身处沉没的客轮中,不由得涌起不祥的联想。即使屋主被生活迫至穷途末路,也不会这样的离开。现在前进中的
脚下,出现乾枯的尸体亦不足为奇——
真想有比打火机更好的光源。假如有电筒的话,感觉或许会有所不同。跟随著郁纪的足迹,耕司步上二楼。在
腐臭的空气中突然渗杂了纸的味道。以前在旧书店兼职时即使讨厌也不得不习惯,放置经年的书刊气味。
二楼尽头是书斋。书架高度直至天花,里面如星数的书的密度,不禁令人担心地板的坚固度。耕司亦是医科生,
这个书斋的主人和医学有深厚关系这点不难一眼看出。而且书的内容看来相当艰涩难懂。书架上的东西,是他前所
未见的专门书籍、报告及临床研究,对一介学生的耕司来说,只能大概知道它们的类别。
郁纪在这个家的时间,应是都花在这里。从飞散的尘埃,很容易看得出搜寻过的痕迹。书桌上的书堆积得异常
凌乱,明显这里被特别的翻查过。旁边桌子上摊开的书一下子吸引了耕司的目光。郁纪应该是频繁地靠著书桌上的
书来参阅某些东西。
由这里的书籍,也许可以得知书斋主人的底细——但耕司不禁绉了绉眉,三本书都是有古旧厚重的皮革封面的
Traite des Chiffres〃——
西方书籍,与其说是学术书刊,不如说像是收藏柜中的珍稀古本。书的标题也是一个谜。〃
Ars Magna et Ultima〃的到底是占卜还是什么其他领域的书?再一册〃
这是记号理论的书,那么名为〃
Voyn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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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uscrips〃——某种学科的笔记。有数页微微卷曲,无意义的拉丁字母表并列在旁边,上面的文字看上去无法解读。
是用了某种暗号吧。怎样也好,这些都是与医学无关的书籍。耕司对奥涯氏是医生这个推测,开始失去自信。
不意间视线向下望,在椅子旁边看到一个泛著黑色金属光泽的东西。那是口袋大小的手电筒。与这个房间颇为
不相衬的异物,可能是郁纪带来的东西。稍为感到安心,耕司把照明换成手电筒。虽然尺寸很小,但有著意外强度
的白色强光。如果这样的话,感觉总算稍为好了些,耕司继续调查屋内的其他地方。
〃……唔?〃
耕司马上察觉到刚才以打火机的微弱光线看不到的地方。
污迹。
在门柄与楼梯的扶手特别显著。并不是手垢之类的污迹,那简直像用脏污的破毛巾缠卷过般,有奇怪的黑色液
体沾黏在上边。如果细看的话,在墙脚近地板处,飞沫般的污迹到处都是。或许用没有扭乾的地拖把到处胡乱抹拖,
就会变成这样也说不定。
〃……〃
这都是奥涯氏生活的痕迹吗?也未免是太离奇的痕迹了。全身滴著污水在屋内踱来踱去的居住者,耕司稍稍想
像一下便觉得呕心。
书房隔邻是睡房。被突如其来的直觉驱使,耕司查看衣柜内部。里面有两个空的皮箱。如果是去长期旅行的话,
怎样想也不会把这种必需品留在家里。耕司猛然觉得体温急降了几度。果然住在这里的人,仍在这间屋的某处……
忍耐著想立即逃离这里的冲动,耕司走下二楼,开始一楼的搜查。如果发现尸体的就不得不叫警察来处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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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有耕司的指纹。现在作为第一发现者来报警就会被当成是非法入侵而遭问责,但是耕司可不想日後百词莫辩。在
电筒的光中看见的客厅,沾满著难以言喻的污秽。沙发等的家具简直像是从泥沼中拉上来似的。
厨房中水浸的情形一目了然,耕司放弃走近。这个家的人到底是怎样生活,他已经不愿去想像了。
走到浴室前,在耕司脑海中,浮现起电视剧里常见的画面——把手浸进注满水的浴缸,以剃刀自杀的场景。这
么说来在电影中,杀人犯在浴室把死者肢解的桥段也不少……
下定了决心,耕司推开浴室的门,电筒的光照亮了白色瓷制的浴缸。浴缸里面被残留的腐烂血肉染成黑色。双
腿发软,用手扶著墙壁——耕司努力冷静下来,拚命地思考。
骨。
小小的骨。
而且数量异常地多。不过不是人的骨。
用力深呼吸冷静下来,耕司踏进浴室,更仔细地观察浴缸里头。残骸有半个浴缸那么深,它们如落叶般堆积著。
明显地不是人类而是小动物,像狗、猫、老鼠及雀鸟这类生物的尸骸。即使这样,数量还是太恐怖了。要积存这么
多腐骸,到底需收集多少死尸?
