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上空的乌鸦 作者:勤倦斋-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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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这里吗?”
“再往下点儿,用点儿力。”
“好,往下点儿,用点儿力,怎么样?舒服吗?”
“嗯,舒服,总躺着腰疼。”
“坚持一下,过几天就好了,出院后咱俩一起去洗温泉。”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不着急,我再陪你呆一会儿。”
“快走吧,你走了我好睡觉。”
“那好吧,我明天一早过来。”
“不用那么早,中午来也行。”
“还是早晨来吧,我给你带你最爱吃的熏肉三明治。”
“好吧。”
日本妻子不论年龄大小,对老公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衣食住行照顾得无微不至,有工作的妻子也是这样,因为日本女人从小就接受的这种教育。
林雨豪爸爸不禁想起去世不久的老伴儿,老伴儿是个能干、泼辣的女人,年轻时在纺织厂工作,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却很能吃苦,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一年,林雨豪爸爸单位分房子,他是讲师,却和助教一样分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林雨豪妈妈不干了,硬是率领一家老小占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林雨豪爸爸望着墙上的壁灯,心想也许不回日本她还死不了,没来日本前,在中国也挺好,穷归穷,她那边的亲戚朋友在,起码能走动走动,遇事也有个商量,都是我害了她呀!说到底,人到哪儿还不就是个吃、穿?吃得好一点儿、穿得好一点儿又能怎样?
人有病就容易瞎想,躺在病床上,陈年往事像演电影一样浮现在林雨豪爸爸眼前。小时候,村口的场院是孩子们的天地,场院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树上架着高音喇叭,秋天刚收获的玉米堆成了山,孩子们躺在玉米堆上,从早玩到晚。大学毕业后认识了林雨豪妈妈,那是1958年夏天,林雨豪爸爸记得很清楚,她穿着白色的确良衬衫,一条黝黑铮亮的大辫子拖在身后,脸也晒得黝黑,人长得很漂亮。刚开始处对象时,她娘家人还不同意,不单单嫌他穷,主要因为他是日本人。
“唉,跟我真是一天福也没享。”林雨豪爸爸自言自语道。
“爸,你说什么呐?”林雨豪问。
“没说什么。”
“快吃药吧,吃完药睡觉。”
“好。”
林雨豪爸爸看着儿子,儿子长得像妈妈。“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年轻时还好说,老的时候,老伴儿不仅是个伴儿,更是彼此的精神支柱。夫妻间相扶相老过一生是一件人生幸事,现在一些年轻人流行闪婚、闪离,言语不和就闹离婚,其实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王哥家
池田助教是庆应义塾大学医学博士毕业,他家庭条件很好,父亲好像是哪个大公司的董事。池田助教三十多岁还没结婚,自己买了一套公寓,每天早来晚走,数他带的留学生最多,和本国学生相比,留学生不好带。
“池田先生,这两张病理组织切片我怎么看不出区别呀?”李梦华用英语问道。
“嗯,我看看。”
看切片是一门功夫,不是一年半载能学会的,组织切片看错了,良性诊断成恶性或者恶性诊断成良性,那是重大医疗事故。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有的肿瘤病人治好了,二、三十年没复发,保不准就是当初诊断错误了。看切片是病理诊断的基础。
“李桑,你看这块切片组织边缘清晰,分化度较高,另一块边缘模糊,属于低分化,仔细看有差别的。”池田助教说。
