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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妙拾回春-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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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临行前颜恕倒是去找过他三哥,温华看见他开柜子取了几张银票。
    颜恕很是沉默了几日,温华也不打探,只是每日精心照料他的起居饮食,夫妻虽是一体,但有些事,他自己想明白了才是真明白。
    没想到大太太动作这么利索!
    刚出了正月十五,阮家的两位姑娘就启程回乡了。京都气候干燥,冬天又冷,屋里都是烧的火炕,过年这一阵子又吃多了肉,不免容易上火,加上还略有些水土不服,阮家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脸上长痘,身上长疖子,嘴上的水泡起了一层又一层,到底姑娘家爱惜容貌,不等河上冰融,就匆匆回家去了。
    但又有小道消息说是阮二姑娘偷拿了三房九姑娘的保命符,所以才被送走的。三房九姑娘小时候体弱多病,她的外祖母为她求来了一块保命符,放在九姑娘随身佩戴的镶宝金锁里,自从有了这保命符,九姑娘就逐渐好转了,如今健健康康的,极少生病,颜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偏偏有人眼皮子浅,可不就是自找倒霉么?
    阮姨娘的那一对双胞胎女儿也被挪出了生母所居的院子,虽然名义上还是由阮姨娘养着,却又请来两位教养嬷嬷安排在两姐妹身边照料起居。
    阮姨娘在太太院子里跪了一中午,人都跪晕了,也没能改变老爷和太太的决定。
    温华听说了这件事,就感叹做人还是脚踏实地些好,不管是谁,总要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瞧瞧,当家主母一出手,你就是再厉害也扛不住。
    自此,温华对大太太和三太太益发恭敬了。
    春闱将近,京城的各大客栈、寺院里住满了各省各州来赶考的举子们,可本届的主考官却一直没有定下,每天都有不少人在礼部衙门前探听消息。
    然而到了正月二十五日,天子却降下谕旨,停了今年的春闱。
    大爷颜如听到消息,当即就派人去抄了榜文送回家,大奶奶接了,忙让人去喊颜恕。
    颜恕正招待客人,不好怠慢,就使人去跟温华说了一声,让她去大奶奶那里看看有什么事。
    见着大奶奶,温华解释道,“六爷那边来了朋友,分不开身,让我来看看。”
    大奶奶把抄来的榜文给她,“刚得的消息,今年的春闱停了。”
    温华吃了一惊,接过来,疑惑道,“都这个时候了,又不考了?”
    大奶奶也叹气,“是啊,谁知道竟说停就停了,你回去劝劝他吧,这次不行,还有下一回。”
    想到这次颜恕和平羽都要参加春闱,两人便都要再耽延三载,温华一时无语,她谢过俞氏,回房把榜文抄了一份,匆匆打发人回邓家报信,便去了颜恕的书房。
    只是还有客人,她到底不好直闯,就派了个机灵的丫鬟在门口示意。
    颜恕有些不高兴,瞪了那丫鬟一眼。
    那客人极有眼色,见此情形知道必是主家有了要紧事,又因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待颜恕送走了客人回转,温华上前道了不是,拿出抄写的榜文,“不是我存心扰客,刚才大嫂叫了我去,说圣上下了谕旨,今年的春闱停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直到温华把抄的榜文送到颜恕面前,他才醒过神,忙接过来逐字逐句的看了,不由神色凝重。
    榜文讲了三件事,其一,百善孝为先,天子更当以身作则,朝廷官员铨选以外,三年内停止科举及后宫采选,其二,几十年来每三年一开恩科已成常例,可如今天下有功名的不少,能够得官为圣上分忧的却不到半数,圣上特设劝谏台,天下有识之士皆可畅所欲言,其三,圣上怜恤读书人赶考不易,特拨内库银,今年上京赶考的举子可以到礼部下辖凭路引领取二十两银子作为回乡的路费。
    三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
    颜恕皱着眉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瞧见书桌上楚濂给他送来的新近时文,便修书一封叫人送去安郡王府上,一扭头见温华心事重重,忙问,“永宁坊三哥那里报信了吗?”
