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鬼之结衣人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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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夏家父母身子摇摇欲晃,周围抢钱的人们也听到了他这话,顿时窃窃私语。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脸色煞白。
夏之昕如同一头冷水浇来,怔傻地与他对望。
他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眼里是嘲讽的笑,却因着漆黑幽深的瞳眸,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看得到。
满地春晖,无处话别。只有绝望,如同烟花焚城,在绚烂后消沉黯淡,悄无声息。
他与她,站在人群里对视,然后微笑着,看她上了花轿。他忘不掉她最后的眼神,明明想哭,却萧索万分,幽黯万分。
苏家在金陵势力大,没人知道新来的夫人婚前已失贞,家里的长辈们,却一清二楚。日日嘲讽她,折磨她。
☆、幽魂(下)
苏慕清是个温和清贵的男人,待她,是极好的。
新婚之夜,他手端喜秤挑起火红的帕子,也只是温柔对她笑,“之昕,我只在乎你。”
心中似被什么牵动,怔怔凝着红烛滴泪。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温情的话。
她慢慢放下曾经魂牵梦绕的人,告诉自己,苏慕清才是她要携手一生的人。那些流言蜚语,都不算什么的。
这个过程,苍白又艰苦。
夏之昕学着收敛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做一位贤惠温柔的苏夫人,做一个清心寡欲的女子。拒绝花事,拒绝心动,让一切显 得简单而轻快。即使,偶尔午夜梦回,她总是看到少年寒冷寂然的神色,因为太过漆黑,反而是什么神情也看不透。
闲事翻阅书册,看到古人云一句:不及黄泉者,无相见矣。
合了书页,便望着天边浮云,滚下热泪。
金陵和长安,毕竟是相隔千里。如果生活就这样平静地继续,那些难听的话,总会被人忘到脑后的。如同母亲的愿望般,她可以平 安温顺一生,其实也不错。
那日是庙里祈福的日子,她坐着华贵的马车,身边只有三四个丫鬟陪侍。回去的路上,下了大雨。靠在门边,听着里面诵经声,空 阔,廖远。
望着外面滂沱大雨,手抚着自己的小腹。她已经怀孕,却还没来得及告诉丈夫。
就是在这样的时刻,长长二百层石阶下,哗啦啦上来一群人。夏之昕隐隐有些无措,身边丫鬟忙扶着她,准备闪到殿后去躲雨。
一转眼,就看到漂亮精致的面孔,面颊上沾了湿发,身着官服,却飒飒如同拂花分柳。他抬手抹了把汗,周围也是一群为官人士。 抬头,就看到了愣愣站在原处的夏之昕。
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片刻的失神,但他掩饰的实在是快,一瞬间,就勾起薄唇,嘲讽地对她笑笑。
夏之昕紧紧揪着自己衣袖,心跳要从胸口飞出。她人却像被定格在原地般,一层层似喜悦又似绝望的感觉涌上,窒息般古怪。
他怎么来金陵了……他为什么要来……
那时,她隐隐对自己讳莫如深的情感有察觉,却又不敢深究。
“夫人?”丫鬟喊她,这么多男人进来,她们应该闪避了。
夏之昕不语,和丫鬟离去。她只是怕自己下一瞬,便做出不合规矩之事。回了斋房,坐立不安地等到夜间雨停,也没有等到什么。
他怕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吧?
他毁了她的名节!还要追到金陵,再毁她一次么……
这巨大的冲击扑面而来不留痕迹,让她浑身战栗,不知要如何是好。
后来想起,她做过最错的事,导致最后的悲剧,就是那一晚,她去找了他。
她勇敢地看他,恨恨道,“为什么我忘不了你?”
他眼中光芒一转,笑道,“你喜欢我。”
夏之昕茫茫然地后退一步,不敢看他清明的眼神,“胡说八道。”
他低低一笑,屋中安静下来,没人吭声。时光漫长,无话可谈。
灯火荜拨,在墙上映下恍惚影子。她只是低声问了句,“你当初……为什么要毁我名节呢?”
