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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熵姬-第47章

小说: 熵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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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我试着往前迈了一步,藏獒立即冲我一通狂吼,吓得我赶紧收回脚去立正:“别别别!好了好了,我不动……真是条好狗……你有名字吗,姑娘?我是……我……”

我话没说完,她忽然朝我快走了几步,大狗紧紧跟上;这下她离我很近了,她的样子我也看得一清二楚了——虽然穿着当地人的衣服,但她的脸——那双深不可测的、宇宙蓝色的双眼——

“小雪!!!”

我欣狂地叫出了那个名字。一定是她,一定是!我的小雪,我魂里梦里的小雪!我,我,宏宇宙在上啊!那一瞬间我所受到的冲击——那种狂喜澎湃的战栗——哪怕用神的智慧也难以描摹!好像圣寺克尔白中的Muidad-Dinibnal-Arabi看到年轻的Nizam,好像佛罗伦萨的Dante遇见不到9岁的Beatrice,又好像HumbertHumbert初识Dolores——哦,宏宇宙啊!我,我,我终于——

可她只是茫然而善意地笑笑,摇了摇头。

“怎么,你认不出我了吗?”我顿时惊乱了。我想上前,大狗“霍”地往我俩中间一横,我只好作罢,隔着这野兽跟她讲话:“小雪,是我呀,我是……(不行,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我的名字!)你忘了吗?你不是一直在等我吗?……”

她又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和耳朵。我脑袋里当即“嗡”的一下。难道——难道说——

她蹲下去捡一块石子,在泥土上生疏而认真地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汉字:

“叫我小丫头”

她的字写得很大,笔画很稀疏,也许是担心我看不清。

做梦似的,我随她进了洞。那头藏獒依然守在洞口,几只胖乎乎的羊在洞里安稳地抱团儿睡着。

岩洞其实小得可怜,也就三五米深;只是拐了个弯儿,所以夜间从洞外望进去,只觉黑洞洞的没有底。尽头处颇平旷,一角铺着厚厚一层干草、堆着一小袋粮食,旁边砌着个又小又简陋的火塘,小小的火苗没多少光热。她就住这种地方?实在教人难心。

或许她确实不是她,只是碰巧长得一模一样?我多少有些失落。不过,我能不远万里前来,寻见的又是与我的爱人一模一样的少女,这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缘份吧?

只可惜,她听不见声音,也不能说话。

她递给我一碟热乎乎的夏帕利,回身坐在干草铺上,好奇地盯着我看。饼子烤得很好,里面填满了香彻肺腑的酥油。

我在她面前坐下,暂且将夏帕利放在一边,拿石块在地上写道:

“我是一个无名者。你听说过无名者吗?你对‘小雪’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她锁着眉头看了大半天,指指前七个字,点点头;又指指“你”、“吗”、“儿”、“字”,同样点了几下头;随后便摇着头把其他字抹去了。看来她认识的汉字并不多。

我没再说话,也没再写什么。我只是坐在那儿,揣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心情,一直望着她。我们彼此相望,悄然无声,仅此而已。

这次算你赢了,熵姬。

一夜无眠。

早晨,她与大狗一起率了羊群翻过碧丘,快活地奔向那望似无边的丰美草甸。我竟然用尽力气也追不上她——平原上长大的人,到了高原上的确比较衰!小丫头跑出老远,突然回头看着我,调皮地一笑;大狗发疯似的绕着她打转,欢跑得像个大黑蹴鞠;雪白的藏绵羊仿佛下凡来吃草的洁云,点缀着绝净的原野。

我平生第一次感到天空这么广阔,这么蓝,离我这么近。微微吸一口这高原上的晨飔,凉丝丝的清甜直透入心胸,好像连记忆都被洗得明澈了,明澈得像她的眼睛。

“春风伴我羽衣翩翩轻舞在草尖,游目随蝶骋心于蓝天;秋风陪我喜泪涟涟漫步在绿野,拂花倾聆夜霖奏华年……”

那是小雪的歌声。

我拿定主意了。

我动身走向原野,来到小丫头面前,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才会带着一脸天真的迷惘吧。

我摸摸自己的胡子,无奈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很老了。这个叫小丫头的女孩子,我只能像对待女儿一样待她了。我慢慢地上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搂进怀里,以我所理解的父亲的方式,抚摸着她的头;而她,也像个父亲怀中的小女孩似的,闭着眼睛,依靠在我身上。这一次,大狗没有来扑我。

