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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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眼发黑,可林老夫人死了,这银子,她就是能要!她要了,她就得给!
“李家从余杭分枝到京城繁衍百年,也是京城数得着的大族了,大伯娘要是觉得为难不能管教,李家还有族长呢,四房只余我一个孤女,柔弱无力,全凭大伯娘支撑一二,若大伯娘实在是受累不过,侄女儿就去求一求大堂叔,另寻人替四房支撑门户。”李恬语气冷淡强硬。
杨夫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恬,另寻人替四房支撑门户……四房是勇国公府唯一的嫡支,李家的族规……杨夫人在榻上摇晃了几下,伸手撑住榻几,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身子,直直的看着李恬道:“你放心,勇国公府断不能容这等无耻之事。”
“那就多谢大伯娘了。”李恬站起来曲膝谢了一句:“侄女儿告退,不多打扰大伯娘。”
青枝随着李恬穿过园子,快到青桐院了,实在忍不住,紧前一步低声问道:“五娘子,您不是说,您这亲事大夫人很说得上话,这么……会不会得罪大夫人?”
“唉!”李恬先重重叹了口气:“你说说,我这会儿陪尽小意,能侍候的她真心实意对我好不能?”
青枝拧眉想了一会儿,迟疑的摇头道:“我觉得不能,大夫人对您这心结重的很。”
“那就是了,我就算陪尽小心也解不了她那心结,何况,咱们这么多事,哪有这功夫?既不能交好,若再示弱,她岂不就要全无忌惮,随意拿捏我?随意定我的亲事了?”
“我知道了,”青枝恍然笑道:“所以五娘子要提族长和说替四房寻人支撑门户的话,她若敢过份,五娘子就敢找族长要人承继四房,替五娘子做主,这是告诉她,五娘子不是她能拿捏的!”
“嗯,还一层,李家的族规,大宅和族产、祭祀用田都是要嫡支承继的,真要挑人承继了四房,接着就能分家,他们三家立时就得搬出勇国公府,就是这勇国公爵位,也都能争一争,这才是她最忌惮的,我这是提醒她,不要两败俱伤。”李恬微笑着又解释了一句,青枝轻轻‘呀’了一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三房正屋,柳三太太听心腹婆子嘀嘀咕咕说了许氏寻李恬借钱被杨夫人责罚的事,呆了好半晌才盯着婆子追了一句:“她真这么说的?”
“可不是,大夫人可不会瞎说,大夫人说了,再要借钱,就先把二房这十几年多分的银子算一算。”
柳三太太轻轻抽了口凉气,婆子瞄着柳三太太道:“这要算下来可不得了,也没有算了二房,不算三房的理儿,就连大夫人也得吐出来,这二太太也是,哪有这么借钱的,她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这五姐儿是个惹不得的,咱们也犯不着惹她,那熊嬷嬷是她奶娘,既说了那些话,看样子她也不打算跟咱们过不去,咱们闲事不管,你拘着些咱们院里的人,跟青桐院客客气气,井水不犯河水。”
“太太放心。”婆子忙应了,又嘀嘀咕咕说起旁的闲话来。
隔没两天,李恬突然打发人和杨夫人说要在院子里做超度法事,杨夫人足足呆了大半天,还是觉得有些缓不过神,她笃信佛祖,那个院子是最让她胆寒不自在的地方,难不成,那位婆婆……还在那个院子里?杨夫人直惊的连着四五夜睡不着,勉强熬到法事结束,一声不吭的去普济寺听了一天经,点了好几盏长明灯。
法云寺和普济寺两处请来的僧人在青桐院连做了七天超度法事。
法事开始后,除了吓的抖着腿,勉强挪过来守了一天的李孝祖,旁的人,包括杨夫人,谁也不愿意、也不敢靠近青桐院,倒是李恬的堂叔、堂婶带着儿子媳妇过来连听了几天经。
法事开始第二天一早,悦娘掀帘子进来,侧身坐到炕沿上,用手指点着院子外道:“你那个大伯父在院子外跪了一夜,直跪到天明,都起不来了,一路爬回去的。”
李恬一下子坐起来,楞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指示意了下,悦娘凝神听了听道:“说吧,没人。”
“你知不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李恬看着悦娘问道,悦娘点了下头:“这谁不知道?遇上强盗了。”
“说是这么说的,我总觉得这中间有蹊跷,其一,普济寺咱们也常去,前后几十年,除了我父母那一次,你听说过第二起这样的事没有?其二,这府里,沈姨奶奶是被祖母杖毙的,这一条,说是大伯父立了世子,去母留子勉强说的通,可祖母和祖父为什么不活了?就算失去一个儿子,祖父还有三个儿子,祖母有姑姑,还有我,其三,我让人打听过,从前大伯父不是这样,听说他喜读书,虽然学问不怎么样,人开朗忠厚,说是很有长兄风范,这样一个人,祖父祖母死后,他不该努力撑起这个家么?怎么就一直在酒坛子里泡了这么十几年?”
