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侯传奇-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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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玥看她脸色不好,也没有多问,便道,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新菜,你等着。
李安宁兀自出神,沉默不语,宝玥旋即走了出去。
李安宁心事重重,无法入眠,辗转反侧到三更,披衣到外面仰头看如水的月色。
虽然没有见到金珠,但是纸条上的两行字和母亲告诉她的话对她的触动很大。她以为只有自己的人生受到了干涉,其实冥冥之中早有天意。五岁时算命老先生就知道她会成为女驸马,彼时她和宝玥尚无交集,却被注定了今生彼此的际遇。如果说自己因为身份偷换成了不幸的人,那么宝玥也是受害者。站在时间的长河岸边仔细审视,她发现宝玥一直默默守护着自己,拯救自己于水火,脱离万劫不复的境地。婚后的种种,李安宁怎会不知,虽然不太能明白,但是她能感觉宝玥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超越单纯为了帮她掩饰身份这个简单的目的。她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只好躲避。
清冽的空气中飘起一丝丝甜香,宝玥不声不响地走到她身旁,也抬头望着月亮。她知道她在躲避,她宁愿独自承受单恋的痛苦,也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感受。相守已经不易,如果要求得太多,她害怕会失去。因此宝玥并不强求,由着李安宁游荡在婚姻的围墙之外。
李安宁轻轻拉起她冰凉的手指,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低着头,轻轻说道,宝玥,对不起。
她的主动示好让宝玥感动不已,“对不起”三个字却让这份感动打了折扣。她问,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我的身份、我的迟钝、还有今日的任意让你为我担心,都对不起。
宝玥轻轻地摇头,含泪笑道,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包括等待。所以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李安宁默默地放了手,沉声又说道,对不起。
她确实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勉为其难也是在伤害宝玥。
再给我点时间。她低声请求道。
宝玥道,是我心甘情愿,你没有错。安宁,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父皇的偏殿里,那天你忘记了官帽,我捧起递到你的手中。只一眼……我的心就被偷走了。凡夫俗子也好……高官大吏也好……贬谪……擢升……贫穷……富裕……男人——女人,你变成什么我都不在乎。她几乎哭成泪人,哽咽着说道。
李安宁轻轻拥着她,陪着默默流泪。
也许除了伤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李安宁痛苦地说道。
我不在乎,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你的心里装的下万千边关百姓,我的心里只能装下你一个人。今生我只为你而活。
天刚蒙蒙亮李安宁就到了金珠大师的门外等候。传闻不假,门外早有打了铺盖席地而卧的外乡人,此刻睡得香甜,鼾声如雷,引得周围一片抱怨声。
待日头东升,翠儿打开门,东张西望像在找人。当她在人群中看到李安宁,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她对着纷乱的人群喊道,大师今天午后才占卜,各位先回去吧,午后再来。
人群里又是一阵骚乱,有人说,我们在这里等了一夜,你看行李都没收拾呢。李安宁朝说话的人看去,果然见他脚下铺开着一条席子,上面覆着一层薄棉褥子,再上面是一条皱皱巴巴的薄毯子。这套铺盖的主人长得五大三粗,嗓门像铜锣一般响亮,震得人鼓膜忽闪忽闪的。他一发声,旁边的人便退开几步看他。李安宁怀疑方才震天响的鼾声就是由他发出。
翠儿是见过世面的,或者想在人前凸显自己的地位。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位大哥的一片诚心确实不错,可是我们大师休息也是为了你们这些诚心之人。
这是哪门子道理?壮汉质问道。
翠儿说道,大师昨天累着了,情绪低落,没有心思,心不在蔫占卜就不准,这位大哥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壮汉挠挠头顶,闷哼了一声。
因此上午休卦是为了下午更好地给各位卜卦呀。翠儿接着说道。
众人听着有理,便没了牢骚。风向一下子变了,出现一片附和之声,那是那是……让大师好好休息……我们就在这里等……
翠儿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转身走到李安宁身边,冲她行个万福,李安宁受宠若惊地赶紧回礼,抬头再看,翠儿已经轻快地迈上了台阶,只留给她一个娇小的背影。这使李安宁产生了错觉,仿佛刚才翠儿并不是向她行礼,只是弯腰摆弄裙裾,掸落上面沾着的什么东西。慢慢合拢的门缝里翠儿给了众人一个笑脸,又似乎那笑脸只给了李安宁一人。
午时刚过,大门再一次打开,昏昏欲睡的众人一下子都来了精神,坐着躺着的连滚带爬站起来,站着的挺直了身子,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前望去。
这次出来的是金珠的母亲,她大喊着,别乱别乱,按顺序一个一个来。你们五个人跟我来。李安宁排在十几人之后,不在这五人之列。
翠儿灵巧地绕过金珠母亲,朝着李安宁走过来。
李安宁恭敬地作揖,说道,小姐姐,有何见教?
