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妇-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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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你让我去！我去唤她，她就醒来了！”秦紫陌挣扎踢腾着，不断以头去撞阻拦她的那堵胸膛。
………………
厚实的楠木棺中，盖身的白绫微微的隆起，若非白绫外露出的一双小小的绣鞋，都看不出来底下有人。只这一眼，秦紫陌心头被横撞一下，再不忍视第二眼。
无论她有多么不愿相信，眼前白绫下这副小小的身躯都真的已没有了生命。那个整日在她身边绕前绕后喋喋不休的女孩子，真的离她而去了……
“少奶奶！”耳旁似乎有清甜的嗓音在轻唤。
“小如！”秦紫陌猛向棺材扑过去。
“紫陌！”龙羽一把拦下她。
“你没听到吗？小如在叫我！她醒过来了！”秦紫陌狂喜地喊道。
“紫陌……不可能的，小如已经死了！不管你有多不愿意相信，她真的已经……死了。”
“她真的在叫我！你听——她在叫‘少奶奶！’她真的醒了！不信你揭开白绫！”
“紫陌……”龙羽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得仿佛要把她嵌入血肉中。微抬起泛红的双眸，再也忍不住泪水。
秦紫陌怔怔地由他搂着，良久，泪水终于决堤。“我该怎么办……你走了，留下我一人该怎么办……”那漫漫无尽的长夜，那半明不灭门的灯火，那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白眼冷语……再没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团团转的小小身影，再没有了这张咭咭呱呱爱说的小嘴。今后她该怎么办？
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抬起她的脸。“不要怕，你还有我啊。她临去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答应了她，好好地陪你保护你，再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告诉我！她是很平静地去了，死之前没有受过一丁点的苦楚……对不对！”秦紫陌泣不成声。
“对！她没有痛楚，她是微笑着躺在我的怀中咽的气，她没有受苦。”龙羽颤声保证道。
“我能揭开白绫看她一眼吗？”秦紫陌抽噎着道。
“这个……小如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对不对，她有一双圆圆的乌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眼睛就弯成两个小月牙，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龙羽抬眸，深邃的眼神仿佛在看向遥远的地方，忽俯首温柔一笑“咱们只记得这些，好不好？小如那么爱美，她一定也只想这样留在我们的记忆里。”
秦紫陌点点头，两滴泪珠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滴在龙羽手心里，龙羽烫着了一般轻颤了一下，低头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厚重的棺盖合严了，秦紫陌再一次泪流满面，那一声一声的敲钉，是催命的鼓点，她的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紫陌，小如的家乡在哪里？她家中可还有什么人？”龙羽轻问。
秦紫陌轻轻摇摇头“没有，那种地方，那种狠心的爹，她不会想再见的。”
“既然有双亲在世，是否魂归故里好些……”
“不要！她不会想回去的。”秦紫陌抹了一把眼泪愤懑道。“他的爹爹为了数斗米，将她卖给了人牙，她因出落得好，若不是凌府出价高些，她便要沦落风尘了。你说有这样狠心的爹，她怎么可能会想回故乡？”
见他未出声，又道“可叹她命运多舛，偏生就跟了我……”秦紫陌喉咙一硬，半晌复悠悠道“新进的丫头们无不托关系，找门路，都想去聆风轩中当差，再不然就去老太太屋里，再不济点的，服侍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只有她孤苦伶仃，又年纪小心思单纯，偏被指给了我。这些年她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安适日子，却受尽冷眼。可怜我的小如妹妹！就如花儿一般，还没开全呢！世上很多美好的东西，她都不曾经历过，只尝尽了辛酸……”秦紫陌说到最后，越发语不成声了。