而他站在窗前,一贯的冷漠表情,眼中流光徘徊,讥诮地望她,理都不理一下。
他那样的冷静,让她顿有羞耻感,似乎一直错的,便是自己。而他冷眼旁观,从来不曾入戏!
失魂落魄的苏夫人回到了府上,对上夫君关怀又古怪的眼神,生生止住了满心的委屈。许多事,并不是可以和丈夫分享的。
她感到好累好难,再不想出门了,只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养胎,为苏家传送香火就行了。
可她不想,苏家众人却不让她安生。流言蜚语重新流传开来,连夫君,对她的态度也开始躲躲闪闪。
苏夫人为了和旧情人再续前缘,约到了寺庙中去,真是不知羞耻啊不知羞耻!
夏之昕面色发白,却装作不知晓。有些事,是不能解释的。那时,她好恨曾经的少年郎!
他果然又一次毁了她!又一次!
有丫鬟偷偷传信进来,说长安来的巡察御史,想见一见夫人。对了,曾经被赶出家门的少年,现在已经做官发达了,不可同日而语 。
夏之昕不懂得人心险恶,她只想着保住自己名声,和他谈一谈就好了。
那一次两人约在了金陵城外的方山,为此还特意向夫君相告知,说明原因。
苏慕清是坐在凉亭里煮茶的,修长的手抚摸着青玉石杯,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轻轻吐了几个字,“你去吧。”
昔日少年总算没有戏耍她,一路彬彬有礼,对她从未有过的耐心,只让夏之昕受宠若惊,觉得百般不真实。
到了半山腰,她才寻到机会,讷讷说了自己的难处,求道,“你、你……不要来金陵了,好不好?我一生感激你。”
他周身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回头瞅她,眼神中,居然有种疼惜。
夏之昕愕然,他对她冷眼相对,她都会适应。只是他的怜惜总给人“不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夏之昕打个寒战,明明看到他向自 己伸出的手,却不敢走上前。
他慢慢地笑开,春山随之明媚波动,“你呀,还是那么胆小……我却是真的毁了你。”
夏之昕有种悲伤感袭上心间,只低声道,“没关系,只要你离开金陵罢。”
“好,我离开金陵……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了。”他声调低柔,应道。
期间,固执地向她伸着手,“之昕,过来,让我看一看你……我总觉得,再也看不到你了。”
眼底忍泪,却还要强笑,“胡说八道呢。”她不怕他的阴狠了,走上前,和他一步之遥。
冷如玉石的手摸一摸她柔嫩的面孔,久久没放下。她垂着头,没有看到他悲凉的眼神,望着后面悄悄涌过来的人群。
来的人,都是苏家各位长辈,还有她的夫君。她无措,却被苏慕清硬拉到后面,眼睁睁地看着苏慕清对他淡声,“被追杀一路的滋 味,如何呢?”
他一人凌风而立,垂眼轻笑,“被苏家惦记上,真是麻烦。”
苏慕清道,“不只是苏家,还有洛家——我很佩服,你有众叛亲离的本事。”
“……他、他是朝廷命官……相公……”夏之昕模模糊糊猜到了什么,大急,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慕清温柔地覆住她漂亮明亮的眼睛,打断,“自有洛家人给说法,不用急,夫人……之昕,这样血肉横溅的场面,不适合你一个 姑娘家。”
各种各样的声音离她远去,心思空茫,许多不明白的事,瞬间都……明白了。
苏家也有在朝为官的啊,能和苏家相抗的,唯有洛家。要毁洛家,得先毁了洛家最有希望的一个人。夏家在其中,只是充当了一个 跳板……什么离家出走,什么偶遇,什么嫁到金陵……都是、都是一枚棋子吧。
“不要!不要!”她推开苏慕清,往前走。山风猎猎,前面一尺开外,空无一人。
明明前一刻,他还对她轻柔笑。现在,只有他低低的声音回绕在脑中,“之昕,过来,让我看一看你……我总觉得,再也看不到你 了。”
“……不要……”失魂落魄的苏夫人跪倒在地,在山风里身形飘摇,抱着膝失声痛哭。
感情与婚姻不可一概而论……永远不可以!