众人只注意金珠母亲,没有人留意翠儿。在一片纷乱声中,翠儿说的话只有两人能听到。她说道,我们大师请侯爷进去观卦。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她。
李安宁思忖着,大师能掐会算估计早已知道她要来,所以昨天和今天都是在考验她。大师邀请,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恭敬说道,请小姐姐前面带路。
穿过人群和几道门,李安宁终于能够近距离地观察这位盛名之下的占卜大师。
金珠大师远观只是个平常女子,打扮也和平常少女无二样。近看后如果用贴切的词语形容便是对大师的不敬了。除了大小眼,金珠大师的眼睛还一高一低,眉毛仿佛是为了迁就眼睛的高度也是一高一低,极富喜感。但这或许也正是大师仙风道骨,不同常人之处。
李安宁深深作揖道,在下李安宁久仰大师大名,特来拜访。
金珠大师也不答言,指指旁边的座位,示意她落座。
金珠的母亲看不起粗衣打扮的李安宁,还以为她是来拜师学艺抢生意的,便偷偷问翠儿,这个小子是来干嘛的,为什么坐在这里?
翠儿怪她多事,且看不惯她平时的做派,当着众人的面又不便发作,便道,这位是金珠大师的贵客。
金珠母亲一撇嘴道,什么贵客?一身粗布!
金珠听得这话,厌恶地瞪了她一眼,若平常面貌也罢,金珠的这一眼直接震慑住了母亲,她头一缩,讪讪地,赶紧退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第一位进来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满面愁容,眉宇间凝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她向金珠大师深深道福后坐到对面的小凳子上,要开口仿佛又羞于启齿似的犹豫起来。
金珠大师冲她一摆手,说道,老人家不用道来,听我说你只回答就好。
老妇听言感激地点点头,身子向前微微倾着。
金珠大师道,你可是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而来?
老妇震惊不已,嘴唇哆嗦着,更加说不出话来。
大师继续说道,恕我直言,你的女儿是否已经怀有身孕?
老妇从凳子上滑下来,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旁边的李安宁看得目瞪口呆。
老妇双手捧着大师的一只脚,哭道,大师,救救我的女儿!救救我的女儿!
金珠大师说道,既已有身孕让他二人成婚则可。
老妇加深了悲痛的语气,道,可是那个男人已经跑了,人都不知道在哪。
大师道,老人家请起,回家准备嫁妆即可,三日后自然有人上门提亲。只一点,好生看管安慰你家女儿,万不可让她再有闪失。
老妇听完不但没有起身,反而磕头不迭,口中说着,大师真是仙人下凡,连我女儿曾经自杀过您都知道……
金珠大师摆手道,老人家,快回家去吧。
老妇这才起身,边往外走边连连回头道谢。金珠母亲赶上前催促她,口中说着,老姐姐,听我女儿的准没错,快回家看好了。
第二位进来的是个青年男子,俊眉朗目,束发,穿着青布长袍,浑身散发着书卷气。李安宁料想着准是个问前程的书生。看左右,翠儿低眉顺眼没有丝毫兴趣的样子,金珠大师眯着眼睛瞧了片刻,让他伸手来看。又瞧了一会儿子,这才说道,客官胸有大志命里却无官运。
男子有点沮丧,说道,我为考取功名,用功读书至废寝忘食,难道终究不成吗?
金珠大师沉思片刻,说道,客官家业殷实,继承祖业可保衣食无忧。为何一定求取功名?
