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纯真的日子:野火青春-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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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妈,他是高枝,是玉叶,我一个乡坝头的女子,攀不上他。
我妈听了满眼的怜悯,那眼神就象在看路边一株没人要的野草,可怜见地似的。她望望天叹口气说,我默到你找了个喜欢你的人,还欢喜一阵呢,唉!那你以后要咋办呢?
我说,你这是操心我?我妈说,我还不嫌累啊,操心完你还要去操心别个?你呀,都不晓得,我这些年一直就在做同一个梦,老梦到你还是小时候那么小,怎么都长不大,老是惊嘶嘶地叫妈,总让我睡不踏实,只有等你找个人嫁了,我才脱得了手,安得下心!
这让我听了心里有些泛酸,转过脸说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照我说,你把自己过得生龙活虎的,不得病,不抑郁,就是对我最大的照顾了!要不,你也找个喜欢你的人过吧?比如昨天去看你的那个神秘的人?
我妈嗔怪地望我说,你在消遣你妈吗?
我说你看我的样子象在消遣你吗?你都认为我要找个喜欢我的人才过得幸福,为啥子你自己就不给自己想想出路?我也希望你幸福呀!
我妈可能有些恼羞,觉得跟我没有言语,便别过头去再不说话了,正好院子里大白在吠叫,可能是有人来看病了,她便起身去看看。但她一拉开门,只看了一眼,轰一声就关上走开了。不一会儿门又梆梆地响起来,大白在这头叫得欢实,一脸的穷凶极恶。
我只得吆开它再去开门,只见一个约摸四十多岁,一脸老实巴焦的男人小心地候在外面,见了我马上扯开脸讪讪地笑了笑。我说你找哪个?他说,我找何淑芬。我望了一眼他手里的香蕉苹果说你有事吗?他说没事,呵呵。你妈她~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妈砰一声连人带声地关在了门外。
我母亲拉着我的袖子说走别理这人,他神经有问题。
我指着外面怪怪地说,没有啊,我看他挺好的啊,还带了水果……我还没有说完,我妈就去里屋了,又把自己关在狭黑的屋里不知道盘弄些什么。
大约又过了一小会儿,门又梆梆地响起来了,估计那男人还没有走。我带着满腹的好奇,伸手打开门,竟然看到冬青姐立在门外对我笑着指着刚才那男人留的那包香蕉苹果说,我们运气真好,一来就捡到包东西。我笑笑看到在她的旁边还立着一个脸孔黝黑的男人,我估计是她男人。冬青说,小卿,你妈回来啦?我带你长生姐夫来看看你们!说完又递了大包东西在我的手上。我慌忙接住说太客气了,她在里屋,你们快进来坐。
我妈也听见了,理了理头发就出来,招呼冬青和李长生坐了下来就家长里短地寒喧开了。冬青说姨你的身体感觉好点了吗。我妈说这里,老胃病,气不得,一上气就疼,就是这个东西把我气病的。冬青望了我一眼,我一脸冤枉地朝她摊手。冬青笑着说,母女嘛,前世冤家今世仇人,等她自己养了孩子就懂得父母恩了。长生也说,就是的,就说我们家那嵬儿猴皮,不到天黑不着家,等我逮住了把他打个半死!我妈说你还说,你当老子的半年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捧他,你也下得了手。我看你把他胆子都打小了,以后见了你就跟耗子见猫一样。长生说,啥子!现在的耗子比猫凶!说罢大家哄哄笑了一阵。
我妈又问,长生多久出国,走了舍就要几年才回来了。冬青说,嗨,不要提了,去不成了!白忙活了一阵。我问怎么了?长生一脸恼怒地说,出国是假的,骗钱是真的,老子遭那几爷子烧了!
33。就差钱
原来李长生遇到打着“赴日修研”专门骗人伤财的幌子了,等他们恍悟时,那帮招工时说得天花乱坠的骗子早就人去楼空了。李长生他们一干人索讨无奈之下,只得自各焉秋秋地返乡。但谁知,他是时运背到家了,回来的路上又遭了小偷,落得个身无分文,靠扒人家地里的红薯,一路走着回来的地步!