悦娘皱着眉头,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都对,这事我想不明白,你问过你外婆没有?”
“问过,外婆说,该还的都还了。”李恬看着悦娘,叹了口气:“就这句话,最让我生疑,什么叫该还的都还了?”
“我肯定不知道。”悦娘摊着手道,李恬重重叹了口气,悦娘宽解道:“你外婆既然说该还的都还了,那肯定就是还了,这事别多想了,你哪还有功夫想这事?这一两个月安静的过份,什么事都没有,你没觉得不对劲?还是想想眼下吧,我总觉得要生什么大事。”
李恬深吸了口气,看着悦娘道:“谁再闹事,咱们杀了他!”
“这话痛快!”悦娘猛拍了下炕几兴奋了:“照我说,你就是想的太多……”说到一半,见李恬斜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一下子醒悟过来,忙端直坐好,连咳了几声,板着脸道:“咳,哪能说杀就杀?京城是有法度的地方,我可是守法之人!”李恬失声笑倒在炕上。
出正月没几天,程掌柜就捎信儿要见李恬,李恬带着悦娘,一辆青油小车停在离当铺隔两条巷子处,转了几个弯,悄悄到了当铺最后面一进小院的角门前,程掌柜正从门缝往外张望,见李恬和悦娘过来,忙开了门,让进两人,锁了角门。
悦娘站在小院通往前面的矮门前,凝神留意着外面的动静,程掌柜不等李恬问就低低道:“东家,点检所那边的信儿,咱们的曲引被人截了,今年四月只怕一份也拿不到。”李恬微微闭了闭眼睛,沉甸甸的叹了口气问道:“是宁国大长公主截下了?”
“没有确信儿。”程掌柜忧虑的叹了口气,李恬抬头看着程掌柜,绽放出一丝微笑道:“这事年前咱们就想到了,他们也就这么点伎俩,点检所那边你多花几分功夫,得尽快弄清楚咱们那十几份曲引到底落在谁手里了,若不是宁国……”李恬皱了皱眉头,沉默了片刻才接着道:“我一时想不出还有谁家,得赶紧查清楚这事。”
“用不用想法子打点打点?这没有曲引,千春坊就只能关门了。”程掌柜忧虑更重,李恬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不是花银子能了结的事,咱们的银子得用到刀刃上,这会儿最要紧的是打听明白那曲引被谁拿了去。”
“是,东家放心。”李恬的淡定和胸有成竹让程掌柜一颗心落定,面容放松的拱手应道,李恬也不多耽误,一边抬手戴帷帽,一边吩咐道:“你替我传个话给孙六,让他盯死千春坊的赵掌柜,事无巨细,一日一报。”
“是!”程掌柜干脆应诺,开门送出李恬和悦娘,从门缝里看着两人转出巷子看不见了,才锁了门,想想荣安堂的事和李恬的笃定,轻松的舒了口气,背着手一路出了当铺,寻孙六传话去了。
第二十五章 谋事在人(广寒宫主百元捧场加更)
李恬上了车,脱下帷帽拿在手里,怔怔的看着轻轻晃动不停的靛蓝粗布车帘,悦娘盘膝坐舒服了,看着李恬问道:“怎么啦?你不是有法子了?”李恬转头看着悦娘,一脸苦笑道:“你当我是神算子,世无难事,算无遗策?”
“咦?你跟程掌柜说的那么笃定,什么早就想到了,什么银子要用到刀刃上,就是一幅神算子模样!”
“你看看程掌柜那样子,脸都灰了,我要是不撑起气势镇住场子,程掌柜害怕了,孙六也害怕了,这仗还没开始打,我两只脚先折了,也不用别人打,自己就先败了!”
“噢!”悦娘瞪着李恬,半晌才憋出话来:“那你到底有没有主意?”
“有一点。”
“啊?就一点?那你有把握没有?有多少把握?”
