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姬-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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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落瓣,烂漫有如血雨炎雪,轻灵悄然地覆盖在她身上。
世界4 少女之歌 17
二十二
“……小雪……”
……这呼唤……来自哪儿?……
没有来向的细微声音,恍恍惚惚,稚嫩软绵,像孩童的梦言,像神志不清的呓语,从大教堂的每一个角落飘渺传出,汇聚在一起,四下里荡漾回响,来去幽幽,犹如鬼泣。
一阵尖锐刺痛的划刻声突贯直来,比指甲挠过黑板的噪音更刺耳十倍,简直要把鼓膜生生撕裂。梦境一下子玉碎了,周丰雪从无数蔷薇堆积成的落花冢中惊起,本能地望向角堂那紧闭的哥特式拱门。
眼花?幻觉?闹鬼?木制门扇竟像只冻坏的小狗一样瑟瑟抖动起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门扇上骤然凸呈出一个浮雕人脸,五官明晰却难辨男女,口齿半张,神情凄惨无比,面部肌肉因极度紧张揪拧成一团,绷得像一具塑像,空落落的眼洞里噙满了恐怖,越陷越深,越睁越大——
“……小……雪……”
人脸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喃喃地呼唤她的名字,伴着一串串痛苦的呻吟与悲哀的惨号,肆无忌惮'/w/w/w/。/w/r/s/h/u/。/c/o/m/'地搅动着周丰雪的脑海,迫使她捂住耳朵跪倒在地尖叫不止。就在周丰雪的精神濒临崩溃之际,那具人脸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比出现时还要突然。门扇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寒冷的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
闸门已经升起,幕布已经拉开,一股股不可言状的恐惧挣脱了牢笼般的黑暗世界,一波波如潮涌至,死死攫住了周丰雪。她感到自己被埋进了坟墓,莫名的巨大压抑感令她窒息。
“……余老师?……”
当她最最需要的时候,唯一的依靠却不在身边。周丰雪怕得不能自已。她哆哆嗦嗦地起身,踏出落花冢的芳艳国界,一步一步试探着摸到门前,用尽浑身的娇弱气力,将那精雕细刻的木质门扇小心推开。
“吱~~~~”
……不对……
……这里……不是谢姬娜大教堂?……
门的外边,是一座豪华大厅里的二楼平台,左右分生出一对弯曲舒缓的双合式楼梯,栏杆凝墨,红毯染血,连接向大厅的地面。天花板正中央垂下一盏精妙的水晶吊灯,像一朵由无数小玻璃珠攒成的巨大玫瑰,将楼下光滑平整的实木地板照耀得明光夺目。
犹豫着,忐忑着,周丰雪扶紧栏杆,沿着阶梯缓步而下,漆黑的长发垂拂如瀑,雪白的荷叶边蕾丝长裙拖散在妖艳的红毯上,宛如无上高贵的公主、来自天界的精灵,线条曼妙,形姿秀雅,仪态娇美,动作优嬿。凉爽的清风徐徐穿过,撩掠过她的耳鬓,聊算是这沉寂大厅里唯一的生机。
周丰雪走下楼梯,彳亍向对面墙上的哥特式落地花窗。那花窗原本紧闭着,可她刚一走近,两扇危然高峻的窗户便仿佛活了似的,无声地对她敞开了胸怀。透过极光一样飘舞风中的窗帘,周丰雪不知所措地眺望出去,望向窗外那寂然无垠的陌生夜色。
没错,不是清晨,而是深夜。
这里不是大教堂。
这是一栋她不曾相识的古老屋宇,孤零零斜倚在峰端绝岭、悬崖尽头,窗外便是无底深渊;纵能到达地面,所见之处也尽是绵绵无涯的绿色地狱,远远的还隐约传来众多瀑布的浩大水声。这栋屋宇就像一座高大的天文台,鹤立鸡群地屹立在莽林深处,仿佛英王权杖上的库里南宝钻。
逐渐陶醉于夜色的神韵、几乎忘却了恐惧的周丰雪忽觉腹中猛地一震,一阵难以想象的头晕目眩接踵袭至,五脏六腑剧烈痉挛,从喉咙到肠胃无不翻江倒海的疼痛。她趴倒在窗台上,“哗啦”一声呕出一滩黏稠的黑糊,像煤浆,像石油,粘在地面上徐徐蠕动,恍如一堆不成形体的怪蛆。周丰雪彻底吓坏了,浑身抖得要命,亮晶晶的泪水止不住地顺颊流淌,嗓子呜咽哽哑,一边泣不成声地呼喊着余涣箐的名字,一边扶壁强撑,挣扎着想要远离这滩黏液。可她尚未退后几步,那黑浆忽然像条挨了电击的毒蛇,倏地一跃而起,缠上她的胳膊顺臂游走,粗暴地径直灌进她嘴里,一滴不剩,呛得她死去活来干咳不止。
“看到了吗?”
