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2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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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嬷嬷答的极细,孙老夫人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停下,睁开眼睛侧耳听了听动静,带着丝怆然的苦笑看着上房外面轻轻道:“都来了。”
第三二九章 树倒
吕嬷嬷也听到了动静,看了孙老夫人一眼,脸上的黯然神情无法掩饰,垂头起身出到上房门外,东厢廊下,东阳郡王叶立海冲在最前,走的长衫前襟长长扬起,一头扎进上房,看到半靠在炕上,神情安祥的孙老夫人,如婴孩看到母亲般,眼圈一红,软膝跪倒在炕前。东阳郡王身后,世子叶树盛,刘郡王妃、世子夫人姚氏、二奶奶林雯、二房陈夫人、三爷叶树玉等人呼拉拉跟着跪了一地。
“都起来。”孙老夫人沉稳的声音里透着不满:“何至于此?!”
“是!”东阳郡王忙站起来,垂手站在炕前,满眼满脸焦急渴望的看着孙老夫人:“阿娘,官家立太子了,这事……”
“我已经知道了。”孙老夫人的目光越过儿子,落在叶树盛身上问道:“四哥儿可还好?”
“从听到立太子的信儿,我还没见过四爷。”叶树盛又是难过又是自责的应道,孙老夫人轻轻‘噢’了一声:“我就问问,见不见的,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你坐。”孙老夫人指了指炕沿示意儿子东阳郡王:“既然到这份上了,这府里、叶家,也该安排安排了,人也到齐了,你先说吧。”孙老夫人示意东阳郡王道,东阳郡王一脸茫然:“阿娘,这事这么突然,哪有什么安排?”
孙老夫人目光清冷无波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对他连失望都没有了,叶树盛不自在的挪出半步,略欠身道:“立太子的事确实事出突然,老祖宗,还是您安排吧,您才是咱们叶家的主心骨。”孙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这把年纪了,还能给你们当几天的主心骨?我死后,这个家,”孙老夫人环视了眼众人,目光落到东阳郡王身上:“你也上了年纪了,这些闲事,就让大郎操心吧。”
东阳郡王脸色有些难堪难看的点了点头,刘郡王妃神情不变,相比于丈夫,她更愿意儿子早日担当这家族大任,叶树盛愣了愣,神情突然变了,直直的看着孙老夫人,孙老夫人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丝微笑,这一阵子,这个孙儿又长进不少,孙老夫人欣慰于孙子的长进,懒得理会儿子的愚蠢,已经是家族存亡的关头了,他还只顾着他的脸面!
“我死后,留老二媳妇在京城看宅子,其余所有人,都回老宅子闭门守孝。”孙老夫人接着交待道,叶树盛张了张嘴,眼泪夺眶而出,东阳郡王皱眉道:“阿娘,您的身后事还早……”
“太婆!”叶树盛打断父亲的话,在众人的或茫然或愕然中流着泪扑通跪倒在炕前,仰头看着孙老夫人哀声道:“您不能这样做,这一场是咱们叶家的劫数,太子若不能容叶家,这抄家灭族断不会因为守孝就能躲得过,太子若肯放叶家一条生路,太婆这样,岂不是枉折了寿数?让儿孙们何以安心?太婆,不能这样!”诸人这才明白孙老夫人这一番交待的话外之意,东阳郡王‘呼’的站起来,又扑通一声跪在叶树盛身边,泪如雨下:“儿子不孝,阿娘万万不能如此……如此……”东阳郡王说不下去了,号哭着磕头不已。刘郡王妃等诸人急忙跟着又跪成一片,高高低低哭成一片。
“都起来!我还没死呢!”孙老夫人愠怒道,叶树盛急忙起身,一手抹泪,一手去扶父亲东阳郡王,孙老夫人往后靠了靠,半闭着眼睛,听着哭声止了,这才睁眼接着交待道:“我的嫁妆已经分好了,一半添进老二媳妇嫁妆里,一半,给十二妮子添妆。”
“添进老二媳妇嫁妆里?”叶树盛夫人姚氏又惊又气,脱口叫出了声,叶十二娘的阿娘陈夫人紧跟道:“阿娘就是再疼十二姐儿,也不是这个疼法,给她添了妆,那不都得带到姚家去了?这得留给玉哥儿!”二房长子叶树玉和媳妇刘氏站在陈夫人身后点头如捣蒜。
孙老夫人气的闷‘哼’了一声,手指轻轻抖着,点了点叶树盛吩咐道:“你跟她们说!”叶树盛正对夫人姚氏怒目而视,听到孙老夫人的吩咐,急忙恭声答应一句,转头狠盯着姚夫人一字一句道:“糊涂!叶家都到了生死关头了,你竟糊涂到只顾掂记银子!若是抄了家,这银子只有放在老二媳妇和十二妹妹的嫁妆里,才有保住几分的希望!”
