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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金鳞开-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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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送到崇祯面前“垃圾帖子”倒不是很多。而且同时看到正反两面的论战,也让崇祯在判断上更为谨慎。
    朱慈烺并没有将报纸视作“民主”大杀器,对他来说,能够控制舆论、增加工作效率,这才是报业存在的意义。最多就是让民众有个发泄渠道,反正不喜欢的可以不看。
    到了北面,这《特赦令》却掀起了一股巨大的风暴。几乎所有节行不全的官员,都收罗了一份南面来的报纸,将特赦令供在自己家里。
    有些书肆为了挣钱,单独刊印《特赦令》,卖给那些官员,黑话叫做“保心丸”。
    之所以要用黑话,因为多尔衮很快就针对《特赦令》发布了第二条愚蠢透顶的令旨:敢私藏、传播报纸者,斩!轻信者为奴!
    有哪个被抓住的人会承认自己轻信报纸?
    所以被抓住的,都是人赃并获以私藏、传播之罪被斩首了。
    于是汉官再次出现了弃官潜逃的风潮,最高的一日竟然达到了十余人。
    其中犹有吏部侍郎陈名夏,带着两个家人弃官南下,在天津上船出海,在莱州上岸,奔赴济南行在。
    朱慈烺在济南安排了一次宴会,虽然皇太子本人没有出席,但是去了一位阁老,许多与陈名夏有关系无交情的官员也奉命捧场,每人都做了许多诗词,集结成册,免费刊印。
    朱慈烺之所以对陈名夏格外关照,不单单是因为吏部侍郎官高位重,同时也是因为陈名夏实乃大明失节官员的典型。
    甚至可以说,整个大明都不会有人比陈名夏更加没有操守的了。
    陈名夏字百史,江南人氏,乃是崇祯十六年的探花郎,初授翰林修撰,兼户兵二科都给事中。这个起点是高标准的清流路线,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大明国运不败,四十余岁入阁辅政是没有问题的。
    国变之时,陈名夏失节降闯,其实也不过和在京的两千余名官员一样。
    李自成逃离北京之后,陈名夏没有留下事清,但是他跑到半路,听说江南在大兴“顺案”,要严惩失节降闯的官员,便又逃回了北京。
    在满清,陈名夏官复原职,旋即又擢升吏部左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所以说,他比那些闯来降闯清来降清的失节官员更多了一次降而复叛的经历。
    得到了这样一匹马骨,朱慈烺自然是要好好消费一番的。
    在这个没有照片、录像、博客的时代,要想让千里之外的人相信一些东西并不容易。
    谁都不确定陈名夏是否真的得到了善待,而且朱慈烺也不可能真的给陈名夏一个高官厚禄的待遇,否则就违背了人力资源管理原则中:内外公平。而且物议汹汹,万一有人口无遮拦捅破了“千金买骨”的窗户纸,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所以诗集就是一个不错的道具。
    明朝是诗词大兴时代,虽然精品极少,但数量上却远胜唐宋。官员送往迎来,做几首诗词属于基本套路。如果聚会来的士人多,诗词数量自然就多。
    主人家将这些诗词编为诗集,刊行于世,与其说是在炫耀众人的诗词文采,不如说是炫耀聚会规格。所以拿着厚厚一本主题明确、作者众多的诗集,足以证明陈名夏受到了极高礼遇。而这些与会作诗的官员,也都为朝廷做了背书——官场上是没人会去为一个注定要倒霉的家伙捧场的。
    这本名为《归南集》的诗集以最快速度传到北京,再次掀起了一场狂风暴雨。


三六四 欲牵青色上柔枝(七)
    “我大清哪里对不住这些人!忘恩负义的猪狗!”多尔衮撕扯着新到的《归南集》,重重扔在地上,又跳上去踩了几脚,终于耗尽了全身力气,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他现在有些后悔接手济尔哈朗留下的乱摊子了,一边是族人强烈要求加重刑罚,一边又是汉官的逃亡。
    如今已经到了每天都有汉官突然消失的状况,而且还都是有资格上朝的高官,至于下面六七品的卑官更是不知道逃了多少。
    在原历史剧本中,缉捕逃人法是在占领江南之后发布的恶法。那些逃人总不能逃出海外去。而现在大明还有半壁江山,全面与清军占领区域接壤。外有明军接应,内有金鳞会和保护伞宋弘业,逃亡成功率自然要高出许多。
    苏克萨哈和武拜侍立在阶下,相对无语,不敢在多尔衮气头上劝他。尤其是苏克萨哈,本来就反对多尔衮重新出来执政。在他看来,满清宁可退出关外,也要先将内部一统,诚如当年黄台吉的套路。只有自己坐稳了帝位,八旗一心,才能入关图谋天下。
    然而在到嘴的肥肉面前,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理智舍弃的。
    八旗入关不过半年,许多年轻子弟都已经不愿意披甲从军,而希望能够做官。对于弓马立国的满洲人而言,这无疑是自毁根基。然而那些求着做官的满洲子弟也没说错:总不能一直让那些靠不住的南蛮子治理百姓?
