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爱人-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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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句话说了一遍,“这一招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不过我就是这种风格”,他挺喜欢那句话,那一句堪称他的主题曲。这时他顿了顿,皱起眉头端出一副假装思考的姿态,看来接下来他要补上几句不讨我欢心的话。
“怎么啦?”我问道。
“你必须把安迪的事告诉莎朗·席贝尔,因为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露馅儿。”
“我好不容易开始讨大家的欢心了,你却要我在这关头亲手毁掉一切?”
“尼克,你看我曾经处理过多少宗案子?我向你发誓,无论如何,这种猫腻有朝一日总会露馅儿。如果老老实实地坦白,我们还可以控制局面,你把安迪的事告诉莎朗,然后道个歉,诚惶诚恐地道个歉。你有了一段婚外情,你是个男人,一个脆弱而愚蠢的男人,但你真心实意地爱自己的妻子,你会向她赔罪。你要是接受了莎朗的采访,该节目会在第二天晚上播出,采访内容不得事先泄密,因此电视网在节目预告里不能拿安迪的事做文章,他们只能用‘重大爆料’这个词。”
“你已经把安迪的事告诉他们了?”
“天哪,当然没有。”他说,“我只告诉他们,我们这边会提供一则十分劲爆的消息。因此你就乖乖去接受采访,我们还有大约二十四个小时用来周转,在节目播出之前要把安迪的事和柴棚里发现的东西通通告诉波尼和吉尔平,到时候就说,‘噢,天哪,我们已经把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艾米还活着,她在栽赃尼克!她丧心病狂,一腔醋意,她在设套栽赃尼克!哎哟喂!’”
“那为什么不告诉莎朗·席贝尔艾米在陷害我呢?”
“其一,你要是坦白了跟安迪的地下情并恳求原谅,整个美国都会顺势原谅你,他们会为你感到难过,美国人民喜欢看那些身负罪孽的人开口道歉。但你不能说出真相抹黑你的妻子,因为没有人愿意看到出轨的丈夫埋怨他的太太,还是等下一步再让别人捅出这个消息吧——‘与警方关系密切的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尼克的妻子正是诬陷他的罪魁祸首(尼克曾发誓全心全意地爱她)!’那时候可就热闹了。”
“还有什么原因?”
“艾米陷害你的手段很难一步步解释清楚,只言片语可做不到,不适合上电视。”
“我觉得有点儿恶心。”我说道。
“尼克,这……”玛戈开口说道。
“我明白,我明白,此事非办不可嘛,但你能想象不得不把自己最大的秘密昭告天下吗?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而且这一招终究会有效果,我想,想让艾米乖乖回来,这是唯一的办法,她想让我当众丢丢脸面……”我说。
“她希望你当众受罚,”坦纳插嘴道,“别说‘当众丢丢脸面’,那样听上去感觉你心里还窝着一肚子委屈。”
“她还希望我公开道歉……”我接着说道,“到时候可就难熬了。”
“趁我们还没有行动,我先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坦纳说,“把底细全透漏给警方是有风险的,也就是说,告诉警方艾米在陷害尼克是有风险的。大多数警察会锁定某个犯罪嫌疑人,他们压根儿不希望出现别的可能性,因此我们把底细告诉了警方,他们却有可能觉得我们说的是满嘴胡话,还把你给抓起来……我们把自己的底牌亮给了警方,他们可以据此在庭上对付我们。”
“嗯,等等,这一招听上去真的十分糟糕,十分失策,坦纳。”玛戈说。
“让我说完。”坦纳说,“第一,我觉得你没看错,尼克,我想波尼骨子里并不相信你是个杀人凶手,她会乐意听一听别的说法,她这个人的名声不错,是个为人挺公正、挺有直觉的警察。我已经跟她聊过,对她感觉挺好,我觉得证据正在一步步地向她证明你是杀妻犯,但她却直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我们真的上了庭,我反正也不会亮出‘艾米陷害你’这张牌来为你辩护。”
“你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过,这套说法太复杂,陪审团没有办法吃透。相信我,如果某套说法不适合上电视的话,那它也不适合讲给陪审团听,我们更应该走O。J。辛普森案的路子,讲个简简单单的故事:办案的警方是群吃干饭的家伙,他们一心盯上了你,警方手里的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旁证,等等等等……”