男子似乎有点诧异,道,大师能否帮我?
金珠道,正所谓,功夫不负苦心人。客官有心,若平时积德行善,兴许会改变命数。
男子一听还有希望,双目立刻放出光彩来,问道,我要如何做,请大师指点。
金珠闭目念道,我已说过,客官好自为之。
……
五大三粗的壮汉一脚跨进门来,嘴里大喊着,大师,快帮我算算俺家的猪仔都跑哪去了。
壮汉粗鄙的行为令人侧目,金珠母亲斜眼觑着他,满脸的不耐烦。金珠和翠儿一副平常相,不愠不火。
金珠大师都没瞧他一眼,张口说道,去你家后院的茅屋找,若不在你回来找我,我陪你五头母猪的钱!
金珠母亲一听说自家要出钱,赶忙说道,肯定在那里,要么附近找找,总之丢不了。
壮汉不理会金珠母亲的啰嗦,他习惯性地挠挠头,说道,你咋知道俺家有五头猪仔的?我没说啊。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接着问道,若不在,你真的肯给俺五头母猪的钱?!
金珠母亲道,若是明明有,你说没有,骗我们白白陪你钱可不行。
壮汉道,这位大娘你好瞧不起人,我虽是粗人,也知道三尺头上有神明的道理,无故为何骗你钱财?
翠儿怕他二人吵起来不好收场,便道,这位大哥,她好歹是大师的母亲,你怎能如此无礼!
壮汉听得这话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脾气,默默转身走了。
李安宁问道,大师怎么知道猪崽在后院?
金珠道,这个不便明说。原委是这样的:壮汉的老婆想偷了猪仔换钱送孩子上学堂,因壮汉不同意才出此下策。
李安宁问道,大师刚才为何不如实相告?
金珠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苦害人夫妻不睦?
李安宁道,大师真是菩萨心肠。可是若他找到了猪仔,他的孩子便不能上学堂了。
金珠叹口气道,小女并非菩萨。世间事本难两全,就看那孩子的造化了。
第二十九章 金珠入门
更新时间2016…5…25 23:58:38 字数:3815
晚上金珠请李安宁进她的闺房,闭上门,她走到桌前斟了两杯茶,自己先坐下来,然后看着李安宁。
李安宁作揖落座问道,大师,我也是来求卦的,为何不为我卜上一卦?
金珠竟然笑了一下,笑容很快消失,她说道,侯爷本就是来看热闹的,如今已经看过了,还不满足?
李安宁起身再拜道,请大师指点。昨天信里写的和我五岁时一位老先生所说如出一辙,在下迷惑特来请教。
金珠神色黯然起来,缓缓说道,实不相瞒,那位老先生是小女的爷爷。当年爷爷怕损阳寿本不想让我入这一行,后来不知为何又让我刻苦钻研。并告诉我十六岁的时候会遇到我的主人。她的名字叫“李安宁”。
李安宁惊闻此言,怔在原地,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笑道,莫非另有李安宁其人,在下冒犯了。
金珠道,侯爷何必过谦?同名不足为奇,同名的女驸马,并不常见。
李安宁惶惑道,莫非真是在下?!
金珠点点头,接着起身拜道,小女金珠拜见李大人。
李安宁又惊又喜,不知该作何反应。还是金珠从容自若,道,小女闻古人求贤若渴,必待之如上宾。大人也应如此待我。
李安宁道,这个自然。可是我只是个普通人,大师跟了我,既是屈才,技艺也没了用武之地。
金珠道,爷爷用尽毕生精力研究卦象,我相信他老人家定不会让我屈此一生。
李安宁担忧道,可是你的母亲,会同意吗?
金珠道,大人不必多虑,我自会让她放我走。
当天晚上李安宁被安排留宿客房,发生的事太多,她来不及细细思量,也忘记了差人向宝玥禀报。
第二天一早,金珠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斜跨在肩上去和母亲辞行。金珠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醒觉,看到金珠走出来,道,我的儿,这么早就醒了。
金珠道,我特来向母亲告别。
金珠母亲笑道,这次又要去哪,好歹告诉为娘的?
金珠道,这次一别,恐怕后会无期了。
她母亲怔了一会儿,看了李安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