池田助教总是耐心细致地为学生讲解,一些实验技术更是手把手地教。相比之下那两个讲师则没有多大的耐心,崛江教授更是很少进实验室,崛江教授从来不做实验,实验都是由下面的老师带着做。
“哦,我看出来了。”李梦华说。
“李桑,尤素福说他下午有事,下午你去看PCR仪吧。”池田助教说。
“好。”
尤素福是孟加拉国留学生,他和费迪南不一样,他经常出去打工。PCR仪是免疫组化实验的一种仪器,免疫组化全称叫做免疫组织化学染色,是分子生物学的一种实验技术。病理科一共有三间实验室,李梦华这段时间主要在PCR实验室工作,PCR实验室不算太大,分“试剂准备区”、“标本制备区”、“扩增反应配置区”和“产物分析区”,各个区之间相互隔离,中间有一条缓冲走廊,走廊两边有四道带观察窗的铝合金密闭门,工作区里面的物品也不能相互混淆。
李梦华在实验室一呆就是一下午,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一会儿到生物安全柜调制试剂,一会儿盯着PCR仪。其他人有的负责台式离心机、有的负责微量核酸测定仪,这些实验设备都很先进,还有电泳仪、凝胶成像系统、毛细管电泳仪等等,光是一台荧光显微镜就价值几百万日元。
“教授回来了!拎一大包吃的放医局了。”一个刚进实验室的学生说。
“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泰国食品,还有一些水果。”
“好啊!做完实验有吃的了,我都有点儿饿了。”一个留学生说。
崛江教授去泰国参加学会了,刚出差回来,只要不是晚上,他都要先回学校,而且几乎从来不空手,每次都带些吃的东西回来。医局就是休息室,中间放一张长条桌子,两边是几把椅子,休息时,大家可以喝喝咖啡、吃点儿东西。知道这些留学生没钱,科里经常组织在医局吃烧烤,当然不是在屋子里面烧烤,医局外面有一个露天阳台,大家在阳台上烧烤。
留学生们在一起都是说英语,日本学生很羡慕这些英语好的留学生,这也没办法,像菲律宾、印度、印尼等国家,英语就是他们的官方语言。李梦华一开始英语说得也不好,时间长了慢慢习惯了,发音要比菲律宾、印度学生好。
做完实验都快晚上九点了,大家来到医局,桌子上,教授拿来的吃的还没动,大家你一块、我一块,很快一袋子东西就被瓜分完毕。
“你们都给吃啦!没给我留一块?”南子手里拿着文件,进来一看,桌子上只剩食物残渣了。
“南子小姐,我这儿还有一块,送给你吧!”李梦华说道。
“谢谢!还是李桑好,这么漂亮的包装,我带回家给孩子吃。”
南子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小孩儿才四、五岁,南子经常很晚才回家,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带的?南子在科里干了好多年了,大家背地里都说南子和教授关系暧昧,这也难怪,守着这么一个风韵十足的少妇,难保教授不动心。
“李桑,就你心肠软,南子平常对我们多苛刻,就应该一块儿也不给她剩!”南子走后,一个留学生对李梦华说。
“谁说不是?”
林桑没有说话,只用眼睛瞥了李梦华一眼。留学生之间也有矛盾,说穿了都是因为奖学金,奖学金名额有限,大家竞争得很厉害。此外,留学生中女多男少,女人多的地方矛盾就多,除了李梦华和林桑,科里还有一个台湾女生、一个印尼女生、两个菲律宾女生,不算日本女生,六个女留学生就够唱两台戏了。
周日,李梦华应邀去王哥家,这是李梦华第一次去王哥家,之前王哥邀请了几次都没去成。王哥家住在平井,平井在荒川西岸,属于江户川区。荒川是东京最大的内河,发源于崎玉、山梨、长野三县交界的甲武信岳山。平井大桥飞架两岸,桥下宽阔的河面上水流湍急,两岸是绿地和樱花树,一到春天,河堤上开满了樱花。
李梦华在平井车站下了车,王哥早就在出站口等着了。
“梦华,说过不让你买东西,怎么还买这么多?”王哥说。
“也没买啥,只买了两个玩具,嫂子和孩子在家吗?”
“在家,正准备中午饭呐,我原打算出去吃,你嫂子说天热,在外面也吃不到什么,她要自己在家做。”
“太麻烦你们了。”
“麻烦什么?你嫂子早就说让你来,她很想见你。”
“我也是学习忙,其实我早就应该来看嫂子了。”
“现在也不算晚,上车吧!”
八月份的东京很热,还经常下雨,台风和热带气旋频繁光顾,每天出门都得带把雨伞。台风所到之处带来大量降雨,土壤和空气处于饱和状态,伸手一抓仿佛都能攥出水来。
“下周又要来台风了。”王哥说。
“嗯,这是今年夏天第三场台风了吧?”
“是啊,日本就是这样,夏天台风多,你在国内没见识过台风吧?”