她无比想念,晓风暖暖地拂面,长安城里那个冷漠的少年。
当夜,一个人缩在床头哭累了。她想下床找口水喝,也就随便披了衣服。她一身白衣如雪,站在门口,看着院中银色一片,是月光 投下来的光影。
苏慕清远远从院子对面的门走过来,他低着头似在踌躇。却是一抬头看到站在房门前轻轻抿嘴笑的夏之昕,大惊失色急急奔过来, 脸色惨白如纸,“之昕!”
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她低下头,看到地上凝了一滩血,鲜红可怕,还反着月亮柔和的光——怎么了?怎么都不觉得痛呢。
苏慕清一把把她横抱在怀里,吩咐下人去找大夫。而她冷眼旁观,嘴角还保持着笑的弯弧,累得好想睡觉。
听到男人低哑凄然的声音,“我知道苏家对不起你……但你醒过来,看我的报应啊……”
眼泪滴在手上,好脏啊。其实,她心里真的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可他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啊?
此事,她流产,和丈夫分房而睡,可毕竟没有死去。
熬到中秋那夜,得知京中事毕,夏家没有受牵连,苏家在朝中还是风生水起。她才靠着窗,微微含笑着闭眼。
夜深幽梦出,明月照离人。她提着鞋袜走进深水里,深一脚浅一脚,清冷的水抚摸着下半身的肌肤,无形地被牵引着。
苏慕清听到下人禀报,匆匆间衣服也不等穿好,就往外奔。他看到她一步步走向深水里,已经无法挽回,“之昕!”
瘦尽灯花,她回头,对他发笑。目光又抬起,看到半空中静白月色,一池碧水清涟,好美。
好像回到幼时,昏昏沉沉地午休,听到母亲和丫鬟说笑,“我家之昕,是要一辈子被捧到手心的。”
然后时日变得飞快,她又一次站在小巷口,看到那样冷漠的少年,漂亮的不可思议。
她低低笑,趔趔趄趄地走向水中,带着不可抑制的快感欢喜,“……不及黄泉者,无相见矣……你等我罢,等我……”
满地春晖,无处话别。
☆、不慕
……原来……这便是苏慕清这一世的故事……
原来……她要承认,自己的故事,并不比夏之昕更动人、更值得唏嘘。
夜色清寒,结衣本来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后来,她越来越安静,蜷在身边的手,也轻轻颤抖。
夏之昕语调平缓,似乎故事里粉墨登场的人物,存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结衣不想打扰她,自己觉得周身疲累。在夏之昕讲了跳水后,故事戛然而止。她才勾起极淡的讽笑,摸着自己耳边吊着的明月珰, “那个男人,是谁呢?”
夏之昕望着水面,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她伸手想碰触,却穿梭而过,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低声,“洛衍。”
……这谁呀……
结衣眼睫飞快一颤扬起,没吭气。
夏之昕低笑,“我知道你不认识他……结衣姑娘不用为难。”她也算是知道,结衣这只艳鬼,极不称职,对人间琐事,多半都不知 晓。
结衣呵呵笑两声,眼底透着冰冷锐寒的光芒,“正好,我也不想让自己为难。”她转身欲走,又微微侧脸,笑,“你果然是个胆小 之人啊。”
生前不能与所爱相对,死后不敢离开金陵苏家,难怪被困十年!
夏之昕不语,身形在空中慢慢转淡。
结衣也在雕梁画柱的影子里,走远。本来是相同命运的女子,一个认命而不服,另一个不认命而甘心,就此无话可谈。
如是几天,结衣白日里,看到苏慕清几次。
他惆怅伤心的样子,不是没有。只是日光下见到的他,实在是从容镇定。除了偶尔望着夏之湄会失神,他表现的太过正常。
结衣眼底映着他看书的影子、作画的影子,她一直站在与书房窗子对立的小园中,看他。一把伞下,是她的世界。伞外,是他的世 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