    “刚叫人去了,”温华想起三哥平羽的婚事就有些发愁,虽说举人的功名在平常人眼里已经很不错了,可自家原是寒门,白家未必能看进眼里。尤其这些日子在颜家所见所闻,中举人中进士都不过是门槛,关键是在官场上要能立得住。会考试不等于会做官,那中了状元的,也不是没有做官二三年就被踢出官场的。
    见她心不在焉的,颜恕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她身边,“你这是怎么了?愁什么?”
    温华就忍不住跟他说了,叹道,“还不是我三哥?索性今年考不得了,也就不必再去想它,倒是他的婚事,白家原本就是官宦人家……你不知道,白家祖宅就在我们老家附近,远近闻名的高门大户,从不把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看在眼里,我三哥的那个举人功名恐怕不够分量呢。”
    颜恕哑然,想了想,安慰道,“固然如此,可他家的姑娘是个望门寡,恐怕也不好太挑剔,回头再和三婶说说,请她多操操心,尽快促成了这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其实反过来想想,天下读书人有多少?二十岁之前能中举的又有多少?”
    温华笑眼看他,“你这是在拐着弯儿夸自己吗?”
    颜恕却没有笑,“没去考和考了却没考上可是两种说法,这几年举人是百取其七,进士是百取其六,我和他中举时的名次都不靠前,万一没能入了考官的眼名落孙山了呢?岂不是难看?如今三哥挂着个少年举人的名头,多少人盯着盼着把女儿嫁他,除非白家的人有眼无珠。”
    被他这么一说,温华就放心了不少,“也是要看缘分,”转而又安慰他,“你也不要着急,人这一辈子总要遇到些难处,早年经历得少,晚年不免受坎坷,不如趁着现在年轻多经历些,以后就顺当了,咱们还年轻,怕什么?”
    颜恕心里熨帖,拉着温华的手慢慢捏着,摸到温华指端的薄茧,“以后少做些针线活儿,又不指望靠这个穿衣吃饭,当心熬坏了眼睛。”
    被他捏得舒服,温华就笑,“我做活儿比别人慢多了,不累,”见颜恕瞪她,赶紧道,“那我以后少做。”又问他,“到了这个时节才说今年不考了,举子们能罢休么?”
 第234章 夜半私语时
    “不罢休又能怎样?这榜文是圣上所颁;连返家银子都是内库贴补的;任谁也不能不说一声皇恩浩荡。”
    见颜恕不甚在意的轻松模样,温华拍拍胸脯,“我还以为是国库支不出银子来呢;怎么圣上用钱还要从内库支取?这算不算是公事私了?户部不管吗?”
    颜恕摸摸她的头,“这就是老大人们该操心的了。”
    温华撇嘴,“要是我把铺子里公账私账混淆一气;掌柜和管事们就该来找我了。”
    颜恕也笑;“心里明白就成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又道,“先前圣上要在北边建行宫,好在夏天的时候奉太皇太后去避暑;被大臣们劝阻了,道是为君者不宜太过奢靡,据说圣上当时就很不高兴,又提及要修缮太庙,让户部筹钱,这个倒是没被驳了,只是东挤一点,西凑一点,弄得圣上几次三番的过问,实在有些不像样子。”
    温华啧啧两声,小声道,“这天下第一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好坐的,圣上潜邸时的旧人呢?总有那么几个能用的吧?”
    颜恕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朝廷的规矩摆在那里,明君才会有所顾忌,这也是百姓之福。圣上虽也提拔了不少人,可天子无私事,越是潜邸的旧人,朝臣们越是不放心,那些唱反调的,处置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还能都打杀了不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年恩科停了,倒也不算是坏事。”
    到头来究竟是垂拱而治,还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抑或是唯我独尊王霸之道,就看“势”掌握在谁手里。皇帝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朝廷里一堆人才能做完的事,总要倚赖臣下,不是用这一派,就是用那一派,再糟糕一点儿的,宦官和朝臣争权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本朝太祖就曾定下“严禁后宫及宦官干政,违者逐出宗庙”的规矩,但说一千道一万,天下仕人尊孔孟之道,终究还是心归“圣人”。
    想想史书上的那些党争,温华脑补了一下,“跟圣上争,能争到什么?”
