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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金鳞开-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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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两宋时期,市舶司有了明确的职司,并且形成了一定的规章制度。
    市舶司(场、务)根据商人所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以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公凭(公据﹑公验),也就是出海许可证;派人上船“点检”,防止夹带兵器﹑铜钱﹑女口﹑逃亡军人等;“阅实”回港船舶;对进出口的货物实行抽分制度,即将货物分成粗细两色,官府按一定比例抽取若干份,也就是实物形式的市舶税;所抽货物要解赴都城;按规定价格收买船舶运来的某些货物(博买);经过抽分﹑抽解﹑博买后所剩的货物仍要按市舶司的标准,发给公凭,才许运销他处。最后还要主持祈风祭海。
    “北宋中,市舶收入达四十二万缗。武林恢复之初,宋室偏安,更是大力倚仗市舶收入。其时,岁入不过一千万缗,市舶收入即达一百五十万缗。”朱慈烺怕崇祯不能理解这些巨大的数字,又道:“一缗约值银一两。”
    崇祯果然被震撼了。
    上百万两的巨款啊!
    “父皇陛下苦于国库匮乏,不能一展宏图;百姓苦于米价高腾,只能造反乞活。儿臣不由要问一句,那天下的银子都去了哪里呢?”朱慈烺笑道:“官家不做海贸,是否就没人做了呢?天启年间浙江茶税一年二十万两,崇祯十年只有十二两。这些好处是落在了茶农身上么?”
    崇祯被儿子问得手足发冷,心中暗道:眼看着流寇覆灭,东患将平,原来真正的敌人却是那些日夜喊着忠义的国家砥柱!原本以为很快就可以做一个太平天子,果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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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三 轻裘缓辔踏地来(九)
    从皇太子进城,周后就等得心焦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母亲能够从容面对儿子在外做官二、三十年不回家看一眼。反正这个有出息的长子只要两三个月不出现在她面前,她就觉得丢了魂似的。
    相比之下,另外两个小儿子倒不是很受宠爱,这正应了民间那句老话:天家重长子,百姓爱幺儿。
    终于,周后看到散步而来的丈夫和长子。看他们边走边说的那劲头,周后就觉得心中如同一只猫挠痒一般,恨不得冲上去。面对天子,她不用出宫相迎,但面对儿子,却让她恨不得快步跑上去。
    “让为娘看看,你头发成什么样了。”周后不等朱慈烺行完礼,已经一把将儿子拉了起来。飞快地扫过身体四肢,没发现有何残疾,直奔朱慈烺的头发去了。
    古人以髡刑为辱,就算是家里过不下去当和尚,也不是什么光彩事。朱元璋虽然当过和尚,起事以后也不愿意人家多说。
    朱慈烺倒不觉得短发有什么丢人的,听母后这么说了,便解下乌纱巾,给母亲看过耳短发。
    周后看了不由松了口气,浑身轻松了许多,道:“倒也不是太丑。”
    “母后,这个长度其实挺好,一样能抓个发髻出来的。”朱慈烺道:“再说,冠巾之后从外面也看不出来什么。”
    “外人看不出来,你自己就能自欺欺人了?”周后凤眼一瞪,想摆个吓人的神情,却失败得无以复加。
    ——我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关系
    朱慈烺只是心里想了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顶撞周后。他随手将头发一拢,飞快地塞进乌纱折翼巾中,动作一气呵成,可见平日就是如此打发的。
    周后见了。心中一凉:我儿平日就是如此轻忽就如那些贩夫走卒之辈
    朱慈烺见母后看他,只笑道:“母后您看,果然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吧。”
    “偏你能做出这等奇思臆想来!也真有人跟你一起发疯!”周后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恼怒。
    朱慈烺嘿嘿笑了两声。不做辩解。
    崇祯倒是颇为理解,道:“你是怕官兵到了北面杀剃头之人冒功吧。”
    “父皇明鉴。”朱慈烺随手一顶高帽送了上去:“不过冒功倒是谈不上。儿臣麾下不以人头记功。只是怕官兵杀红了眼,看到金钱鼠尾就认作虏丑,难免会让无辜百姓枉死。”
    “那若是有真虏混迹其中呢?”崇祯又问道。
    “这等漏网之鱼到底还是少的。”朱慈烺猜想崇祯不明白什么叫“邻里街坊”。一个没根底的东虏在大明腹地,就如夜中篝火一般显眼。不说周围人的指认,就是口音都瞒不过去。
    “不过这事上,儿臣倒是觉得,宁可逃过一千。不能妄杀一人。”朱慈烺道:“儿臣麾下有人曾说:有发为忠民,无发为难民。儿臣觉得这十个字实在说得极好。”
    帝后都是爱民之人,但对百姓不念朱家旧德剃发降虏多少心有芥蒂。此时听了这十个字,细细一品。心中芥蒂顿时全消。
    这天下固然有忠义敢死之士,但也不该以此来强求万民皆是如此。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民斯有土,日后光复神京。解救了这些难民,仍旧是大明天下。
    若是人都死完了,哪里还有华夏?