“不要这么想。”龙羽清了清沙哑的喉咙，柔声道“跟着你虽苦些，可你看待她如亲妹妹一般，这点她是知道的，否则又怎会这般对你？她喜欢你，诚心实意为你好，你也不要辜负了她，要从此活得开开心心的。看你过得好，她在天有灵亦会开心的。”
秦紫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吸着鼻头，用力点点头“好！我好好过下去，我幸福快乐给她看！”
第五十七章 无字的墓碑
更新时间2014…1…3 21：41：26 字数：2041
从高处一眼瞧去，眼前的沟谷几乎教整片竹林填平了，竹的海洋。小如的墓穴便选在这竹海深处的一块空地里，含泪瞧着四个大汉一铲一铲填平墓穴，直到此时秦紫陌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转瞬成了眼前的一堆黄土。
“好了，回去吧。”龙羽走过来看着她轻道。自入这片竹林，他就一直神情肃然，这是他自方才始说的第一句话。
“你说她晚上会不会害怕……”秦紫陌抬起哭红的泪眼“她胆子好小的，这里……”
“不会。”龙羽粗着嗓门仿佛有些不耐烦地微蹙起眉心。
秦紫陌吃惊地看着他，自方才始，她就感受到了他的低落情绪，实际上，这种场合，任谁的心情也激昂不起来的。可是他这突然的火气又是因何而起，她就想不明白了。难道她的哭声让他心烦了？只能是这个解释了……抬头看已然在数步外的高大背影，秦紫陌只得紧赶几步赶上去，这才回头再望一眼身后这座孤零零的新坟。
小如，对不起，把你孤零零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忽不远处另一座同样孤零零的坟冢映入她的眼帘。这座坟墓占据的地势稍高，周围又有大蓬低矮的不知名苍翠植物环绕着，若不是以她现在这样的视角还真不易发现。
“龙羽！你快来瞧！”秦紫陌忽叫起来。“那是什么人的坟墓？怎么立个无字的石碑？”
土冢前竖着一块青石碑，碑上却空空的一个字也没有。
秦紫陌忽觉旁边几个男子表情有异，离她最近的那个甚至在暗暗地给她递眼色。
果然的，龙羽面色更阴沉了几分。
这是怎么了？这又是什么不能碰触的禁忌吗？秦紫陌心头有些不安。
“是我娘的坟墓。她也是孤零零一个人，今小如葬在这里正好与她做个伴。”龙羽垂眸缓道。
既是你娘为何要立个无字的石碑？看他陡然黯淡的眼神，秦紫陌心头没来由的一痛，到嘴边的话强咽了回去。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譬如他的身世，他既是水柔的哥哥，为何不随父姓？听那天水麟语气，分明水家也不承认他。到底他做了什么？让水家立意与他断绝关系。还是因为这坟墓的主人？秦紫陌打量眼前坟冢，虽然被打理得很好，却仍可看出已有年月了。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既为水家延下子嗣，按说怎么也得埋入水家坟地，如何会孤零零的被埋葬在此，连一字碑文也没有。
沿途中没有人再说话，那四个汉子一出竹林便迫不及待遁了去，龙羽则沉着脸迳直闪进了自己的独居院落。
盯着在自己眼前合严的木门，秦紫陌尴尬地立住，一时不知该不该跟进去。忽木门大开，一只大手自门内伸出，钳住她的细腕粗暴地一拽。秦紫陌但觉臂上一吃痛，不及惊呼出声，便一个趔趄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然随即又被扣住双肩狠狠推开。
“连自己推门进来的勇气都没有吗？你这么小心翼翼活给谁看？”
秦紫陌一时懵了，虽不知他突然的邪火从何而来的，却知道是她让他的心情变得更坏了。心内有些自责，又有点害怕，又觉委屈，想着想着又更觉伤心，眼泪一大滴一大滴地滑落。
“你……”见她如此模样，龙羽一时怔住，半晌忽叹息一声，弯身将这哭成小可怜的女人打横抱起。
“你要做什么！”秦紫陌被这突然的悬空吓得叫起来。
“能做什么？吃了你！”龙羽垂下眸光没好气道。
“唔……放开我……”秦紫陌弱弱地挣扎，不确定他的意思，心内愈发不安，却又不敢十分惹他。
“不想掉地上就给我乖乖的别动。”龙羽依旧臭着一张脸孔，抱着她穿堂入室迳直朝她的床铺走去，弯腰轻轻将她放在床中。
“我还不想睡……”秦紫陌略有抵抗道。
“躺好”又是短促的命令。
秦紫陌未敢有异议，只得躺着不动。呼！厚软的被褥兜头盖下，接着沉重而焦躁的脚步在屋内转了半圈，方折了出去。
秦紫陌在被底黑暗中静静地听着，听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听不见了，这才慢慢蠕动着自被底探出头来。
