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军-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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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为了食物可以去做任何事情的绝望。我想杀人,想生吞活嚼他们身上的每一块肉。死亡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胁,但我仍然想活。至少……想要饱餐一顿,然后再死。”
冯谈谈再次抓紧口袋里面包。真实能够触摸到的食物,让他有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鼻孔很酸,眼睛一直在流泪。他尽可能平复自己的情绪,却越来越难以压制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愤怒,还有悲痛。
“我没有犯罪……很小的时候,老师和书本都告诉我:要做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直到我因为无法缴纳十万元储备金,被剥夺所有权利,流放到这颗星球,成为工业平民的时候,才恍然发现——那些冠冕堂皇,带有无数美妙光环的话,其实都是空幻虚假的谎言。我什么也没有,哪怕付出数以百倍的辛勤和努力,也永远不可能得到所谓的幸福。我至今也没有找到我的妻子,她被流放到了另外一个星球。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工业平民之间不存在法律。只要你有足够的力气……女人可以是你的玩物,也可以成为货物,甚至……食物。”
赵毅的脸,僵硬得如同雕塑。他一直紧握着悬浮车的方向盘,手指仿佛牢牢与之焊接在一起。胸膛里躁动的暴虐越来越严重,几乎压抑不住,随时可能爆发。
他第一次听到这些,看到这些。
S12电脑储存的资料,其中也有关于人类不同历史时期的大屠杀。上古、中世纪、近代、现代……可那是因为战争,因为种族之间存在偏见,地区资源和利益争夺造成的结果。
现在,人类已经进入宇宙时代。没有国家,也没有执拗的民族意识。但血腥和暴力却仍在继续。政府虽然没有直接杀人,执政者却永远不会对此作出改变。
望着挂在远处橱窗里的尸块,赵毅的面色一片惨白,胸口和肩膀也开始神经质般的剧烈颤抖。
在正常人眼中,那是一具尸体。
在饥饿的工业平民看来,那是香肠、火腿、腌肉。
当吃无可吃的时候,“食物”这两个字囊括的范围,自然也会随着绝望和饥饿,被无限放大。
他们……都是自己的同类。
是人。
“那些孩子呢?”
赵毅冰冷凶狠地问。
“什么?”
冯谈谈显然没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你说过,剩下的那部分人当中,除了老人,还有孩子。他们呢?他们的情况怎么样?”
赵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
“孩子?”
冯谈谈惨笑着摇了摇头,从喉咙深处发出近乎呻吟般的低语:“孩子也是分等级的。漂亮女孩通常会被买下来,送到移民星球接受专业培训。据说,她们成年以后每天晚上的价格,都不会少于五千联邦元。英俊的男孩也有人喜欢,贵妇们把他们像狗一样圈养。或者是用药物刺激,使生殖器在短时间内增大……他们是那些人的玩具。虽然能吃饱,却永远不可能得到自由,更谈不上什么尊严。”
赵毅只觉得身体里有股烈焰,正在愈来愈疯狂的燃烧着。他默默地注视着正前方很久,木然地自言自语:“这就是新明斯克?”
“不,这是我们生存的世界。”
冯谈谈认真纠正了他的说法。
第五十七节 清醒
车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赵毅当然明白冯谈谈话里隐含的意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不到氧气进入身体产生的舒爽,却有一种令人欲呕的血腥。
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吸入肺部的浓郁烟雾,刺激着赵毅近乎癫狂的神经。渐渐的,他开始冷静下来,吐出一缕白色的细线。
“你确定,矿业公司会给你一个新的矿脉坐标?”