    这话虽然也对,但如果满洲兵力不足,几十万绿营和汉军,难道还会乖乖为他们打仗?所以无论是济尔哈朗还是多尔衮,都不可能答应这点,而是再三强调:满洲诸申只能从军。只有力不能及、体弱不堪的诸申。才能从学为官。
    这种得罪人的话,现在都得多尔衮来说,因为济尔哈朗已经带着两黄旗和两白旗的力量往陕西去了。
    “传命爱星阿,让他看好那些汉官!”多尔衮虚弱无力道,整个人都瘫坐在椅子上。他自己也不相信爱星阿能看住大门,那些北京的地头蛇不知道藏了多少暗渠。随时能够将人从城里偷出去。
    “主子,奴才觉着,这些蛮子实在靠不住。”武拜上前道:“咱们人口也实在太少,不如,把人全都送到关外去,看谁还能跑得了。”
    多尔衮眼中射出一道凶光,泛起杀气,吓得武拜连忙将头埋了下去。他道:“这话休得再提!这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咱们要走么!如此一来,人心涣散。谁还肯卖命!”
    武拜连忙请罪。
    苏克萨哈道:“主子,武拜虽然思虑不周,不过咱们也的确人太少。原本以为明朝那些蛮子胆子小,只要咱们打出‘为明讨贼’的旗号,他们就会跟咱们站在一边。现在看来却是错了。反正咱们已经占下了陕西,不如跟李自成联手,到时候以黄河为界,但凡南面的地方都给他。”
    多尔衮微微思量。道:“这事不忙,让济尔哈朗把攻势放缓些。看李自成与张献忠谁家赢了再说。你刚才说了‘为明讨贼’,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苏克萨哈不知道多尔衮想到了谁,躬身侍立一旁。
    “我这两天总觉得明朝定的汉奸名录有些问题,刚才突然想到了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多尔衮撑着扶手站起身,走了两步,猛然回头道:“是洪承畴!这上头为何没他名字!”
    苏克萨哈一愣。道:“殿下,这份名单若是因为十三日收粮而起,那么洪承畴在南路领兵”
    “不对不对!”多尔衮摇头道:“孙之獬、金之俊官不甚高,与十三日收粮也是无涉。为何他们名列其中?洪承畴为大明所叛将帅中地位最高者,在我大清又是出谋定策之辈。没有他实在说不过去。”
    苏克萨哈道:“主子,就怕是借刀杀人之计。”
    多尔衮仰头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起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洪承畴的每一副画面。在他的记忆里,先帝黄台吉有一天诉说自己入主中原的志向,各旗武将纷纷表态,要为陛下破关而入,攻下大明江山。然而黄台吉却是冷笑道:“就靠你们?你们就像一群瞎子,连入关的路都找不到呢!朕倒是得了一个向导,引朕入主中原的向导”
    那向导就是洪承畴!
    多尔衮也知道,黄台吉之所以不重用洪承畴,就是因为此人太过锋锐,只有时机成熟时才能启用。去年明朝国变,正是大清千载不遇的大好时机,也的确如黄台吉所预言的那般,洪承畴在入关前后出谋定策,迅速打开了局面。
    然而现在大清境况困顿,洪承畴家人老小都在闽南,那可是大明的地盘,如何保证洪承畴的忠心呢?