    有发为忠民,无发为难民。
    这十个字在崇祯心里很快就扎了根,等朱慈烺走后。特意发布诏书,用这十字安抚身陷虏地的百姓。在忠义与逃难之间做选择,总比在华夷之间做选择要好许多。实际上,宁死不屈的人不会因为这十个字而做难民;原本就剃发求生的人,也不会因此改做忠民。只是即便剃了头,百姓也不会就此觉得与大明决裂了。
    朱慈烺随着帝后进了宫中,一起用了晚膳。饭后清口的是黄山毛峰,倒不算差,可见宫中的生活水准也在慢慢恢复。不过周后仍旧在宫中纺织,产量不高,却足够天家自用。
    “现在宫中没得许多人,开销倒是省了许多。”周后道:“你皇伯母上次还给了我一千两脂粉钱,贴补你大婚的花销。”
    朱慈烺无奈笑道:“有钱大办,没钱小办。难道会有人嘲笑我家寒酸不成?放到日后,这还是皇父皇母节俭持国的美谈呢。”
    话虽如此说,但是
    “祖宗规制放在那儿的啊。”崇祯叹道:“现在宫中的人,全都拉去打仪仗怕都不够。”
    “这个问题倒是不大,找两个礼臣,删减一下便是了。”朱慈烺道:“不过我若是大婚,诸王要随礼么?”
    周后轻轻打了朱慈烺手臂,笑骂道:“都要大婚的人,还这般没形状。”
    ——我很认真的啊!
    朱慈烺只得跟着笑了笑:“百姓家里成婚,亲戚都是要随礼的。”
    “那是因为百姓成婚乃是私事。天家大婚,那是国事。焉有以私情进国事者?”崇祯到底是下功夫研究过经学的,不小心就流露出那股老夫子的味道。
    “父皇说得是。”朱慈烺转过话题道:“不过这两年怕是也大婚不成。要不,皇伯母的一千两银子先投到铁厂去,还能分红吃息。”
    周后只当儿子在开玩笑,又要笑骂,只听朱慈烺继续道:“皇父皇母若是觉得一千两少,那么十万两呢?百万两呢?千万两呢?”
    崇祯与周后齐齐一怔,没有明白儿子又在搞幺蛾子。
    “父皇,母后,都说天家没私事,户部动辄从内帑里要钱。”朱慈烺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分国库和内帑?为何我大婚的钱还要从内帑走?可见天家的事也是分了公私的。”
    崇祯点了点头。
    内帑有一部分是从国税中分出来的,但并不能说是国家养着皇帝一家。因为这笔钱虽然名义上是给皇帝私用的金花银,但实际上京营开销也是从内帑走的。
    “所以看似公私分明,实际上根本就是公私不分。碰上武庙、世庙、神庙这样强势的皇帝,拿着国库的银子乱用,大臣们也没话说。碰上仁庙、宣庙、孝庙好说话的皇帝。大臣们就拼命从内帑挖钱。祖宗定下的规制,是让后人们这般孩子气玩的么?”朱慈烺道。
    崇祯皱眉沉思。
    “所以儿臣觉得,日后内帑跟国库最好还是彻底分开的好。内帑也不指着那点金花银。主要还是从皇店、皇庄上着手。”
    “那能有多少银子?”周后是受过苦的,毫不介意问出这等“低俗”的问题。
    朱慈烺道:“海贸的利润一年该在百万两。若是算上其他商货。光是皇店一年的收入就该在三百万两以上。”
    “这么多!”崇祯被吓了一跳:这都赶上三分之一的辽饷了!