长生去上厕所的时候,冬青闪着泪花悄声说,我早就说了,大富大贵跟咱们没缘,能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在一起就踏实了。他却一心想要发个财,姨你都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又脏又落魄,我还以为是个穷要饭的!吓得我连拿棍子来赶他走。那头发齐胫,指甲长得又长,身上没有一块白净的地方!活脱脱的一个叫花子!
我和我妈听得跟着一阵心酸。我说长生姐夫哥也真是,打个电话回家去接他也不至于遭那个罪。我妈说,别人不了解他,我倒了解他。单位的分置没有了,心慌才想出去跑的。他人争强好胜,好个面子,一心想让你们娘儿俩过舒坦日子,所以就是打烂了牙都往肚里吞。这事就当过去了,千万别叨他啊。
冬青点头说,是,我半句也不敢说他的,就怕挑起了他那根犟筋。说话间见长生就甩着手上的水回来了,冬青赶紧闭了嘴。
我妈笑着问长生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呢。长生望了眼冬青说到处看一下说,反正不能闲着。我母亲说你们大姐冬梅不是缺人,想喊你过去帮手吗?不如去她那里干?
冬青插过来说,不去了!这些年我欠她的都已经还不起了,再不要欠她了。再说,要是不认识的还好帮,这亲妹夫的,碍于情面,反倒不好说不好骂了。
我妈说,该说的还说,该骂的还骂,亲兄弟明算帐撒。
冬青说,其实,每次我去他们卤鸭摊上,看那活蹦蹦的鸭子,被我姐一只脚将便踩下去,踩在那鸭子的嘴上,然后两只手马不停蹄的扒毛,那鸭子痛苦的嘎嘎叫着,她一脸的无动于衷,只见扑嗦嗦的鸭毛飞得满天都是!鸭子嘴巴都叫她给踩扁了!看着真难下得了那个手!
长生说,我也不想去她那里,我再想别的办法吧。对了,听说你这次病得很重,能医好不能医呢。
我妈笑着说,老胃病,调养凋养就好了。
冬青和长生都点点嘴角扯出了笑容。冬青伸手刚向衣服里掏钱就被我妈攥住了,她说我说什么都不会要你的,你自己都恼火。你看我这么虚弱,也不要浪费我的力气。
好吧。冬青眼泌泌地说完,和长生对望了一眼就走了。
我一直送他们到门口,等他们消失后,我一头边在了围墙上,抬头看天上的白云朵朵的飘着,心里攀升起一股绵软的无力感来,让我感觉到好累好累啊。
明天我就该带我妈去省府做治疗了,可是还差好多的钱呢,我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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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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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恶毒啊!
第二天一早;我在石洛屋头外的池塘边立着。明知道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我控制不住想见他的那股心情。后来我想大概是想从他那里寻回那份能让我坚强下去的力量。
我看见了石洛的新婚妻子,她缠缠绵绵的挽着他的手将他送上了车才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去。这让我突然意识到,白色的小洋楼边,一棵高大槐杨树下,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诉不尽的离别情肠,一只摇着尾巴的京巴狗在一边快乐撒着欢,那情景要有多和谐就有多和谐。我的出现将会有多么的煞风景,这让我的脚下的步子突然就迈不动了。
直到石洛的车卷着尘土从我身边飞快地开过,我才回过神来。然后抬头一看,石洛竟在十米开外停了下来。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隔着墨镜,他看到我了,将车倒了回来。
我只好绞着手朝他走去,拉开他的车门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座上,竭力离远一点。理智告诉我,我要控制自己离他远一点。
他边开边说,小卿;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怎么眼睛红红的?
我低下头去说,刚才起风,进了沙子。然后扯了个笑说,你怎么不穿制服,那个多帅气!
石洛说,是吗?你不觉得很瓜?说完他向车窗外吐了口唾沫。我看得都痴了,原来喜欢一个人,连吐口水的姿势都帅的。
他从镜子里望了一眼我问你妈好些了么?
我说好多了,我打算带她去省城治疗。
石洛听了声音有些颤,你这么大老远来是向我告别的啊!
