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第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果是两个男人的事,为什么简家人继续逼着你辞职,逼得外婆家不敢收留我们,逼得我们走投无路,隐姓埋名,不,改名?我不会忘记当年怎么吃苦头,我们一家三口怎么忍辱负重活过日子。我们当年连跟同学吵架都不敢,怕闯祸被查到底细,怕又被简家找上门来。妈,我不会忘记,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么深刻的侮辱和压迫。妈你只要旁观,我来动手,不会波及到你身上。”
宁蕙儿沉默良久,道:“不行,你必须停止报复。我在早年已经打定主意,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报复,给你们姐弟改的名字也是这个意思,提醒我们全家不报复。”
“简家很强大,我知道。但我已经找准他们的弱点。我不会赤膊上阵动手,我甚至不会让他们知道是我在动手。妈你放一百个心。”
“我阻止你不是怕他们。我这几年静下心来想过了,事情起因是你爸。他生病后脾气越来越大,完全不讲道理,对你们姐弟也舍得打骂,惹得我都想跟他离婚,人家承包工厂的当然没理由养着他。简厂长即使有过错,也不至于要挨一刀子,变成半个废人。简家人恨我们,我现在理解。以前我吃苦吃得撑不下去的时候也胡乱骂过简家,那是以前。你最好也忘了这事,别提报复。”
“爸爸的错,他已经拿出性命来抵过了。我们受的苦呢?妈妈你还记得你当时被简家逼得走投无路,接受老唐施舍去学车。一起学车的都是经理老板,只有我们最穷,请不起教练吃饭,没钱买香烟孝敬教练,你只好天天早上天没亮就去给教练擦车,一擦就是小半年。我们每天自觉去帮忙,那还是冬天,姐姐营养不良低血糖,去河边洗抹布时候一头栽进河里,差点淹死。妈,你还记得吗,你跳进河里去救人,你也不会游泳,可你那时候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只手牢牢抓住石板台阶,一只手把姐姐拖回岸边。可你把姐姐托上岸后,自己又冷又饿没力气上来,是我死命拖着你,你才没沉下去。等有人路过救上你,你和姐姐一起躺在地上,那时我以为要永远失去你们了,幸好你们最后活过来。”
宁恕双手抓起妈妈的左手,含泪道:“这两枚指甲盖是那次抓石板脱落的,至今没长回来。妈,你说我能忘记吗?还有这儿手臂上的伤,是你起早贪黑开出租挣钱还债,存我们为了不让简家找到隔两年搬一次家的钱,一个女人半夜独自开出租遇到抢劫留下的。妈,那时你不是胡乱骂简家,是简家真的太赶尽杀绝太不给活路。妈,我怎么会忘记。妈,我是男人,那时候我小,没法帮你,现在我有责任为我们全家讨还公道。我不会放弃。”
但宁蕙儿将手从儿子的手里抽回来,冷静地道:“这是我们作为你爸家属应有的惩罚,报应。我也讨厌简家,尤其是那个大女儿,但我不想报复,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不想节外生枝。你也是,你如果不放弃报复念头,我劝你回北京总公司去,眼不见为净,别在这儿给我惹事。”
宁恕大惊,抹去眼泪看着妈妈,“妈,我不会连累你。”
“我不怕你连累,这辈子我什么没经历过。我就是要你放弃报复。车轱辘话已说这么多,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妈!”宁恕试图反抗,可他看到妈妈的逼视。妈妈满脸都是他从小习惯的那种坚毅,和一贯的权威。宁恕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回答:“答应,妈,我答应。”
可答应妈妈后的宁恕满心抑郁,起身一声不吭去自己房间。宁蕙儿却在后面紧盯一句,“你们姐弟向来答应的事都会做到,这回也可千万不能阳奉阴违。”
宁恕简直不像回答,可他知道不回答不行,不回答妈妈不会放过他。他很愤懑地“嗯”了一声,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宁蕙儿站在房门外,试图敲门,她还有其他话要纠正儿子。可想了想,还是罢了手。人老心软了,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老家,她可真有点不舍得让儿子一再地不开心。
可她揪心儿子,她在房间里徘徊,聆听儿子房间里的反应,可什么都没听到。
整个房子里,并无崔浩的丝毫痕迹。
而宁恕坐床上发呆,久久不动,像尊雕塑。
第4章 第 4 章
简宏成以实际行动对田景野表示的极大信任和对田景野能力的极大肯定,让田景野在这美好的春天里精神焕发起来。他破天荒做了件这辈子从小逃避到大的事儿——早跑。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早跑后虽然有点儿累,可心情似乎嗑药了似的好。上网搜一下,才知跑步果然刺激内分泌愉悦好心情。
田景野竟然心情好到早跑路上排队买了一包生煎,去前妻家送给儿子吃。想不到在前妻家楼下,他见到一陌生男人与前妻和儿子一起上车,状甚亲密。田景野张口结舌愣在那儿,等车子尾灯红红地走了,才抬眼看看身边开得一树璀璨的垂枝海棠,悻悻地一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可亲眼见到了,还是不快。回家的路上,跑得蔫蔫儿的。
偏偏,陈昕儿此时来电。因来电显示是上海的座机,田景野听清是陈昕儿的来电,惊讶了。“你你真回国了?”