一个饱含嘲弄的女声泠然鸣响。周丰雪好容易止住咳嗽,紧攥胸襟抬头一望——
另一个她,另一个周丰雪,一个半透明的、幽灵幻影般的周丰雪,似一尊黑色的、流动的水晶,傲然站立在对面的楼梯上,眉目神色暗敛而又纵情,黑暗如死的Lolita洋装乘风狂乱,散开的缎带猎猎飞飏、抽打攫卷,好像条条来自地狱的触腕。
“你是谁?”周丰雪面无血色:“我……在做梦?”
“也许是梦吧。”不知何时,黑色的周丰雪已经飘落在她面前,近得可以俯吻她的额头:“来吧,我的小公主,来摸摸我,看看这是不是梦。来,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周丰雪迟疑数秒,慢慢抬起战栗的右手,指尖接触了她的身体。没有更多的异样,周丰雪只觉得摸到了一个果冻似的东西,凉冰冰,滑溜溜,且十分粘稠,手指轻轻一用力便插进了她的体内,没有出一丝血。
“是梦吗?”
来自黑暗彼方的神秘少女流露出阴寒的微笑,用冰冷的手心轻抚周丰雪的脸。周丰雪像中毒了一样,脸色惨白,嘴唇乌青,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
“来吧,我带你去看看,看看窗外是什么。”
周丰雪似乎着了魔,顺从地回到窗前,向外面远远地探出了身子——
一切都消失了,没有悬崖,没有夜色,没有丛林,只有茫茫薄雾,潮湿阴冷,脚下布满积水。周丰雪一步一步,轻轻地、缓缓地走着,不知流逝了多少时光,她渐渐脱离雾团,陷入一个漫漫无涯的黑色世界,一片空旷,绝对的寂静,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哪怕轻吸一口气,也会招来钟鼓般宏大的回响。
“你的痛苦永远不会结束,我的小公主。”
一片平静安逸的银光朦胧着黑色的周丰雪,朦胧着她神秘的微笑。
白:“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谁?”
黑:“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你是谁?”
白:“你问我?”
黑:“回答我。”
白:“我是周丰雪。”
黑:“你确信吗?周丰雪?周风雪?周枫雪?周峰雪?周沨雪?周封雪?周锋雪?周凤雪?……还是一字之差的周丰血?周风血?周枫血?周峰血?周沨血?周封血?周锋血?周凤血?……”
白:“我不懂……”
黑:“你不是你,尊贵的小公主。你是我,茵苔萝佩·拉芙克莱芙。你根本不存在,你只是我的替代品,只不过是玩偶而已!”
时间、空间,以超越一切概念的速度在周丰雪的视界中转换着。她发觉自己在一条狭长幽暗的隧道里奔跑,身不由己、神智迷蒙地奔跑。她的洋装在风间飘摇翻飞,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急促,却说不清是由于恐惧、激动还是疲倦。不知跑了多久,她忽觉面前歘然一闪——余涣箐!?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几近不能辨识的冷酷面孔扭曲变形,显得格外凶险骇人;他像蓄势待发的猛兽觊觎着唾手可得的猎物,像上膛合闩的大炮直指着发呆等死的目标,猛然爆发出一声崩天坼地的怒吼:
“……把茵苔萝佩……还给我!!!”
他急不可耐地牢牢抓住了她,却不是要与她温存——他用锋利的指爪撕扯开她的胸膛,在她体内歇斯底里地扒着、找着,皮肉迸绽翻溅,血如泉喷,Ru房撕碎,肋骨一根根崩断,脏器全部扯出,肠胃掉坠散落……周丰雪痛苦地扭动、挣揣、惨叫、哭喊,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拉回现实——
“丰雪!冷静!丰雪!”
苏醒过来的周丰雪依然惊恐万状,但那人温暖的怀抱很快稳定了她的情绪。来者不消多说,正是开完会赶回来的余涣箐。
“……老师?您……您回来了?……”
周丰雪的感激之情,瞬间被余涣箐对她的注视冻结了。那种一往情深、很不得立刻得到她的眼神,那种只属于猛兽的、写满贪婪食欲的眼神……与方才梦中的恐怖画面何其神似!周丰雪一阵不寒而栗。
“放开我!”她满脸泛着红云,强硬地挣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你。”余涣箐也觉得有点尴尬——虽说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只得逡退几步。
“没什么。一个噩梦罢了。”周丰雪背过身,心神不宁地踱向门外。
“真的没事?”余涣箐追着问。
“都说了没事了!”