我没有应声,别开了脸。此时,觉得自己特别特别的傻,还特别特别的多情。象个白痴似的。
石洛见我没出声,也没有再说什么,墨镜下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车子很快来到县城,我妈在破烂的县车站门口里守着一堆的行李干等得快烧着了。
我告诉她我去买点东西就来,她一看到我从石洛的车上下来就什么都明白了。她老远就迎了出来,笑着对石洛说,警察叔叔还劳你那么远来送我!
石洛笑着说没事!你身体的康复要紧。送送应该的!
我妈说怕是不敢哟,劳累不起你的,毕竟是外人。
石洛的笑在脸上卡了一秒又很快恢复了,问几点的车。然后他将我们的行李搬上了车,我坐在窗边一直望着他渐渐地远去,消失在车站里。
我一回头,就望见了我妈鹰一般锋利的目光,她说,你舍不得啊?
我脸上的肉抽了一下,极力地忍住眼里的东西,我说,你就别激我好不好?人来人往的,吵起来好看哇?我妈笑着说,好好好,不激你。说完她竟又说上了,唉,不知道这个石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比你妈还亲!不过,他可能一直感觉不到你长成人!
我说你不是晕车啊?精神恁好呢?扯这些闲话做啥子!
我妈不理我,自顾自地发笑着说,他竟然会把王冬青当成他死了的那个老婆!是不是想念得太切了,连实际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我纠正道,是女朋友!并且,他们还没有完~婚。
我妈说,就是个死了的女人撒。冬青来告诉我时,我就笑了。他命苦哇,你说是不是?
我诧异的望着我母亲,别人的痛苦在她的脸上竟然是兴灾乐祸,她就那么乐意见他痛苦?她睁着眼,笑得鬼魅地说,你不知道吧,是我让你冬青姐给他作的媒。
我转回头望到我母亲含着笑意的脸几近扭曲,显得既诡异又阴冷。我突然意识到她总是这么仇恨着别人。
我说,“妈,这是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但我看到她消瘦的身体,后面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笑得象个魔鬼一样,得意而张狂,对我咽回去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大概是再痛的伤轧在别人身上,她都是无关痛痒的。
汽车驰骋在山路间,渐渐地将我熟悉和恶厌的家乡甩在了身后。有一些东西啪啦啦地在我的身体里迸裂着。
35。进城
我曾经想过离开,到别的地方去。我以为,只要离开,就可以抛下眼前的一切烦恼,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我却永远都摆脱不了内心的阴霾。
省府,在眼前繁华得有些陌生。我母亲和我驻立在街头,被人流和车流团团包围着,她小心地躲避着来往的车辆,到此时才显现出了一个病人该有的憔悴,以及乡巴佬特有的对大城市的诚惶诚恐,那样子象只落了水才被捞了起来的狗。
我们打了辆车只直奔我的出租屋,路经小楼下的时候,楼道里摆放了许多的花圈,一些浮泡眼肿的人伸着手面无表情地洗着麻将,丧棚里传来哀怨的超渡音乐穿过麻木的人群,夹在车流里,已不知道会飘向哪里,飘给谁听着,低头只见到满地的瓜壳碎屑。
我妈回头望他们,扫过一排一排的花圈说,又有人去了,老年人就是捱不过冬天啊。
我在想,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呢,假如能捱过,我可能将成为圣者站在彼岸冷眼俯视这一切。
上楼的时候,一只毛绒绒的脏得象颗黑球似的波斯猫缩作一团,蹲在楼梯上警惕地望我们。就象从前一样,我的窗外经常会走过一些轻手轻脚的象这样的猫儿,它们躬着身子,眼神通透,远远的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镜子里的我。既慵懒而又漫无目的,却谁都管不到它们。又也许它们见过太多的故事了,只看一眼,又扭过头轻手轻脚的走开。
但这只猫却无论如何也不走开,好象我们是入侵者,缩着脖子望着我们,象要誓死守护守护脚下的土。它一直不动,被我伸出脚趴一声踢在了它的肚子上,它喵呜尖叫一声嗖地逃走了。
我妈说你有气冲我来,踢它做什么。
我哼了哼蹬蹬上楼了,行李那么沉,我哪有力气跟她说话。
离开七八天,阳台上的花竟然愈见的葱郁。我妈说,这房子怕是上个世纪的了吧,这么阴森,你养这些没用的东西做什么,白占地方,还扯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