“我把孩子托付给朋友。我必须赶回来一趟。没办法,我这辈子都交给简宏成了。”
田景野再次看看手机,没错,确实显示是上海的座机,他心里有些明白了,但明知故问:“班长在深圳啊,你等下转机过去?你还不如飞香港转深圳方便嘛。”
“不瞒你说,我想找宁宥谈谈。你刚前几天见过宁宥,能给我她的家庭地址吗?我刚找去她几年前的家,搬了。”
“我只有宁宥电话,平时都电话联系,她电话你也有,一百年没变了。你直接联系她吧。不过我看你就是缠住她也没用,班长完全是单相思。为什么不从班长那个源头解决问题?”
陈昕儿叹道:“你不是女人,你不懂。你不知道宁宥见了简宏成就声音变细变软变得像只讨人抚摸的小猫。她完全不需要用嘴表态。”
田景野噎住,想来想去,宁宥对他与对简宏成没什么不同,对简宏成只有更加坚壁清野。田景野本来还想说点儿劝阻的话,可一想到多年前初见宁宥的一幕,不禁一笑,懒得说了。这个陈昕儿虽然看似女强人派头,可从来在宁宥面前吃瘪,全方位地吃瘪。
田景野往回家跑的路上,想起初见简宏成和宁宥的一幕幕。
报到第一天,田景野应曹老师要求,和陈昕儿一起在大门口摆下接待桌。几乎是才刚摆放妥当,一辆异常拉风的雪亮崭新的摩托车轰鸣着窜进宁静的校园,一个大回旋,红尘滚滚地停在他们接待桌前。田景野羡慕得几乎流口水,殷勤地冲上前询问:“大哥,您找哪位?”
摩托车上的男子慢慢摘下罩住全脸的硕大头盔,狂野地甩甩汗湿的头发,却是一张与田景野差不多年龄的脸。可田景野此时心中早对此人五体投地了。一边的陈昕儿张口结舌地看着摩托男,比田景野的表现更差,甚至都说不出话来。
摩托男一手夹着头盔,一手指向红榜,“我看到我的名字,简宏成。”
“啊,原来你就是曹老师惦记的简宏成。曹老师说让你一来就去见他,那边的三层楼,看到吗?一楼,数学教研室。曹老师早在等你了,你原来数学满分,附加题也满分,没想到人也满分,哇。”
简宏成大笑,伸过手来,跟田景野像成年人似地握个手,又潇洒地与发呆的陈昕儿敬个礼,带上头盔,摩托车轰轰轰地疾驰而去。
陈昕儿张着小嘴,看简宏成不见人影了,才回过神来,“不是说,未成年人不能骑摩托车吗?”
“怕什么,戴上头盔谁看得出。”
田景野一脸神往地看着那边教学楼,恨不得扔下曹老师派的活,跟去再瞻仰瞻仰那个简宏成。陈昕儿也是望着教学楼的方向发呆。直到一缕细细的好听的声音打断他们的遐想。
“请问,报到是这儿吗?我叫宁宥。”
…
田景野这才不情不愿地将眼睛收回,好在,面前这位号称宁宥的女孩长得好看,大夏天毒辣辣的太阳一个暑假晒下来,居然皮肤还是这么白皙,再配上立体的五官和瘦弱的身板,再配上柔柔的怯怯的笑。田景野这个不识风情的小子竟然一颗心温柔了起来。若说刚才的简宏成是太阳,惹得他田景野热烈地追逐,那么眼前的宁宥正好相反,犹如缠绵于星云间的新月,让人不由自主地微笑。
但陈昕儿不同,她热情地张罗开了。“你叫宁宥?我找找名册……嗯,你拿着报到证吗?请这儿签字。还有哦,你被安排在203寝室,这是你的寝室钥匙,请在已领取这栏签名。你的名字……可能许多人会念错。不过老话说,秀才读字读半边,起码读音上‘有’和‘宥’是一样的。”
陈昕儿办事老练,有条不紊,在她的指点下,宁宥依言笑眯眯地静静地照做。但等陈昕儿评论到宁宥的名字时,田景野见低着头的宁宥眯起眼睛深深地一个微笑,笑得像只狐狸,田景野立刻心里灵光一闪,毫不犹豫地代言,“‘有’有三声和四声,一般念三声,但‘宥’是四声,其实刚才宁宥自报家门已经正确地念给我们听了。”然后,田景野好奇地看着宁宥,咦,这么宁静的女孩,竟然也是数学附加题答对的三巨头之一?同为三巨头之一,田景野对宁宥莫名好感。
而陈昕儿一张脸立刻烧得通红,但她正对着埋头签名的宁宥的头顶,没看到宁宥的笑。只是,等宁宥抬起脸将签名本转回给她时,她无言了。她不说话了,宁宥才开口:“是这些手续了吗?”