姚夫人低头横目,满身不忿的斜着林雯,却一点声音不敢再发出。林雯哀伤的呆站在炕角,她的心神都在孙老夫人身上了。陈夫人转着眼珠干笑道:“既是寄放,这人多嘴杂的,还是先有个章程才好,,免得以后说不清楚……”
“不是寄放,那是我的嫁妆,我想给谁就给谁,”孙老夫人语气淡淡的打断了陈夫人的话,却看也不看她,只看着叶树盛吩咐道:“盛哥儿,你听着,你说的不错,这是叶家的一场大劫,叶家能不能度过去,只看叶家祖上留下多少福缘了,我死后你们分家吧,立刻就分,往后叶家诸人,就各人顾各人,你记着,你只要保住你自己这一支就足够了,余人余事一概不要管,生死只随他们。”孙老夫人这一番话说的直白无比,满屋的人都听懂了,却是神情各异。
“唉!”孙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老了,凡事只往好处想,叶家这些年荣华太过,耗尽了福禄,这一场劫难……”孙老夫人神情灰败,闭着眼睛停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林雯温声交待道:“雯姐儿,我只求你能护住两个孩子,不要断了叶家的根。”
“嗯,太婆……太婆放心,那是我的骨肉,除非我死……”林雯哽咽不能成句,孙老夫人舒了口气,环视了众人一眼,突然觉得极其无味,这一大家子,竟没一个让她看得上眼,留有希冀的!
“你就别掂记银子,先想想叶家,想想姚家能不能活出正月吧。”孙老夫人突然盯着姚夫人讥讽道:“你们姚家真是祖宗积了大德,十四哥儿那样的混帐货,竟结了十二姐儿这门好亲,托十二姐儿的福,你们姚家也算能留条根了。”姚夫人面皮紫涨,孙老夫人头往后仰着,竟哈哈笑起来,只笑的满屋子人目瞪口呆,一片错愕茫然。
建安郡王府内,后园临湖的暖阁里,刚出了满月没几天的祝明艳神情肃然的低头弹着琴,四皇子一条脚支在脚踏、一只脚放在地上,头枕在脑后半躺在只宽大的扶手椅上,半闭着眼睛,一派悠闲恬淡的听着一片肃杀的琴声。
“我一定要见王爷!”孙夫人尖利的声音在暖阁外骤然响起,祝明艳的琴声微凝,很快就顺滑如初,四皇子眼睛也不睁的吩咐道:“她要见就让她进来。”
“爷!咱们怎么办?还有定国公府……还有叶家!爷,怎么办啊?”孙夫人头发散乱,怆惶的仿佛一碰就要尖叫着碎成一堆瓦砾,四皇子睁一只眼斜了斜她,又闭眼如初道:“什么怎么办?出什么事了?”
“爷?您还不知道?”孙夫人愕然的忘了惊恐:“官家立太子了!寿王立了太子了!”