“没有,八级以上的风都很少见,也真奇怪,明明看台风往中国去了,一转弯又到日本了。”
“还是大陆气压高啊!眼看台风往上海、山东方向去了,一打旋儿就又奔日本了。”
“看来日本帮中国减少不少灾害啊!”
“哈哈!”
平井和东京其他地方一样,房子一幢紧挨着一幢,街道也很狭窄,铺着沥青的人行道上架着密密麻麻的电线杆,电车道紧挨着居民楼,用一排塑料隔音板隔音,蓝白相间的电车不时疾驰而过,栏杆放下,汽车在一处铁路道口前停下。
“梦华,你没来过平井吧?”王哥问。
“没来过,这里居民也不少啊!”
“是,我们原来住在千叶,你嫂子说平井中国人多,她喜欢中国人多的地方,要依我不选平井。”
“平井中国人多?”
“嗯,江户川区是老城区,房价低,物价也相对便宜。”
电车开过去,栏杆抬起,过了铁路道口,车子拐进一条胡同,王哥家是一幢二层独门独院的小楼,楼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靠墙还停着一辆两厢白色本田车。一按门铃,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儿从屋里跑了出来,这是王哥的儿子。
“爸爸。”小男孩说的是日语。
“这是姐姐,快问姐姐好。”王哥用汉语说。
“姐姐好!”
“怎么能叫姐姐?应该叫阿姨!”小男孩身后跟出来一个中年妇女。
“对,叫阿姨。”
“梦华吧?长得真漂亮,你王哥经常提起你,欢迎,欢迎!”中年妇女热情地打招呼。
“嫂子好。”
“快进屋吧,外面热。”
王哥老婆四十多岁,圆脸大眼睛,人长得不算漂亮,身材已经有些发福,听说话口音像是南方人。
李梦华在玄关处换拖鞋进屋,先把玩具分给两个小孩儿,女孩儿比男孩儿大,李梦华给她买的是绒毛小马,褐色的绒毛小马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马头上拖着长长的红色鬃毛,李梦华问过女孩儿属马,小男孩儿的玩具是变形金刚。
“快谢谢阿姨!”王哥老婆说。
“谢谢!”小男孩儿用汉语说。
“谢谢阿姨!”小女孩儿有七、八岁大,梳着灶坑门头,穿一件漂亮的粉色纱裙。
“喝杯凉茶,今天休息了?”
“嗯,谢谢嫂子。”
“你到这儿不要客气,就当到自己家里一样。”
“好,嫂子,你也坐吧。”
“学校怎么样?生活都习惯了吧?”
“习惯了。”
“学习累不累?”
“还行吧,也不轻松。”
“你们教授要求严吗?”
“挺严的,不过对我们女同学要求松一些。”
“日本大学教授都这样。”
“嫂子,你家客厅可挺宽敞啊!”
坐在客厅沙发上,李梦华打量着王哥家,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原木色地板,白色墙壁纸,布艺沙发,客厅一角还放着一架白色钢琴,钢琴盖打开着,上面放着乐谱,应该是小女孩儿的。
“还行吧,我领你参观一下吧。”王哥老婆说。
“好啊。”
“这里是餐厅,那边是厨房。”
“厨房也挺宽敞。”
“这是卫生间和浴室。”
“浴室也分里外两间呀?”
“嗯,外面洗脸、脱衣服的,里面是淋浴。”
“洗脸和淋浴还是分开的好。”
“这里是衣帽间,这里是储藏室。”
“储藏室真大,能放很多东西吧?”
“是,楼上也有储藏室,孩子大了,家里东西越来越多,储藏室其实挺重要的,咱们再到楼上看看。”
“阿姨,我领你去!”小女孩儿说。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百惠。”
“百惠?名字真好听!上小学了吗?”
“上了,小学二年级。”
“我和你王哥要孩子晚,四十多岁了,老大才上二年级。”
日本这种二层“一户建”小别墅都是木结构的,从外表却看不出来,人字形坡屋顶,不锈钢排水管,贴着白色瓷砖的墙面,厚厚的木质大门。盖房子的时候,建筑工人像搭积木一样,五、六个工人外加一台小型起重机,一幢房子一、两个星期就建好了,建筑构件事预先都做好了,拉到现场组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