赵毅转过身,认真地注视着坐在旁边,刚刚认识不到半天的这个中年男子。
冯谈谈拿起摆在车前架上的烟盒,取出一支,叼在嘴里的同时,也把整盒烟装进自己的口袋。完成这一系列极其自然的动作之后,他用手指夹住香烟,从嘴唇间取下,把玩着赵毅的打火机,神情孤寂地说:“他们要分走百分之八十的收益。但不管怎么样,总比挖出一堆没有价值的废料强。钱虽然不多,至少……能让我活着。”
赵毅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眼睛,深入细致地探究每一丝面部肌肉的变化。发散开的探测意识,敏锐地碰触着冯谈谈的身体。体温升高或者下降,会在第一时间迅速传递到赵毅的大脑。这种令人几乎窒息的死寂持续了近五分钟,终于被他略显低沉,却有着种说不出磁性味道的声音打破。
“我需要一个雇员。短时间内,你应该找不到比这更好的选择。”
……
刚刚下过小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清新气息,从晴朗天空漫洒下来的阳光,透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国立大学高大雄伟的教学楼表面,映照出一层清新淡雅的颜色。
这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对工业平民来说,只存在于童话中的世界。这里没有饥饿,没有寒冷,也没有酷暑或者干渴。人人都能享受联邦政府给予的自由和幸福。死亡距离他们非常遥远,甚至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走在水泥铺就的步道上,感受着空气浸润皮肤带来的舒畅,赵毅只觉得有种极不真实的虚幻——仿佛,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而是圣典中记载的天堂。
是的,他去过地狱。就在昨天,刚刚从那里返回。
他曾经以为,传说不过是虚构,S12幸存者的告诫,仅仅只是从怨恨与孤独中诞生的副产品。只有身临其境,真正听到,看到,体会到被逼至绝望的疯狂,亲眼目睹在此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血腥和恐怖,才能比任何人都明白……“公民”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妈妈!大灰狼是坏人吗?”
路边的座椅上,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正偎依在母亲怀里,指着童话书上的图片,奶声奶气地问。
她正在看《小红帽的故事》。
图片,是一头拟人化的狼。双脚站立,只是狰狞的面孔与瘦小的身躯对比有些滑稽。
“大灰狼是坏蛋。至于坏人……骗子、强盗、小偷,还有妓女,他们都是坏人。”
母亲的道德观,显然过于界限化。
“那么,警察叔叔会把坏人关进监狱吗?”
稚嫩的声音里,透出最纯净的天真。
“会——”
母亲肯定地回答:“所有的坏人,都将受到惩罚。”
“惩罚就是死亡,对吗?”
“呵呵!宝贝儿,现在还不到你关心这个问题的年龄。再长大一些,你会明白……”
距离越来越远,身后的对话已经模糊不清。
赵毅只觉得脚步很沉重——的确,所有坏人,都将受到惩罚。骗子、强盗、小偷、妓女……他们都是坏人。
这个定义几乎囊括了所有工业平民。
也就是说,支撑着整个人类社会,数量庞大到必须以“兆”为单位的他们,都是坏人。
赵毅抬起头,仰望阳光灿烂的天空。
他忽然想起S12幸存者们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的那些话。
“老师……你们是对的。”
……
在女生宿舍找人,是一件颇为麻烦的事。
想要说动门房的值班人员,真的极其困难。这个女人外表看上去虽然只有四十来岁,冷漠和寡言程度却不亚于八十岁的老妪。她一直在低着头打毛线,对赵毅的要求置若罔闻。直到另外一名有同样需求的男生走上前来,把一张五元面额钞票摆在桌上的时候,那张堪比万年衡冰的面孔,才绽露出一丝傲慢与鄙视的浅笑。
有了鲜活的演示范本,赵毅这才恍然大悟地掏出了钱包。
“找我有什么事吗?”
于蓓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牛奶丝连衣裙,收腰型的裁剪式样,恰到好处体现出她近乎完美的身材。她的态度有些冷淡,带有些许矜持,妩媚的面容虽在微笑,却夹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与刻薄。
赵毅一直认为,在“玫瑰精灵”餐厅的那个夜晚,完全是个意外。他也并不因此而责怪于蓓中途离开——请女孩子吃饭,却没有带钱,本身就相当失礼。何况,那个时候她也说过:有事情需要先走。
“你怎么不接电话?”
几天来,赵毅一直在拨打于蓓的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干脆关机。
“我有时候会忘记充电。抱歉!”