他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既然他娘的坟墓那么不想被人看到，何必又将小如的墓穴选在不远处，这样她想不看到也难呀！看到了，问一句，这又是多大事？犯得着将脸臭成这样吗？还对她呼打喝骂……打骂虽然是没有！可是吼她了，还恐吓她。
秦紫陌吸了吸鼻头，委屈极了。这么久了，去哪儿了？眸光忍不住朝门首张望。
肚子饿了。他是去给她做吃的去了吗？呆呆地不知又等了多久，腹中空城计唱了一遍又一遍，那人的身影仍迟迟未出现。眼见着绿纱窗外的天光又暗了几分，秦紫陌再也躺不住了。
小小的厨房空无一人，且冷锅冷灶的，龙羽压根没来过这儿。他去哪儿了？秦紫陌略站了站，发会子怔。没有这个男人，眼前这小院落哪哪儿都不对劲，她没办法说服自己在任何一处静呆着哪怕一会儿。秦紫陌晃到院子当中，眯目看看阴云密布的天，北风带着怪吼呼啸而过，墙根下那几杆瘦竹被吹得东倒西歪。看这光景是要下雪了。秦紫陌冷得缩了缩脖子，扫一眼园门，还是自内插上的。这么说他还在家中，他去哪儿了呢？
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难道他会在那儿？秦紫陌三步并两步小跑着去了。不在吗？远远望见那扇紧闭的门，秦紫陌不禁有些失望。不知为何，脚步还是引导她不自觉地来至门首。
小如的棺椁曾停在这里，她本以为龙羽会在这儿的，居然……真在这儿！黄铜锁头是打开的，虚套在门上，远远瞧着像落了锁。秦紫陌从微开的门缝往内张望，并未见龙羽的影子，正在纳闷之际，忽听里头传出哐啷！一声巨响。
第五十八章 人总有软弱时
更新时间2014…1…4 21：37：03 字数：1559
似是酒坛子一类的东西砸碎的声音，再侧耳听听，又没了动静。秦紫陌犹疑着以暗劲推了推门，还好，门闩没有自内插上。
进屋后，四处搜寻一圈，秦紫陌才在影壁后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一架蓝布门帘，若不是分明听到里头的动静，她压根不会想到要往这里寻另一个入口。进入蓝布帘后，秦紫陌的眼睛一时难适应眼前昏暗的光线，靠墙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看清一点。
这是一截狭窄的过道，那一端依旧有厚布帘阻隔，帘后依稀有烛光透过。
“娘！儿子好没用……您的这点心愿都完成不了。”模糊的呓语自那端传出，分明是龙羽的声音没错。
他果然在为他娘的事伤心，都是她的错。秦紫陌心中越发自责，一面悄悄地挨近帘后。透过门帘缝隙张去，眼前的幽室无门无窗，只得外间一半大小，室内别无长物，只有一架高大的乌木案，案头供奉着金泥香炉和一个牌位：龙氏安人之霊位。
龙羽便颓然席坐于乌木案下，身畔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滚落一地，酒气冲天。其时他又抓过手边的酒坛猛灌了一大口。正是他这一仰脖的动作，秦紫陌看到他泛红的眼中竟然有泪湿的痕迹。
他在哭……
秦紫陌呆住了，她见识过这个男人邪魅的一面，坚强的一面，温柔的一面。没想到这男人还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他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不愿意被人看到吧。如此想着，秦紫陌悄然无声退了回去。
…………………………
阶下院中已是雪白一片，雪仍在洋洋洒洒地落着。龙羽立于雪地里，望着屋内柔暖的灯光和窗上映出的小小的剪影，内心忽填塞满一种异样的柔和。
风雪交加之夜，夜归的男人拖着疲惫不堪的步伐来至自家门前，这时他忽然不急着进门了，因为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有个女人张罗好了饭菜，静静坐在桌前专心地等待，只等他推开这扇门，她便会笑得春暖花开，飞扑来的小小身影如小鹿般轻盈……
我在想什么？龙羽醒悟过来，轻拍了一把自己快冻僵的面颊。
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看天地间已是雪白一片，从幽暗的天幕看，应是掌灯时分了，只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天光仍是亮着的。他下意识便想到她一定饿坏了，于是匆忙赶过来，远远看到小厨房中那抹忙碌的身影，他不知为何心有所触便立住了，这一立就立了良久。
门一推，一股温暖的烟火气息夹着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