“你这句‘等等等等……’,听上去真是替我壮胆哪。”我说。
坦纳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尼克,陪审团打心眼里喜欢我,我跟他们是一伙的。”
“坦纳,就算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也不会跟他们一伙。”
“那就换个说法吧:陪审团巴不得他们跟我是一伙的。”
眼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狗仔队的眼皮底下,因此玛戈、坦纳和我在一片闪光灯和嘈杂声中离开了家。(“不要盯着地面,不要笑,但也不要露出一副心里有愧的模样。”坦纳指点道,“不要急匆匆地跑,保持平常步速就好,就让记者们尽情地拍照吧,趁你还没有对他们大骂出口赶紧关上家门,到时候想怎么骂就怎么骂。”)莎朗的采访将在圣路易斯举行,因此我们正前往该城,让我和坦纳的太太贝琪练练手,贝琪曾经担任过电视新闻主播,现在转行当了一名律师,“博尔特 …博尔特”律师事务所用的就是他们夫妻两人的名头。
眼前的一幕真是让人后背发寒,坦纳和我的身后跟着玛戈,她的身后又跟着好几辆新闻车,但当圣路易斯那座著名的拱门渐渐冒出地平线时,我已经把狗仔队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们一行人抵达了坦纳订下的酒店顶层套房,而我也做好了准备应付采访,心里又一次期盼着能有一首属于自己的主题曲,以便展现出我迎接大战的一幕又一幕:要是一只一再挨打的受气包有一首自己的主题歌,那会是什么样子?
一位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黑人美女打开了门。
“嗨,尼克,我是贝琪·博尔特。
”我还以为贝琪·博尔特是个娇小玲珑、金发碧眼的南方白人美女呢!
“别担心,每个人初次见我都会吓一跳。”贝琪察觉到我的神色,不禁放声笑了起来,和我握了握手,“坦纳与贝琪,我们两个人听上去活像是《学院派官方指南》的封面人物,对吧?”
“改成《学院派手册》就更妙了。”坦纳一边说一边吻了吻她的脸颊。
贝琪领着我们走进一套令人印象深刻的顶层房:阳光透过一扇扇占满整面墙的窗户洒进客厅,客厅的周围各有卧室。坦纳曾发誓,出于对艾米父母的尊重,他不能留在迦太基的“戴斯”酒店,但玛戈和我都怀疑是因为最近的五星级酒店在圣路易斯,因此迦太基才留不住坦纳。
我们先聊了聊家常,谈起贝琪的家世、大学和职业生涯(她的家世、学历和职业生涯无一不是光芒四射),每个人又都拿了些饮料(饮料是汽水和“克拉玛特”牌果汁,玛戈和我已经认定这是坦纳的一个怪癖,纯属做作之举,他觉得这种风格让自己显得特立独行,恰似我在大学戴无度数眼镜一样)。玛戈和我一屁股坐进了皮革沙发,贝琪则在我们的对面坐下,两条腿叠在一侧,仿佛一条斜杠“/”,既流露出几分韵味,又流露出几分职场风范。坦纳在我们身后走来走去,听着我们的对话。
“嗯,尼克,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好吧?”贝琪说。
“好的。”
“来说说你在电视上的表现吧。除了你那则在酒吧里拍摄的视频,也就是昨晚登上‘迷案缉凶’网站的视频,你的表现实在很糟糕。”
“当初我去平面媒体工作,就是因为我一看见镜头就变成了一张冰块脸。”我说。
“说得一点儿没错,你看上去活像个办丧事的殡葬师,表情僵硬得很,”贝琪说,“不过我倒有一招专攻这个毛病。”
“你是指灌上几杯吗?博客上的视频就是靠了那一招。”我问道。
“酒在这里可派不上用场。”贝琪架起了一台摄影机,“我们还是先排练一次吧,我来扮演莎朗,问一些她可能会问的问题,你则按自己平常的方式回答,那样我们就知道你究竟有多么离谱。”她又放声笑了起来,“等一下。”贝琪身穿一条蓝色紧身裙,一边说一边从一个特大号皮包里掏出一串珍珠项链——这是莎朗·席贝尔常用的打扮。“坦纳?”贝琪说道。
坦纳为贝琪把项链系上,她露齿而笑,“我希望能活灵活现地扮演莎朗·席贝尔,不过我那一口格鲁吉亚口音和我的肤色不能作数。”
“此时此刻,我眼中所见的压根儿就是莎朗·席贝尔本人。”我说。
她打开摄像机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呼了一口气,先低头望了望,然后抬起了头,“尼克,此案存在许多纷争,”贝琪用莎朗那副字正腔圆的主播腔调说道,“首先,你能向观众简单讲一讲你妻子失踪那天的情形吗?”