陈昕儿才忙道:“完了,完了。”
田景野听了又忍不住地笑。幸好,陈昕儿大方,很快调整了状态,还抢在田景野之前对宁宥道:“你没带行李?家就在附近?你是什么中学毕业的呀?”
宁宥笑眯眯地道:“我弟弟今年也考进一中,在对面初中那儿报到呢。我的行李先放他那儿。等下我可以把行李放你这儿吗?我得先把我弟弟安顿好。”
陈昕儿一边听一边翻看花名册,“行啊行啊,你放心放这儿,我和田景野都在。哦,你是马山中学考上来的,马山……”
陈昕儿看向田景野,田景野也觉得这个校名很陌生,还是宁宥不紧不慢地道:“马山镇的中学啊,山坳坳里的,很多老师也不知道。”
陈昕儿赞叹:“天哪,你们姐弟一起考上一中,一定是你们马山镇的名人了。难怪你普通话不准,可你发音像唱越剧一样,真好听。”
田景野往初中部那边瞧瞧,见一个同样白皙五官立体的秀气小男孩独自守着一大堆行李朝这边张望,旁边并无家长陪同。于是田景野立刻放弃废话,推出他因考上一中而获得的奖励,一辆二手自行车,“走,我送你们姐弟去宿舍。”
“真好,谢谢你。”宁宥依然不紧不慢,领田景野去弟弟那儿,不忘周到地与陈昕儿道别。
陈昕儿才刚有些担心她一个人要如何应付等会儿可能蜂拥而至的其他同学,恰巧,简宏成又一阵风似的刮回来了。隔着头盔,简宏成自来熟且当然不让地问陈昕儿:“又来报到几位?只有这位女生吗?”
“是的,她叫宁宥。”这回,陈昕儿读得很准。只是刚羞红的脸还没消去,又被眼前威武的头盔男给逼红了。
“噢,她叫宁宥,你叫陈昕儿,是团支部书记,他叫田景野。我是班长。”
陈昕儿感觉的头盔后面两只眼睛的注视,她的脸更红了。幸好简宏成油门一轰,一个回旋飞驰过去,迅速拦在走到一堆行李前的宁宥与田景野面前。他这动作实在惊险,若稍微控制不当,弄不好就撞上两个人。宁宥吓到了,本能地紧闭双眼站得笔挺,一动不敢动。简宏成鄙夷地摘头盔熄火,但温言道:“别怕,没撞上。你们去宿舍?”他迅速评估一下行李,多是挺多,但打捆得很好,搬运起来看上去挺容易。他主动掏出摩托车的链条锁,自作主张地将最大的两包连起来,双臂奋力扛到田景野自行车后面挂上。“行,大件解决,零碎的你们自己想办法,不是问题。田景野你保证将他们安顿好了,立刻回来报到处,今天多的是用到你的地方。”
若换作别人这么说话,田景野早后脑反骨凸出,可面对简宏成,他态度出奇的好,还两脚后跟一靠,敬个军礼,“是,长官。”
宁宥早睁开了眼睛,静静看着简宏成大刀阔斧地处置她的行李,等到这会儿,她轻轻踢弟弟脚跟一下,于是宁恕很懂事地大声道:“谢谢哥哥。”
简宏图满不在乎地道:“不客气,以后我是你姐的班长。行了,我去其他地方转转,看缺什么。”简宏图也冲田景野敬个礼,又看宁宥一眼,皱皱眉头,风驰电掣地走了。
田景野神往地看着那背影,“原来前天曹老师死守着班长位置不放,就是要交给他。我服气。”
宁宥不知所以,但她没问。在她心里,也觉得该摩托男很有班长的气概,比她历年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