    颜恕把抄来的榜文折了揣进袖袋里,站起身,“即便如此,又有多少是真不争的?我去给父亲写信。”又嘱咐温华,“要是到了晚饭的时候我没回来,你就别等了,先吃吧。”
    半下午的时候,大太太因为没在家找到颜恕,就把温华喊了过去,问春闱停了的消息颜恕知不知道。
    温华答道,“六爷已经知道了,说是要给老爷写信,让人不要打搅他,还让人去给安郡王府上送了信,这会儿不在家,恐怕就是去了那里。”
    大太太面色稍霁,又问了几句颜恕的饮食起居,就放她回来了。
    等到颜恕回来已经是二更天了,温华靠在炕上迷迷糊糊地,他轻手轻脚的换了衣裳。
    温华翻了个身,觉得屋里有人,睁眼见是他回来了,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吃饭了没?”
    “在濂四哥那儿用了些,被他灌了些酒,这会儿有些喉咙干,还有果子露没?”
    温华就叫人给他调了热乎乎的果子露润喉,梳洗过后,颜恕打发了伺候的人,两人偎在临窗的大炕上头挨头的说话。
    “大哥二哥叫了我去说话,生怕我想不明白,倒是好生劝了我一番。”
    温华掩唇打了个哈欠,“哦……那你想开了没?”
    颜恕笑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反正今年不考,耽误的也不只我一个,大哥劝我不妨出门游历一番,长长见识,或者跟着父亲三叔去看看下边的民风,学学仕途经济,写时文的时候更能言之有物。”
    出门游历,这跟后世的旅游可不是一个意思。说得浅显些,就是到陌生的地方体验生活,看民情,长见识,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五年,甚至七八年也是有的。
    他们才成亲不到半年。
    诗里怎么说的?悔教夫婿觅封侯。
    “……已经定了么?什么时候啊?去哪里?”
    她差不多把“不愿意”三个字写脸上了,颜恕拍拍她,道,“只是先这么一说,还没定呢,”坐过去揽着她,笑道,“怎么,这就舍不得我啦?”
    温华埋在他怀里不吭声。
    虽然知道他要办的是正事,但想到他可能一走就是几年,辛苦在外奔波,两人不得见面,就很不是滋味儿,“你若一走几年不回来,恐怕再回来的时候都不认得我了。”
    颜恕就抱着她轻轻晃着,好像在哄孩子,“瞎说,不会去太远的,放心,顶多三五个月就回来了。”
    见她情绪不高,他便不再多说,“不过今儿倒是听说了一件事,二叔想走走路子捐个官做。”
    温华有些惊讶,“二叔?他能放得下?”让一个考了多少年的‘煞场老将’甘心花钱买官,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毕竟他家就天赐这么一个儿子,总要给天赐铺铺路,可如今这形势——也只能再等两年了。”顿了顿,他叹道,“咱家朝中无人,想不老实也不行,自从祖父没了,家里就一蹶不振,唯有老爷和三叔勉强支撑,如今看来倒也好,至少不在圣上眼前碍事儿。”
    这话说得有点儿太直白了,温华推推他,“这话你在外头可别浑说!”
    颜恕一笑,“放心,我知道分寸。”
    见他眼神清正,她放下心来,就跟他聊起来,“今儿下午太太找你呢,问你知不知道春闱停了的消息,不像是不高兴,倒是有些牵挂你的意思,我说你可能去了濂四哥那儿,太太又问你这几天有没有好些,还烧不烧,吃了些什么。”
    颜恕点头“嗯”了一声,却不像原先似的一提起大太太就从骨子里透出不耐烦,温华笑笑,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下午你不在,我自己一个人待着,就想起史书记着说从前也曾有那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开考的时候……你可不能灰心丧气,咱们该怎么过日子就还怎么过。”
    颜恕就笑,“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那时候门阀丛立,只按品评授官,自然用不着科举,如今除了极少走恩荫路子的,天下仕子哪个不指望科举成名?停考一回二回也就罢了,次数多了,那就是与天下仕子为仇。”
    颜恕拍拍她,“别担心,早晚让你穿上凤冠霞帔。”
    温华却“哼”了一声,“凤冠霞帔我不担心,还不是怕你想不通累着自己。”
    颜恕爱她这娇嗔的模样,心头甜丝丝的,伸臂把她搂在怀里。
    虽然他的胸膛不厚实,可她就是觉得安心,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滑了下来,鬼使神差的摸到他胸前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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