于蓓已经显出几分不耐烦,说话口气也变得冰冷:“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暂时这样吧!我晚上还有形体课,要换衣服。”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喝杯咖啡,或者是吃饭。”
赵毅锲而不舍地说:“上次只是个意外。那天在时间上有些匆忙,因为不是我的衣服,所以忘了带上钱包。”
“这么说,那件‘凯撒’牌猎装不是你的?”于蓓的笑声里,带有轻蔑和鄙视的成份。
赵毅一阵语塞。
他的确喜欢于蓓。但即便是傻瓜,也能够听出于蓓话里隐藏的意思。在赵毅的脑海里,最初那个穿着吊带裙的清纯身影,正被一种非常奇怪的迷雾裹住,渐渐越飘越远,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形框架。
“那是我找别人借的。”
赵毅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也没有那个必要。出于惋惜,还有对曾经喜欢过美好回忆的留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认真地说:“下个月的夏日舞会,我想邀请你做我的舞伴。”
“舞伴?你确定?”
于蓓显得有些意外。她怔了几秒钟,忽然“格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好吧!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开玩笑,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某句话,对我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妨直白一些,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们不合适,我也不会喜欢你。”
“不会?”
赵毅下意识地问。“不喜欢”和“不会喜欢”,代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对!不会——”
于蓓特意强调了一遍。她仰起头,朝后顺了顺长发,骄傲地说:“你没有我所需要的物质基础,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你是新生,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关于舞蹈学院女生的种种传闻。也许你会觉得我过于拜金,也许你觉得我的做法亵渎了爱情。但我必须告诉你——在感情和钞票之间,我永远只会选择后者。”
赵毅平静地看着她。
这种过于冷静的态度,多少令于蓓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场连哭带喊的闹剧,或者是这个男孩死死拽住自己双手,苦苦恳求不要走,再给他一个机会……这样的场景,于蓓曾经见过无数次,自己也有过亲身经历。可是,像这样平淡冷漠的场景,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站定的距离很近,于蓓可以清晰看到赵毅丝毫没有变化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激动,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或者乞求,只存在着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冷淡。
于蓓没有继续尚未说完的冷眼嘲讽。她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些畏惧地闪烁着目光。
有些男人对于爱情有着难以想象的疯狂。尤其是对直言拒绝自己的女人,甚至会因爱生恨,从普通争吵演变成为你死我活的凶杀。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根本算不上新闻。
“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共进晚餐?”
沉默了半分钟,赵毅再次张开嘴唇,说:“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有追求我的资格——”
于蓓冷笑着说:“一顿饭,可以看出很多隐藏的东西。‘玫瑰精灵’的晚餐费用并不便宜,差不多是普通人半年的收入。如果你想说什么给你机会之类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连买单的钱都拿不出来。”
赵毅脸上显出一丝苦涩的笑。他摇了摇头,说:“只要有钱,你可以答应任何人?”
“我不想过穷困潦倒的生活。”
于蓓直言不讳:“其实,在你之前,已经有过几个男人说过诸如此类的话。他们羞辱我,骂我,说我是要钱不要脸的婊子……可那又怎么样?我用身体和美貌换取一切,而你们呢?目的不就是为了把女人弄上床,做几次爱,说些无聊的情话,等到怀孕真正需要你们的时候,却销声匿迹躲藏起来,生怕因此惹上麻烦……够了,这样的事情我看得实在太多。在这个世界上,爱情永远都是虚假美妙的泡沫,只有钞票才是能够拿捏在手上的真实——”
“不要妄想用你自以为正义的嘴脸来指责我——”
也许是被牵动了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于蓓脸上开始泛起阵阵潮红,说话节奏也越来越快。
“我再也不会相信什么所谓的爱情。那只是在冲动和欲望驱使下,从男人腐烂下体喷射出来的精液。它很臭,很脏。你以为两个人在一起,仅仅只是拥抱、接吻、牵手玩闹的游戏?清醒一些吧!现实比梦想残酷得多,没有钱,你连吃屎的狗都不如。女人为了爱情付出青春和肉体,男人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