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开-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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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廷内部就是逃往大围场,也就是后世的辽源一带,还是逃往科尔沁——福临的外公家,争论不休。从地缘上看,科尔沁距离沈阳更近些,而且科尔沁也是历代虏主的亲家,是满蒙一体的代表。
“如果前往科尔沁,还可以向蒙古借兵复国。”
许多人对科尔沁抱有如此幻想。
然而索尼、洪承畴、范文程等智谋之士,却心中雪亮:一旦去了科尔沁,大清就真的再无复起的机会。如果明军就此停步,科尔沁亲王就会挟大清天子以令蒙满诸部。如果明军死咬不放,他们多半会将福临献出去,以求自保。
从这点上而言,他们倒是与多尔衮站在了一起。
然而往大围场或是宁古塔方向北迁,非但无法聚集更多的军队,就是现在的这些军队都无法维持。
相比大围场、宁古塔这等真正的苦寒之地,辽东简直是关外小江南,天堂一般的地方。
“祖宗以十三副盔甲尚且能有偌大基业,我等就算困居宁古塔,总比那时候强些!”鳌拜等武将纷纷道。
索尼闻言也只能摇头。
建州女真的老家在图们江的建州左卫,并不在冰天雪地的宁古塔。那里是海西女真的老巢。能否适应那里的严寒暂且不说,光是海西四部对爱新觉罗家的仇恨就没那么容易化解。
“洪先生,先帝在时对您极为倚重,以你之见,如何是好?”索尼索性撕去一切虚荣,直言向洪承畴讨要主意。
洪承畴长叹一声:“如今之计,最稳妥的只有归降了。”
满朝的文武闻言震动,谁都没有想到洪承畴既然说出这等话来。
索尼岿然不动。他早就知道无论战、守、走都只有死路一条,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济尔哈朗和多尔衮能够翻盘。如今济尔哈朗被隔绝在外,多尔衮身死魂灭,内宫希望去科尔沁,而他自己却知道科尔沁和宁古塔一样险恶而且后者只是环境,前者却是人心。
算来算去,也只有投降一条路可走。
“明军残暴,若是定要斩草除根如何是好?”索尼追问道。
“辽东也好,海西也罢,距离大明实在太远了。”洪承畴道:“明廷不可能派出大量兵马常驻此地,也供应不起那么多的粮秣,只能复建都司,安抚诸部,再回到老汗时候罢了。而且明廷自诩仁义,只要我朝罢帝号,求和内附,总不会大肆屠戮,否则其他边夷当如何自处?”
“洪承畴!如今辽东明军见到满蒙服饰便杀,哪有半点仁义?”鳌拜叫道:“难道日后要诸申都穿尼堪服饰么!”
——你们入关之后不还强令汉人剃头么?若是没这等事,哪有这么多汉人恨你们,真是自作孽!
洪承畴心中想着,却是缄口不语。说到底这都是满洲人的事,自己一个降臣,说多了只会被当成是不忠的贰臣。
“如今我朝治下还有数十万百姓,何必亟亟言降?”祁充格虽然不满,但底气已经虚了。
“数十万百姓能当数十万大军用吗?”。范文程反驳道。他本是沈阳生员,比这些满洲人更担心投降大明,但战守走都不是办法,心中正是烦躁的时候。
“若是明朝要强攻盛京,大不了就鱼死网破!”祁充格道:“到时候他们拿到一片焦土,又有何用处!”
“诸位何必如此操切呢?”宋弘业本来是打定主意不说话的,此刻却也忍不住开口道:“如今明军兵临城下,在战守走降之外,不还有一条路么?”
“什么?”索尼对这个正白旗奴才没什么好感,故而口吻不善。
“为何不能与明军谈和呢?”宋弘业道。
既然要“谈”,就得两人坐下谈,否则就是自言自语了。现在这种态势,明军还肯谈么?