“悦娘,有句话,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间哪有什么把握?只有运气。”李恬垂下眼帘道,悦娘连眨了几下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呼了口气道:“你的话虚虚实实,净是兵法,不过看你这样子,神神道道的,还真有那么几分仙气儿。”
孙六送过来的信儿很多,李恬理了两天,围着檐廊低着头转了无数圈,让人备了车,往荣安堂过去。
王掌柜和孙二掌柜接了李恬进去上房,李恬先叫了王掌柜进来,客气的站起来受了半礼,让着王掌柜落了座,直截了当的道:“王掌柜真要把这荣安堂大掌柜让给孙二掌柜做?”
“算不上让,”王掌柜欠身笑道:“这两年铺子里大小的事都是孙二掌柜经手打理,我不过坐蠹儿把个总,这荣安堂大掌柜,他能当得,我年纪大了,经了去年的事,”王掌柜停住话,仿佛在想怎么说才合适:“去年那事,东家宁舍铺子也要保我这条老命,孙二掌柜对东家是打心眼里信服,这荣安堂交给他,东家尽管放心。”
“嗯,”李恬舒了口气,微笑道:“这样最好不过,正好我这儿有些事,得有个象您这样老成周到的掌柜主持,想请您再辛苦一两年帮一帮我,年例比现在加三成,您看可成?”
王掌柜怔了下,看着李恬迟疑道:“不知道东家……我没别的意思,就怕做不好,误了东家的事。”
“您能做好,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好抛头露面,曹四家的虽说仔细能干,可她毕竟也是女子,在外头奔波不便,我这儿总得有个信得过的人,帮着奔波些外头的事。”李恬解释道,王掌柜想了想点头道:“东家若信得过我,成!”
“多谢王掌柜,我这儿的事急,明天就有事儿请您跑一趟,咱们今天就跟孙二掌柜和大家伙儿说了这事,您看可好?”李恬绽放出笑容商量道,王掌柜忙点头答应,李恬示意悦娘叫进孙二掌柜,将和王掌柜商量好的事说了。
孙二掌柜虽说年前就知道王掌柜跟东家提过这事,可压根没敢多想,他不过三十出头,这荣安堂是京城生药铺头一块牌子,东家怎么放心交到他手里?这会儿听了李恬的话,只激动的一张脸红涨,努力压着心里的激动,想显得大方镇静些,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恬笑看着他道:“王掌柜信得过你,我就信得过你,只是,”
李恬顿了顿笑道:“王掌柜我还有差使给他,他可不能做你的二掌柜,你自己挑一个合适的二掌柜吧,我一个女儿家不便抛头露面,这事儿就让王掌柜代我跟大家伙儿说一声,今晚上早点关门,到清风楼叫几桌上等席面,大家好好贺一贺。”李恬边说边站起来,戴上帷帽往外出去。
王掌柜忙和孙二掌柜一路送出来,悦娘经过孙二掌柜,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夸奖道:“好小子,有出息!”,这一巴掌直拍的孙二掌柜趔趄了两三步才站稳,看着悦娘目瞪口呆。
李恬和悦娘出了荣安堂,直奔樊楼过去。樊楼那间僻静的雅间里,程掌柜和孙六已经等在雅间内,见李恬进来,程掌柜和孙六忙上前见礼,李恬也不坐,走到窗前,看了眼窗外枯青依旧的竹林,转头示意孙六。
“旁的倒没什么,只一样,赵掌柜和温国公府的戴管事一前一后进千春坊后的刘七酒店,再一前一后出来,从年前到昨天,一共有六回了。”孙六看着程掌柜道,程掌柜拧着眉头,看着李恬道:“东家,昨晚上我跟点检所的几个书办喝酒,得了几分准信儿,那曲引,确实是被温国公府拿了。”
“嗯,这就能合到一起去了,”李恬低头拨了拨手炉里烧了一半的香饼子,沉默了片刻,才抬头看着两人道:“千春坊年里年外已经紧赶着订足了今年一年要用的粮食、酒桶等物,都是买定的死契。”李恬话语闲淡,程掌柜却听的轻轻抽了口凉气。
李恬转头看着窗外出了会儿神,转回头,微微眯着眼睛,鄙夷的晒笑一声,看着两人道:“照明面上的规矩,这各家酒坊能得多少曲引,要看四月一新酒竞的如何,亏的她动手早,咱们还有机会。我让你寻的人,寻到了?”李恬最后一句话是对孙六问的,孙六忙点头道:“寻到了,这都不用寻,满京城谁不知道袁秀才最会写杂剧,可这袁秀才是个怪人,简直……四六不分。”孙六一脸苦相:“他十几岁就中了秀才,听说还是个头名,可从那往后年年考年年不中,连考了十年,第十年还是没考中,就在贡院墙上写了首什么歪诗,被捉进去打了二十棍子,从那以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