你知道吗,小雪,我没能找到你,却找到了你我的女儿。

世界1 两个人的宇宙 05



白天,我们在草原上牧羊;晚上,我在火前教她识字。两年时间转眼即逝。羊群比从前大些了,时间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也越来越多。小丫头丝毫没变,仍是十二三岁的样子,但愈发酷似小雪了,一举手、一投足,都挑不出哪怕一丝不同。

一个狂暴的夜晚。炸雷凶得像要把雪山给霹开,嗷嗷嘶吼的烈风把湖面撕得粉碎又抛入空中;比冰还冷的雨水夹着拳头大的冰雹,哗啦啦横飞得没个缝隙。我,小丫头,大狗,还有一整群老老少少的羊,全挤在石洞的最里面。这个素来干燥凉爽的石洞,此刻变得暖烘烘的。

这样的天气并不常见。即使在虿女吞噬万物之前,羌塘地区的年降水量也仅有150~200毫米,更别说生物圈毁灭殆尽的今天了。

小丫头蜷在我怀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的脸。雹子在漂砾上打得噼里啪啦,风也恶狠狠地在石缝中刨着,恨不得把我们的容身之处削成碎片;虽然隔着厚厚的石壁,雷声还是轰得我五脏六腑乱颤。我用仅有的一张羊皮毯子裹好小丫头,把她抱得紧紧的。她什么也听不到,恐惧应该比我少一些吧?这可真有点儿讽刺。

约摸到了后半夜,风雨并不见小。我正迷迷糊糊地栽盹儿,突然被大狗的一通壮吠惊醒了。睁眼一看,进来处好像影着个纤细的人;大狗在一旁只顾冲那人叫,却夹着尾巴,半步不敢上前,还一个劲儿往羊群里退却,把羊们挤得咩咩的。

“什么人!?”我叫了一声。小丫头睡得正香,什么也不知道。我轻快地把她平放在草铺上,顺手抽出刀来。是人类,还是Hela?虽说我这些年一直身藏利刃,但来者若是Hela,莫说利刃,就是手持重机枪也没用。

“先告诉我你是谁。”那人冷冷地说。是个女人,声音非常年轻。

“我是个无名者。”

“无名者”这个称号对人类没什么威慑力,但总能令一般的Hela退避三舍。Hela并非畏惧无名者,而是厌恶、避讳,就好像人类看到那种状如盘蛇、颜色惨黄、黏糊湿热、绿蝇群绕、白蛆沸腾的臭大粪时总会绕道走一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这里还有别人吗?”

“只有我和我女儿。”

她的话里流露出失望的意味:“听说过一个叫余荆沨的人类么?剩余之余,荆棘之荆,水风之沨。”

“没。”我干脆利落地回答。这是实话,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又是几秒钟死寂。大狗也不出声了。唯风雨依旧。

“打扰了。”她隐身而退。我没敢起来,只是目送她离去。她自始至终躲在黑暗里,我什么都看不清。直到她消失,我才发现自己的双手抖得够呛,刀柄早被汗渍透了。

到底是什么人啊,风雨、雷电、冰雹全无所畏,半夜三更跑到荒原腹地来“找人”?她又是怎么在这种恶劣状况下找到这个石洞的?人类肯定没这能耐。果然是Hela?应该是,他们在几公里外就闻得出人类的气味。但她那种冷静是怎么回事?这里有花有草,还有羊和狗,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吃惊?

小丫头睡得很沉。这也难怪,她什么也都不见呗。唉,一个又聋又哑的女孩只身一人,能在危险的荒原上活下来,可真是个奇迹。这里面怕是有大狗的莫大功劳吧。

我问过小丫头许多次有关她家人的事,她总以“不知”二字回我,看神色也不像是撒谎。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联想到入藏以来经历的种种怪状,其中难道有某种联系?

夜虽虐乱,清晨依旧美丽。

我们一如以往地去牧羊。我坐在高处,望着小丫头拾雹子、跳水洼,与大狗玩得那么开心,觉得自己也年轻了不少,全身轻快得不似以往那样沉重了。此情此刻,久违了的家的温暖,又涌满了我的心胸;就连身为无名者的压抑,以及对熵姬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都全抛得杳无踪影了。

一天晚上,小丫头习完字,在地上写道:“阿爸,你认识余荆沨?”