周丰雪突然大发脾气,吓得余涣箐一下子愣住了。
“丰雪,你……”
周丰雪神情恍惚地呆立几秒,小声道一句:“我回家了。”抛下呆若木鸡的余涣箐,撒开一路小跑,离开了谢姬娜大教堂。
世界4 少女之歌 18
二十三
一大清早,以“离阳军区司令艳照及不雅视频曝光”为标题的重磅爆弹已经蹿红国内各大门户网站首页头条了。点开链接一看,里面密密麻麻满是赵林杰在奥迪车里和身着校服的索秋渠颠鸾倒凤的内容,全套组图+480P/720P/1080P/4K视频,文字内容更是写得声声泪字字血,足以令网上一大票“公知体”羞愧而死。除去关键部位外,索秋渠的脸也被打上了马赛克(就是不让你晓得是谁!宅男们对着无面女神一边YY一边流口水去吧),紫凌书院的校服倒是拍得格外夺人眼球。虽然傻瓜也能看出来这是有人存心要整赵林杰,但他赵司令毕竟是真干了这个丑事——真的,不是假的,铁证如山赖不掉。这还不算完,新闻里还爆料了诸多其他罪状,比如公然在五星级酒店铺张浪费(盛世皇廷噻)、深夜在城区主干道滨河路上酒驾超速行驶(索秋渠走后他一直裸睡在车里,天亮才被交警叫醒来着,车里酒气大得差点儿没把交警同志熏一跟头)云云,可谓数罪并罚。现在就是老天爷也救不了赵林杰了。
社会上闹这么凶,紫凌书院里自然也不可能闲着,学生们课间谈论的全是这件事,兴奋之余纷纷开始揣测女主角的身份。毕竟是昨天才发生的,时隔不久,各种八卦线索纷至沓来,猜中八九不离十并非难事:
“昨天军队不是把周丰雪跟索秋渠带走了吗?肯定是她俩呗!”
“不一定,后来张淑云也去了哦。”
“就是就是,我姐姐在盛世皇廷打工来着,听她说昨晚张淑云、索秋渠和周丰雪三个都在场。”
“周丰雪没可能吧?又瘦又小,一根筋挑着个脑袋,跟照片里的身材对不上。”
“那就是索秋渠或张淑云?”
“这还用猜啊,没看她俩今天都没来上早自习吗?谁知道昨晚干嘛去了。”
“索秋渠那种十全十美好学生,不可能吧?我看还是张淑云靠谱。”
“少笨啦别傻啦,咋不可能啊,赵司令不是一直给索秋渠献殷勤么?张淑云是许院长的,许院长还能把自己喜欢的女生拱手送人?”
“哦哦,也对。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哈,索秋渠看起来那么正经,没想到骨子里……”
“咳咳!”坐在一旁的学生会长鹿嬿然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了女孩们的八卦交流会。
“会长肿么啦?”大家笑问。
“别瞎猜这些有的没的,道听途说无根无据。”鹿嬿然忧心忡忡:“这两天又是军队闯校,又是赵司令出事,你们不觉得奇怪?闹这么大动静,外人会怎么看咱们学校?吓到家长怎么办?朝圣日没几天了,高考也就剩几个月,咱们不抓紧时间好好准备、好好排练、好好学习,咋给学弟学妹们做表率?”
“……”
鹿嬿然咬了咬嘴唇,从座位上站起来:“帮我给老师请个假。我这会儿去找许院长问问清楚。”
鹿嬿然来到办公楼时,恰逢许冰、余涣箐他们闭门会议。鹿嬿然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苦等一二十分钟,会议室的门可算开了。余涣箐头一个走出来,看上去神色匆匆。
“早上好,嬿然同学,”余涣箐习惯性地打个招呼,“有事吗?”
“我找许院长。”
“许院长在里面,进去吧。”
“谢谢余牧师。”鹿嬿然鞠躬答谢。待余涣箐走远,鹿嬿然规规矩矩地敲门入室:“许院长?”
许冰、赵湘城和魏俊都在。许冰抬脸看看她:“唔,鹿嬿然同学。进来坐吧,有事请直说。”
“我想知道,新闻上说那些到底怎么回事。”鹿嬿然开门见山。
“新闻?”许冰装糊涂。
“赵林杰司令的事。院长没看新闻?”
许冰递给赵湘城一个眼色,赵湘城点头会意:“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赵院长再见。”鹿嬿然极有礼貌地与她道别。这下会议室里只剩许冰、魏俊和鹿嬿然三个了。许冰看看魏俊,朝鹿嬿然漫步走去:“那么,你想知道什么呢,鹿嬿然同学?”
“新闻里那个女的,真是咱们学校的女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