    “不过那得等到天下平定之后。”朱慈烺道:“现在兵荒马乱,一切都以打仗为要务,实在挪不出钱粮。皇父皇母请放心,儿臣在货殖之道上还是颇有心得的。”
    说到货殖之道,崇祯的确对朱慈烺充满了盲目的信任。在他看来,能够拼着二十万两银子起步,编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光复大半个国家,让百姓能够温饱度日这种手段简直就是陶朱在世。
    至于原始资本累积时候带来的鲜血淋漓,作为皇帝怎么可能知道呢?虽然有人上疏指责皇太子严刑峻法,动辄抄家。但身为人父,有几个会相信自己的儿子是那种打家劫舍的土匪?
    “皇店往年也有收益,那还是在先帝时候。”周后白了一眼皇帝:“听说每年也有二、三十万两的收息。”
    那时候皇店是魏忠贤打理的,收来的银子越多,他的成绩越好看。等于是给皇帝的分红。崇祯即位之后,清算阉党也就罢了,连带着不肯信用中官。外面的镇守、税监统统撤了回来,这才有了浙江茶税十二两银子恶心人的事。
    所以说,后来皇家没钱。跟崇祯年轻时候拼命作死也有点关系。
    朱慈烺轻声笑道:“母后,那是魏忠贤在外面卖官鬻爵得来的赃款,并非真正赚来的银子。”
    崇祯第一时间就颌首点头,表示认同,却不说话,又像是不屑与妇人一般见识。
    周后倒比皇帝器量大,儿子不是一味向着她,正说明她教子有方,偏理不偏亲。她道:“你既然有这货殖之术,不妨连皇店一起管上吧。”
    朱慈烺倒是有些意外。
    难道自己基本掌控了皇权,母亲不知道?
    只是一个刹那,朱慈烺脑中如同劈过一道闪电,登时雪亮亮一片。
    周后看似寻常一句,其中暗涵的内容却十分丰富。
    连一起
    重点不是说皇店,而是皇店之外的朝政、军政、民政!
    这是在敲打我管得太多,还是在逼我表态?
    朱慈烺心中突然有些迷茫。
    谋朝篡位放在后世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而且自己感情上不想这么做,实际上也无须这么做。但是就此要我归还权柄,却也不能够。别说现在满清还没有大伤元气,就是将版图恢复到了天启朝的规模,也只是推迟了大明覆灭的时间罢了。
    更何况自己在深宫倒是很安全,过个几十年仍旧可以出来当皇帝,但谁知道那时候是什么境况?自己栽培的文官武将,是否会被清洗?是否会同流合污?民心是否会更加疲惫?泰西文明是否会迈上殖民掠夺的快车道?
    那时候可就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好啊,呵呵,儿臣谨遵懿旨!”朱慈烺半开玩笑道。
    “你母后不是这个意思。”崇祯帝突然幽幽冒出一句,让朱慈烺的笑容彻底凝结在脸上。


四二四 轻裘缓辔踏地来(十)
    “无论怎么说,这半壁江山是在朕手里丢的。朕心里也明白,若是没有春哥儿力挽狂澜,天下还不知道要糜烂成何等模样。如果朕能重新收复河山,日后进了太庙也不至于羞愧难耐。但仔细想来,朕却是夺了春哥儿的功绩。”崇祯声调低沉,终于说道:“朕想禅位春哥儿,做个太上皇。”
    宫殿之中,气氛格外凝重,就连一旁伴奏的雅乐都似乎凝固了一拍。
    皇父突然提出禅位之事,的确出乎朱慈烺的意料,转念一想却在情理之中。崇祯的性格原本就是如此,总有些文艺气息,又过于相信儒宗经典,很容易陷入自我否定、自我批判、自我牺牲的路子上去。
    这种人不觉得自杀有什么懦弱的地方,只觉得是承担责任的方法。这种人也不觉得自我否定有什么痛苦,甚至暗中为此感到自豪和愉悦。他们每次做出自我批判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距离圣人又近了一步,起码也是个有自知之明,敢于知耻的君子勇士。
    这种人是好人,但真心不适合当皇帝。
    更重要的是,朱慈烺现在还不想当皇帝。
    朱慈烺觉得当前自己与皇父的关系,颇有些类似世元首和首脑之间的关系。
    朱慈烺前世的国家体制规定了集体元首制度。而作为国家元首,第一,不能统帅武装力量,这就剥夺了皇帝的兵权;第二,不能参与决定国家事务的活动,也就是内阁开会都不能参加;第三,不能**决定任何国家事务,也就是废除了中旨的法律效力;行使形式上的权力——只能负责祭祀。
    这和现在的崇祯皇帝有何区别?
    朱慈烺自己则身为太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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