“臣受摄政王大恩,愿孤身赴明军军中!”宋弘业昂扬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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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七 裹尸马革英雄事(8)
宋弘业入了明军营中,自然一去不回头。他可不想在这胜利关头,跟东虏来个同归于尽。
萧东楼检验了接头暗号,便将这位英雄送去了后方,自己开始强攻沈阳城。守城清军士气已经丧到了极点,阵线岌岌可危。萧东楼也不着急一天两天,让一九式军属炮和诸多一七改对着城门猛轰,节约战力。
崇祯二十一年腊月三十,清廷内部终于做出了逃往大围场的决定,好歹那也是满洲的发祥之地。当天夜里,城中满洲兵三千余人,护送着皇帝和太后,以及一应文武重臣,开城突围,在付出千余条性命之后,终于突破了第二军的围堵,一路朝北逃亡而去。
萧东楼明知敌酋夜遁,却不追赶,只是重新布置防线,继续围攻沈阳。曹宁知道这是兵力不足的缘故,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条大鱼破网而出。
相比东虏的“伪帝”,沈阳才是更为重要的目标。
光复沈阳,无疑意味着辽东彻底光复。
从十九年至今,两年多的时间,总算解决了从神宗时代延续而来的辽患。
崇祯二十二年,正月初二,沈阳城里的守军向萧东楼投降。同日,明军进驻沈阳,接管沈阳城防,甄别俘虏。释放被奴役的汉人,发放粮食予以安顿。
曹宁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往来的人流,脸上渐渐泛出不解:“沈阳的汉人似乎不怎么高兴啊。”
事实上还有汉人为了割掉鞭子而伤心流泪,两代奴化,竟然有如此之威。
“被当牲口养了这么久,估计心里也怕得很。”萧东楼轻轻按了按眼罩:“我现在知道冯斌还是有用的。”
曹宁默然点了点头,又道:“接下去还打么?再往北就要出边墙了。”
“殿下给咱们万国坤舆图是干嘛的?”萧东楼嘿然道:“非但要打,还要打到大明边界以外去!否则叫什么开疆拓土?”
曹宁也忍不住干笑一声:“这倒是。费了这么大力气总不能就落个‘收复’失土的名头。只可惜慢了一步,若是能在年前打下来,正好让卢丫头在元旦大朝上报捷,那得多风光!”
卢翘楚作为近卫第二军的训导官,在沈阳入城式之后就带着文书、簿册,以及收缴的清宫宝物返回营门口。乘船前往天津,报捷京中。
与卢翘楚同去的,还有近卫一军第一师的王翊。
王翊在冬季攻势中表现抢眼,非但军事能力上让人侧目,其清晰的全局观更是让人佩服。这回佘安派了王翊作为第一师的报捷人员,显然也是有心重用。如今皇太子殿下整军经武,肯定还要组建更多的主力部队,说不定王翊还能成为大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
卢翘楚与王翊同船,本对这位年轻少校充满了好奇。但想到这人不过二十,却心狠手辣,之前东虏俘虏说杀就杀,简直就是跟陈德一样无视人命的屠夫。就算那些人罪大恶极,也该由有司裁判,岂能如此草菅人命?
王翊年轻敏感,知道卢翘楚对自己十分排斥,更没有自讨没趣的道理。上船之后便进了船舱,铺纸研墨。先给父亲写了一封平安家书,又给老师黄德素写了一封问安信。接下去的日子里,他都在考虑该如何写一封得体的书信给师兄黄睿雪,但直到下船,他始终只写了一句:“黄师兄见字如晤”。
这种惆怅一直冲淡了王翊对获胜的喜悦,反倒显得他格外老成。
朱慈烺早就忘了王翊这个人。直到翻看简历才想起来。他让总参的参谋在沙盘上复演了整个冬季攻略,从一个旁观者角度来看,星夜夺取辽阳和东宁卫都是神来之笔,将原本可能陷入持久战拼消耗的局面朝速胜方向拉动了一大步。
——此人用兵好奇而敢于行险,不是大帅之才。不过下手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又能从大局出发正确判断局势,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是名将才有的特质。
朱慈烺心中暗暗评价王翊,想到此人不过二十,更是欣喜。年轻就意味着可塑性更强,如果能够在让他在战争沉淀下来,能够真正明白“以正合,以奇胜”的精髓,那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尽快安排他入见吧。”朱慈烺对陆素瑶道。
陆素瑶早就将朱慈烺近期的行程表放在了脑子里,道:“殿下,最快也只能在十六日之后了。”
从腊月二十到正月十六已经成为了明廷法定春节假期,各部寺局署除了安排人当班之外,全都放假。这种丧心病狂的假期让朱慈烺不怎么愉快,好像突然之间就没事做了一样。不过这也是张弛之道,若是一味紧绷,整个官僚体系恐怕都会崩溃。
舍人科的年轻人也因此真正敬爱起了他们的“印君”,因为陆素瑶宣布舍人科不用轮值,这段时间的值班都由她一个人顶了。
“他一到北京就让他来见我,权当朋友走动。”朱慈烺说完,又道:“今天内阁是袁丈夫值班?”