    
    “洪承畴不在汉奸之列。”崇祯帝低声对周皇后道:“是春哥儿给朕留了些颜面。”
    随着在济南一天天呆下去,崇祯越发认识到了之前自己所用官员都是一副何等德性。与东宫大力起用的那些白丁女流之辈相比,他们简直就像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蠹虫。而且原本在他看来庸碌无能的督抚,反倒一个个焕发出令人诧异的能力。
    比如周应期、蔡懋德,原本都是督抚中二流人物,只听说他们人品尚可,如今看看却是治民的能臣干吏。
    这种情况下,崇祯不得不对自己的用人加以检讨,而检讨的对象当然不能是臣下,只有名义上与自己平等的皇后了。
    周皇后本来为皇帝不肯见皇太子而有些担心,听崇祯这么一说,倒是放心了。她道:“春哥儿是个面冷心热的,只做不说,就算天下人都指着他骂,怕他也不会辩解一句。”
    “有时候这才恨人。”崇祯帝无奈道:“许多事,服个软也就过去了,偏偏要如此执拗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崇祯指的便是《特赦令》。这回特赦令之事让崇祯感觉到了皇权被人胁迫的痛楚,换做是汉唐天子,恐怕早就这等逆子废为庶人,流放千里了。
    然而大明皇室从来都缺乏这种虎毒食子的魄力,就如衍圣公孔胤植说的:“天下世家不过三家:我曲阜孔家,龙虎山张家,京师朱家,而朱家三百年天子也不过是小家子气。”
    一个“小家子气”,正是大明天子的最佳注脚,注定他们不会对自己的儿女下手。
    周皇后也知道皇帝尊严受损,却忍不住道:“皇爷若是一早答应了春哥,岂不是没这事了?而且春哥儿当日可是定了上元节这个期限,逾期者不赦。这回《特赦令》倒是退了一步,恐怕也是在揣摩你的心思呢。”
    崇祯闻言又宽解了些。虽然皇帝不愿意被人揣摩到自己的心思,但有人愿意加以揣摩,本来就是对他们的尊重,这点上崇祯还是明白的。更何况现在皇太子羽翼丰满,仍要顾忌他的心情,也算是有孝心了。
    周皇后却不知道,这件事上,朱慈烺并不愉快。
    因为朱慈烺仍旧希望坚持上元节这个期限,而不是无休止的投降。可政治是个平衡游戏,任何一个领导者都不可能说一不二。随着局面扩大,没人能够事必躬亲,手下文臣武将势必会掌握越来越多的资源。如果那些人滥用手中资源,用明人的话来说就是“不臣之心”。
    要想让手下每个人都“忠心耿耿”,那么自己就必须在严格制度的同时,以人格魅力征服他们。
    朱慈烺在与几位阁老通宵达旦的商议之后,终于出台了这么一份折中产物。对他而言,其实是放弃了对变节官僚的清算权利,日后也不能用“失节”大搞清算、收缴资产了。想来自己在河南、山东的所作为,已经让包括吴谀诘奈墓傧低掣械胶ε铝恕#ㄎ赐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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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五 欲牵青色上柔枝(八)
    虽然在官员家产和抄家限制等问题上,文官系统与皇太子有些分歧,但在安民、春耕、收税富国等问题上却是较为一致。
    因为这一届内阁之中,全都是实用主义者。
    李遇知年纪最长,虽然名义上管着吏部,实际上已经是由次辅吴鞒执缶帧=颅Z来了之后,孙传庭将工部让给了他,免得他成个光杆阁老。
    工部在以往都是没人要的清苦差事,主要任务是负责修建宫殿、皇家园林、帝后陵寝。蒋德璟初时也以为这是敷衍之举,谁知到工部视事之后,方才知道现在地方工程已经全部都从户部转交给了工部。小到一口深井,大到黄淮治理,全都是工部管辖范围。
    内阁的小会议室里,只有一张六座长条桌。朱慈烺坐北面南,李遇知和吴蚝幔锎ビ虢颅Z坐在皇太子对面。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小会,也是蒋德璟来到济南之后第一次参加这种临时会议。
    “现在六科给事中权限大为缩减。”朱慈烺特为蒋德璟介绍道:“原本六科廊可以对六部所有政务指手画脚,现在只能对六部中的财案进行审计。蒋先生该当知晓。”
    蒋德璟闻言,不由面露笑容。六科廊在大明属于言官,位卑权重,各部主事大多要先跟他们打好招呼。如今若是只能对银钱事审计,则大大放开了部堂官员的手脚。
    “我素知蒋先生善于理财,而如今用钱最多的就是兵部、大都督府和工部。”朱慈烺道:“所以请蒋先生统摄工部,就是为了将每一两银子、每一粒黍米,都花在刀刃上。”
    “殿下,如今工部没有进项,所耗钱粮都只能从户部支取?”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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