我登时吃了一惊。那天夜里的事我从没向她提起过,“余荆沨”三字他也从没教过她。她原本就知道那个人,原本就会那三个字么?我立刻写下:“他是谁?”

小丫头竟然流了泪。她低头咬了半天嘴唇,写道:“我在等他。”

愈发蹊跷了。这女孩当真是有背景的,她确实不是无缘无故独居于此的。这背景究竟有多深,内幕究竟有多厚?我不敢想。

这个叫余荆沨的人可能是其中关键,只是……怎么找到他呢?

一个月后,陆续有一些自由人类路过湖边。他们中有略懂汉语的,向我谈了外面的新闻。我得知保护区爆发了自由人类反抗Hela的战争,人类节节败退,Hela步步紧逼,战火已烧到拉萨。真是糟糕透顶。

我在成都亲眼目睹过人类和Hela的战斗。当时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市中心,一个自由人类手持35毫米枪挂榴弹发射器——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公然向放学路上的Hela儿童开火。那人准头很好,第一枪就把一个孩子当胸轰成了四散飞溅的肉酱,路面、行道树、街边建筑物上全是一片红。可他还没来得及把第二枚榴弹推进枪膛,我就看见那些糊得到处都是的血肉突然活了起来,汇聚拧合成无数根细长的触手,以肉眼无法企及的高速攒射而至,呼啸着瞬间把他捅成蜂窝。完成任务后,触手们游离那具千疮百孔的人类尸体,在马路当中纠缠盘绕为一块,迅速幻化人形,变回原来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学生了。

我也在成都亲眼目睹过Hela对人类反抗者的处决。当时是在成都市中心某座我忘记了名字的广场上,两个全身赤裸的人类——一男一女,都不过二十多岁样子——被无数触手紧紧束缚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下面周围黑压压围观的不是Hela,而是成百上千的人类。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一个个像探头啃食仙人掌的加拉帕戈斯岛象龟一样拼命伸长着脖子,一张张木然高仰的脸孔无比冷漠,却也透着股股难以形容的兴奋;他们一个个下颌脱臼似地大张着嘴巴,乍一看简直吞得下地球。Hela杀死了那个男人,把他的头从脖子上生生地拧了下来,血像喷泉般射向半空;下面围观的看客们旋即露出了满足的神色,有的人还意犹未尽地咂着嘴、舔着唇。Hela折断了那个女人的手脚,把她丢下高台,人类的海洋中立刻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她被人海淹没,被无数人类同胞轮番凌辱奸污,不知所终。

人类毫无希望。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单单从生物学上说,Hela和人类就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对手,更不要说别的了。等这场叛乱被镇压下去,Hela还会保留自由人类保护区吗?自由人类还能有容身之地吗?那些发动战争的人类们考虑过后果吗?他们替千千万万不愿打仗的人们想过吗?因为少数人的行为,自由人类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块乐土将从此消失。既然如此,这种抗争还有什么意义?

Hela和人类的战争,不同于历史上那些人新世界内部的战争。Hela和人类之间无所谓侵略与被侵略、正义与非正义,二者仅仅是猎手与猎物、捕食与被捕食的关系。石器时代的人类在向食物链顶端挺进的时候考虑过其他生物的感受吗?他们捕杀、驯化、奴役、玩赏其他物种,征服它们,侵占它们的栖息地,污染、破坏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甚至将它们斩尽杀绝。人类这样做的时候既然可以心安理得,Hela为何就不可以?任何动物都必须靠捕食其他生物才能生存,为什么人类捕食其他生物是理所应当,Hela捕食人类就是非正义?平心而论,Hela对人类所做的一切,其残忍程度远远不及从前人类对其他动物所做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过时的东西就随他去吧,现在是Hela主宰地球的时代。

不久又有消息,说是那曲也打了起来,县城通往外界的路都断了,自由人类都在朝无人区里逃呢。我越发担心起来,开始考虑要不要带着小丫头逃难去了。保护区如果真的被废了,我和小丫头会怎样?这正是我所害怕的。

我们终于没有走。

该逃的人,大概都已逃干净了。很久没有人类经过了。

我也没再见过索秋渠。

一日,我坐在密实柔软的草甸上,望着远方面笼洁纱的雪山发呆。小丫头玩累了,让羊群自由自在地吃草去,自己跑到我身边一屁股坐下,抱着我的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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