骨头全都被零碎地分解过。耕司不认为仅把尸骸放在浴缸里就会这样白骨化。会这样的缘故,由骨上有几重沟
状的伤痕就可看出——肉从骨头上被牙齿撕去所造成。耕司为了自己的理性,不愿认为那是人类做的。一定是这个
家饲养了什么食肉动物当宠物,作为饲料的小动物,它们的余骸被主人放在浴缸里堆积。
可是为何不处理一下呢?喂饲後剩下的东西,大可当作生鲜垃圾丢弃。还是有什么不能从家里拿出去清理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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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当明白到腐骸不是人体残肢而感到安心的同时,耕司对围绕这个家的不解之谜越发感到疑惑。到底,进入这个
家的郁纪在干什么?
〃怎么了?耕司。〃
〃!〃
大吃一惊回身一望的耕司,手中的电筒照向在他身後,面无表情的郁纪。
〃这是擅闯民居啊,耕司。〃
〃你不也是一样吗……〃
仍在惊惶不定,耕司勉强挤出声音。
郁纪从耕司旁边看了看浴缸里头,然後若无其事地把门关上,像看到的只是一般浴室景象而已。
〃我认识这个家的人。只是受其所托来找东西而已。〃
〃什么时候……认识的?到底是什么人?〃
对耕司来说,不愿相信仍然是他好友的郁纪,会与这种生活在异常家庭中的人有来往。
〃迟点会介绍给你认识的,因为她可以说得上是我的恩人。〃
对耕司的质问,郁纪闪烁其词,径自转身离开。
〃喂,郁纪……〃
冷静下来的耕司,从後追上郁纪:〃难道你最近变得这么异常,是与这个家伙有关——〃
在玄关前站定的郁纪,回头瞥了耕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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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停下来的耕司,感到郁纪冰冷缺乏感情的视线。
〃你跟踪我而来吧?耕司。〃
完全无话可说。耕司被郁纪的眼神射到不寒而栗,咽下一口唾液。
〃这样令我很困扰。希望别再做了。〃
〃——啊。〃
之後什么也没说,郁纪留下耕司一个,快步离开这里。
在此之前,耕司的心中还有著担心勾坂郁纪、这位知心好友的感情,但是现在的耕司,对他只剩下彷佛冻僵般
的恐怖畏惧。
他所认识的郁纪,已经不存在了吗?刚才那个冷眼睥睨他的人,会不会是披著郁纪外表的其他人?
在归途中,耕司认真地想著这种荒诞的可能性。
* * * * * *
碍事的家伙……
为什么那样也要干涉我?