“尼克,这里你只要开口说一说你们一起在结婚纪念日吃了顿早餐。”坦纳插嘴道,“反正结婚纪念日早餐的风声已经漏出去了,但你不要提到当时的时间安排,不要提到早餐之前和早餐之后的事项,要集中火力强调这顿美妙的早餐,那是你和艾米一起共度的最后一餐。 好了,继续。”
“好的。”我清了清嗓子。摄像机正一闪一闪亮着红光,贝琪的脸上露出质疑的神色,“嗯,你也知道,那天正值我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当时艾米起了个大早,正在……”
这时贝琪冷不丁伸出了一条手臂,我的脸颊上顿时感到一阵刺痛。
“到底在捣什么鬼?”我想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颗樱桃红色软糖躺在我的腿上,我把它捻了起来。
“只要你一紧张,只要你那张英俊的脸蛋变得跟办丧事一样面无表情,我就会‘赏’你一颗软糖。”贝琪解释道。从她那副架势看来,这一切仿佛十分合情合理。
“这一招会让我放松下来?”
“其实还真有效果。”坦纳说,“当初她就是这么教我的,不过我觉得她当时扔过来的只怕是石头。”这时博尔特夫妇对彼此露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我已经看得出来:坦纳和贝琪属于那种时时刻刻都爱现的眷侣,他们似乎总是沉浸在自己主持的脱口秀中。
“现在再来一遍吧,但要在可丽饼上做点儿文章。”贝琪说,“可丽饼是你最爱吃的东西,还是她的心头之好?还有,那天早上你太太为你做可丽饼的时候,你又在干吗?”
“我在睡觉。”
“你买了什么给她当礼物?”
“我还没买。”
“天哪。”她向自己的丈夫翻了个白眼,“那你真的要狠狠地、使劲地、拼命地对那顿可丽饼拍上一番马屁,好吧?再大肆鼓吹一下当天你打算给她买件什么礼物,因为我相信你一定打算买份礼物带回家的,对吧?!”
我们又重新开始练习,我细细讲起艾米与我在结婚纪念日吃可丽饼的惯例(说是惯例还真是牵强),又讲起艾米是如何仔细地挑选礼物,挑出的礼物又是如何妙不可言(此时又一粒软糖恰好砸中我的鼻子,我马上放松了表情),还讲到我这个傻瓜蛋(贝琪给我支招:“要大演特演蠢头蠢脑的丈夫形象”)还在绞尽脑汁寻思着一件令人惊艳的礼物。
“她并不喜欢昂贵的礼物,也不喜欢花哨的礼物。”我才刚刚开口,就被坦纳扔过来的一团纸打个正着。
“又怎么啦?”
“你刚才讲话用了过去式,别他妈的用过去时谈你太太。”
“我知道你和你太太经历了一些波折。”贝琪继续说道。
“嗯,这几年光景不太好,我们都失了业。”
“好,不错!”坦纳喊道,“你们都失了业,‘都’字用得好。”
“当初我们搬回密苏里以便照顾我父母,我的父亲患有老年痴呆症,我母亲得了癌症,现在已经过世。除此以外,当时我还正在为新工作努力。”
“很棒,尼克,很棒。”坦纳说。
“一定要提到你跟你妈妈是多么亲近。”贝琪说道,我还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我妈妈呢,“不会有人突然跳出来指责你胡诌,对吧?”
“不会,我和母亲确实非常亲密。”
“很好。”贝琪说,“那就在谈话中多多提到她,还要多说一说‘酒吧’是你与妹妹合开的——只要提起‘酒吧’,就要记得提一提你的妹妹。如果你自己开了间酒吧,那你只怕是个浪子,如果你和心爱的孪生妹妹一起开了间酒吧,那你只能算是……”
“具有爱尔兰气质。”
“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
“于是磕磕碰碰日积月累……”
“别这么说,听上去暗示着有场大爆发。”坦纳说。
“因此当时我们有点儿找不准方向,但我觉得五周年纪念日恰是一个让婚姻重生的契机……”
“别说‘重生’,要说五周年纪念日是个让婚姻‘重新启帆’的契机,‘重生’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