“正是。”
“送两盒白糖去。以后年节之前都给京官发送年货,各地州县也增加一项支出。”朱慈烺道。
陆素瑶略一迟疑道:“殿下如此一来,不会太铺张了吧?”
“我治官吏之严苛,恐怕不逊于太祖时候。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多吃精料。国家有钱之后,官员的待遇要渐渐向两宋看齐。”朱慈烺道。
陆素瑶心中也是高兴,福身谢了皇太子。
朱慈烺跟陆素瑶说完话,又道:“现在还有一桩事体,我十分挂心。”
“不知可有臣能为殿下分忧的?”
“人口。”朱慈烺道:“这次各布政司报上来的人口,全部加起来只有一万万五千万,也就是一亿五千万人。”
“恭喜殿下,这恐怕是汉唐盛世都不曾有过的治政吧?”陆素瑶一脸惊喜,其实她早就看过这封题本了。
朱慈烺没有丝毫喜悦:“我才秉政几年?少学那些没用。”他道:“让人担忧的是,成年男女所占比重最大,青年最少。”
“这有何不好么?”陆素瑶疑惑道。
“如果将人口分布列成一张图,十六岁成丁,五十岁以上为老年,则为老中青三段。”朱慈烺随手画了三个图:“看,如果十六岁以下的人口最多,则未来十年内,人体总数就会上升。反之,老年人口最多,则未来人口就要下降。”
陆素瑶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不由点头。
“现在我朝成年男女人口最多,显然是因为战乱和天灾导致老年、幼年这类的薄弱人口受到了打击。未来很可能出现老年人口增多,全国人口下降的可能性。”
陆素瑶想了想道:“殿下,为何不会出现少年增多的可能呢?百姓安居之后,必然是要结婚生子的。”
“我也希望如此,但如果没有外部的刺激,恐怕不会出现这种生育高峰。”朱慈烺皱眉道。
明人从未有过计划生育的想法,信奉的是多子多福养儿防老。如果只靠民间自觉,人口的确会随着环境安全和医疗水平的提高而增加,但这个过程却需要十年,乃至数十年的积累。
“等假期结束之后,你部发文内阁,提请建立卫生总署。四月之后,天花药要分配到全国各个州县。只要登记在户的新生儿都免费提供接种。”朱慈烺道:“这事也叫喻将军知道,从杏林大学分些人手出去。”
陆素瑶一一记录,又道:“殿下,之前皇太子妃待产时,杏林大学为孕妇检查、接生,都是免费的。臣细细看过单据,其实所耗物力财力并不多,只是人力有些吃紧。如果能够增加妇科医的数量,在全国推行免费孕检和接生,更容易让人登记入户,接种也能方便许多。”
朱慈烺点头道:“这个想法不错,具体需要多少人,可以与喻将军等商议。如果专科医生培养时间过长,也可以考虑对护士进行专科培训,总比之前的产婆靠得住就行。”
“如此刺激下来,我大明可就真的是人丁兴旺了。”陆素瑶高兴道。
“还不够。”朱慈烺笑道:“你们这些女官也不该孤烧老。原来让你们与军中联谊的事,现在也别停。男有分,女有归,这是大同之世的基础,女官没有个归宿怎么能行?”
陆素瑶干笑一声,道:“多谢殿下挂念,只是我等嫁人恐怕不那么容易了。”
男尊女卑的思想深入人心,但凡男子能够养家糊口,怎么都不会让妻子抛头露面做事。
当然,做官跟做事是两回事。然而当官就有官威,一般官员娶个平民女儿都能让那户人家的社会阶层上升一步,又有哪个平民男子敢娶女官?岂不显得入赘一般?
如此一来,女官的择偶范围就显得十分狭窄,就连军官都更喜欢娶一个无才有德、吃苦耐劳的普通民女在家相夫教子。
朱慈烺也知道这种思想即便在四百年后都在流行,否则“白骨精”成为“剩女”的比例就不会那么高了。
想想还真是个难度极大的问题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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