作为社交礼节与他聊上几句天,我还可以忍耐。但仅因好奇而窥探我的私生活……那很明显是侵犯。对别人表
达关心时,有些家伙会做得太过火,那个耕司就是如此。用种种方法窥视别人的情况,这就是那家伙担心我的方式。
实在令人困扰。如果之後耕司再横加干涉我做的事,那么我就要对他不客气了。正如沙耶所说,搜寻奥涯教授
要尽可能秘密进行。看来除了用点方法封住他的嘴巴外就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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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沙耶说过〃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但是教授的家或多或少都有一探的价值。今天一天内完成调查应不太可
能,所以中途暂停了,以这种进度的话,彻底调查书斋恐怕要花上几天时间,之後仍有必要去那所房子几次。麻烦
的是被耕司知道了那里的存在,那家伙极有可能会再来捣乱吧……
〃——请等一下,勾坂先生?〃
打算归家的我,被毛骨悚然的声音叫住。不由自主警戒著,尽量面无表情的回头一看——茸毛密密麻麻地抖动
的肉块之山,以突出的眼球看著我。
〃晚安,勾坂先生。现在回家了吗?〃
〃嗯,没错——〃
我知道的。它是我的邻人,名为铃见的中年男子。职业是画家之类。因为在家作业,所以代替外出工作的妻子
成为家庭主夫,经常留在家里。出事前与它的关系也仅是点头之交而已,为何今天会叫住我……
〃一个人住习惯吗?〃
〃嗯。习惯了。托你的福。〃
〃会有很多不便,加油。〃
〃嗯。〃
它有何打算?只是为了说教就叫住我
看来很气派的住宅,果然一个人生活会不方便
〃是会有一点的。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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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雇用佣人?
〃也对。但我仍是学生,储蓄也有限。聘用佣人实在有点奢侈。〃
〃这样吗……〃
邻家的肉块即使那样仍蠢动地想说下去。仅看著它已经令我难以忍受。
〃但是, 不嫌弃的话我也来帮忙。〃
〃呀。不用了。不用客气了。虽然是独自生活,不过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原来如此。是因为我家外观不好看,影响到你家美观而觉得困扰吗。真是庸俗的想法。我皮笑肉不笑地回
礼,迅速把门关上。从我进入玄关直至关门期间,我察觉到铃见的视线一直盯著我的背影。
每个人都在妨碍我!
真想到没有其他人的地方,只和沙耶两人一起生活。
* * * * * *
看著逃跑似般回家的青年,铃见洋佑不满地叹气。那种态度算什么?与人交谈时像看什么污秽东西似的,由始
至终眼神游移不定,十分厌恶般……
勾坂家的长子,从前就是给人感觉这么恶劣的男子吗?不,不是这样。他双亲还健在时,只是个有点内向,感
觉纤细的普通青年而已。因为不习惯独立生活,所以精神紧张吧。这样下去会导致精神病的……还是已经患上了?
洋佑厌烦地眺望勾坂家的庭园。
在晚饭时,洋佑脑海中还残留著邻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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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洋佑。面有难色的。〃
〃唔……今天,碰到邻家的儿子。〃
〃隔壁的,是郁纪哥哥?〃
〃是啊。对他说过庭园的事。〃
〃这样也好……至少那股气味,无论如何也希望他能处理一下。〃
即使从隔邻传来日益严重的恶臭,作为邻居的铃见家依然尽量忍耐,绝少提及此事。
〃是否有猫死了在庭园的草丛中?他住在那里察觉不到那股臭味的吗?〃
〃难道他把生鲜垃圾就这样丢弃在後院?〃
〃怎么……不会这么离谱吧……〃
〃不,现在的他样子有点不妥。一整天都紧闭窗户,不知道在干什么。到底是怎样生活著……〃
〃哥哥,脑袋变得怪怪的?〃
〃博美,不可以那样说。〃
〃也许博美说得没错。他那样子真的有点过份。说不定是患了什么精神病之类。〃
〃……那没关系吧?〃
〃如果能早点有自觉去求诊的话,就应该不会有问题……〃
* * * * * *
那一夜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都彷如拷问。调查奥涯家回来後,迎接我的,是静寂而空无一人的家。沙耶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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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兆地消失了。她晚上外出散步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也经常陪伴她去。但那都是在万家俱寂的深夜,而且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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