“寿王立太子关咱们什么事?”四皇子慢吞吞回了句,孙夫人傻了,呆呆的盯着四皇子看了半天,脖子拧的仿佛能听到‘咯咯’的声音一般转头又盯着依旧行云流水弹琴如故的祝明艳,这一弹琴一听琴的两人,让她心里生出种令人恐惧的诡异之感。
“跟祝家比,孙家和叶家确实该败落了。”看着落荒而逃的孙夫人,四皇子闲闲的评了一句,祝明艳的手抖了下,琴声断了,祝明艳干脆推开琴站起来,走到四皇子面前,低头看了他好大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我没有打算。”四皇子扭头看着冬日萧瑟的湖面:“大哥一向标榜宽容,他不会怎么样你,再说,你生的又是个女儿,大哥肯定会厚待你们母女,好让天下人看看他是多么的宽容厚道。”
“你呢?我是问你,你有什么打算?你想干什么?”祝明艳听的毛骨悚然,眼睛不由自主的睁大急急的追问道,四皇子脸上的萧索一如窗外的冬日,两只手慢慢搭在胸前,垂下眼帘道:“我这样的,路都是定好了的,不过是有人走的情愿,有人走的不情愿,我很期待。”
“我们去海外!我们走!你,我,还有我们的女儿,我们什么也不要了,今晚就走,我只要你……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你得活着……”祝明艳蹲下,伸手紧握着四皇子的手,哀哀的低低的叫道,四皇子微一怔神,温和的看着她柔声问道:“早上那个管事,是晋宁郡王妃手下的掌柜?这一定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后路,她就是思虑重。”
第三三零章 悲喜
“是!是她,她也想让你好好的,就算为了她……”四皇子抬手止住祝明艳的话:“这么好的天气,说这些岂不是焚琴煮鹤?我闻腊梅的清香了,走,我陪你赏梅去。”祝明艳只好起身,怔怔忡忡的跟出暖阁,往后园那片正在怒放的梅园过去。
立了太子的寿王依旧住在宫里,寿王府表面上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安安静静的大门半掩。
叶十二娘站在廊下,等到回事的婆子们散了才掀帘进屋,曲膝冲寿王妃见了礼,话未出口,先红了眼圈:“我要回家……”
“先坐下,”寿王妃起身拉着叶十二娘的手在炕上坐下,叶十二娘双手揪着帕子泪如雨下:“太婆病的重……肯定是跟我气的……呜呜呜……太婆……”寿王妃被她哭的心里一片凄惶,孙老夫人的病这一回只怕好不了了,成王败寇,自己当初不也下了这样的决心……
“别哭,老夫人上了年纪,上了年纪的人,寒冬腊月里最易犯病,哪有那么重了,别哭,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你回去好好劝劝老夫人,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她只管保重自己。”叶十二娘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泣不成声的不停点头。
“我让张嬷嬷送你回去,就让她在东阳郡王府陪着你,等……以后吧,到你出嫁前后也行,再让她回来。”寿王妃想了想,决定让自己的陪房张嬷嬷送叶十二娘回去,东阳郡王府的祸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临门,也许连年都过不了,叶十二娘一个女儿家,又是这样的性子,护下也没什么碍,张嬷嬷细心且有胆色,让她跟在叶十二娘身边最合适不过。
叶十二娘不停的点着头,起身辞了寿王妃,也不等收拾行李,先由张嬷嬷陪着回了东阳郡王府。
寿王,如今要叫太子了,忙了一整天,天色透黑了才从官家寝宫出来,郑大官挑着灯笼送他到外间临时居处,到了门口,太子转头道:“阿爹睡沉了,进来说说话吧。”郑大官恭敬答应,小心的将灯笼放在廊下,垂手跟在太子身后进了屋。
郑大官接过茶奉给太子,太子接过茶,示意小内侍也递了杯给郑大官,这才挥手屏退众人,示意郑大官道:“别拘礼,坐着说话。”郑大官上身前倾、欠着半个屁股谦卑的坐在只锦凳上。太子抿了口茶汤问道:“两位贵妃那里还好吧?”
“姜娘娘比昨天好些了,从离宫回来这一路上,官家一直昏睡不醒,都是姜娘娘随侍照顾,太医说是焦虑忧心太过,今儿大约是放心了,这病明显见好。”郑大官替姜贵妃说的全是好话:“叶娘娘还是想见官家,脾气有点燥。”关于叶贵妃,郑大官轻点而过,太子眼睛微眯,未置可否直接问起了别的事:“老五额头怎么伤成那样?乌青一片,我今天太忙,问了一句,他吱吱唔唔,就没空再问,到底怎么伤的?”
“说起这事……”郑大官一脸的哭笑不得:“官家昏睡过去那天,老奴照太子爷的交待,把五爷请到了离宫,说了官家昏迷的事,又交待了太子爷临出征前的吩咐,若有万一之事,请五爷主持大局,老奴说这些话时,五爷坐的笔直,神情一丝儿没变,老奴当时还想,不愧是太子爷最看重的弟弟,这份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大将之风,简直和太子爷如出一辙,谁知道,”郑大官连叹了几口气:“说完话,老奴请五爷进屋看看官家,请了几遍,五爷还是笔直坐着一动不动,连眼珠也不转,这下老奴又惊又急又怕,忙上前想推了五爷一把,手刚挨到五爷身上,五爷一声‘唉哟’猛窜起来,又一头跌在地上,把老奴吓坏了,扑过去连掐了好几遍人中,五爷才算清醒,唉,老奴还当五爷是大将之风,敢情他是听了老奴的话,吓的人僵直了,那额头,就是这么跌的,老奴怎么也没想到五爷这么胆小,这一路硬撑下来,也真是难为他了,太子爷回来前,五爷特意过来求过老奴,说这事就别往外说了,太丢人。”
太子听的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失笑道:“老五这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