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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宋日月记-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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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听说明日给你囚起来了?”襄晋公主这回没好脸色了,劈头就问,显然对他上回的“说谎”兴师问罪。咦,这不是他用来蒙骗楚月和三相公的话么?此谎言的知情方只他、沙都卫、高益恭、赵构再加王氏,而受骗方仅两个心爱的女孩,怎么阵营里又增加个公主?

“奸贼,你敢不承认?”自屏风后转出了三相公,得意地看着他,他顿时转过弯来,当日是三相公救回公主,她俩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那坞堡定是宫中在外的产业,被襄晋公主所用,招待三相公与楚月了。

襄晋不给他搪塞的时间,飞快说明:“岳姑娘乃为我大宋追缉明日,秦大人休要误会,咱家自会跟皇兄解释,但你为何虚言欺上?”

大帽子扣上来,他暗暗叫苦,怎的冒出这档子事,三个小冤家聚到一起,岂不是火星撞地球,他的头都大了,好在反应够快,作出苦笑状:“长公主恕罪,臣不过秉承上命而已。”

将责任一股脑推给赵构,好容易挡住两个女孩的七嘴八舌,一头大汗地“逃”出雅竹居,他尿意全消,大概都自身上出了,赶紧又去后殿面上,以跟赵构对好口径,应付襄晋公主的追盘,说谎的滋味真不好受!

忙完这一切,回到政事堂,已是下午,僚属们俱一番逢迎,独不见上司范宗尹,自觉可以分庭抗礼的他也不去拜谒这个当初保举提拔自己的恩人,便回自己的公事房。大案上积压一堆公文,他随意翻阅,忽冒出两张私函,他倒不奇怪,当上参政以后,他的私函也多起来,多是攀亲附势,他懒得理,都带回给王氏看。

但这两张不同以往,一张粉色函十分醒目,芳香扑鼻,他好奇拿起,豁然一行娟秀小字:秦三官人亲启,落款玉僧儿。他顿想起那个令黑夜生辉的妙人儿,原来是邀他妙艺坊再叙,谈音论律,上次安然脱身实属侥幸,他当然不敢再去犯险,不过妙人儿青睐总不是坏事。他些微自得地拿起另一张皱皱的红函,一定来自很远的地方,上面墨迹雄浑有力:致参政秦桧书,李纲拜上。

李纲?他从花丛幻想中醒来,不就是那后世小中一力保荐大英雄的老忠臣么,难道是来骂自己这个奸臣的?忐忑不安地启开一看,出乎意料的,却是满纸的盛赞:秦公精忠许国……立大节于宗社倾危之秋……直谅公忠,久孚中外……

信中尤其赞扬他的“以战求和”之策,李纲认为:和、战、守三策乃是大宋南渡后之国是,目前以“和”为国是,待大定后便可以“战”为国是。其中关于国家治理与天下大势的灼见更在陈矩之上,一个冷静远思的政治家形象跃然纸上,他内心惊叹不已,按李纲的施政策略,大宋短时间内便可迎来中兴。他忙唤下属来问,方知李纲在建炎初年曾入相七十五日,因奸人谗言而罢。他心道,这么一个大忠臣老子可要起用,一定要向赵构重荐。

次日早朝,他便上奏此事,不料碰了一鼻子灰,赵构驳回道:“士大夫间有言李纲可用者,朕以其人心虽忠义,但志大才疏,用之必亡人之国,故不复用。”

赵构淡淡数语,却是对他入朝后最重的语气了,惊得他一身冷汗,体会到小王八蛋的喜怒无常。

王氏得知此事后对他好一顿埋怨,怪他事前不跟其商议,原来李纲在相时,以直言无隐令赵构极度反感,用一句话表达——“李纲孩视朕!”,皇帝的眼里怎容下这样的臣子,而李纲罢相时更发生一件震惊天下之事,太学生陈东聚军民数万伏阙乞留之,而被赵构枭首通衢,以竦天下,违背宋太祖“不杀士大夫”之训,落下恶名至今,这笔帐亦算到李纲头上,他的推荐不是触动赵构隐痛么?

他才发现自己在政治上还很幼稚,以为捏住赵构的软处就可放手大干,谁知小王八蛋对外脓包,对内毫不手软,他不得不收敛刚刚滋生的自大,老老实实地凡事与王氏商议。

不过此事也为他赢得忠荐不畏上的美誉,他再揣摩赵构的脾气,推荐成功了一些名士如大儒胡安国等,也包括他眼里的志士杨愿等,当然更没忘记自己的亲党王唤(口换日字)等,毕竟他在朝中根基不深,要想有所作为,必须培植亲信。在王氏的幕后操纵下,他一时间名声鹊起,羽翼渐丰,权倾一时的范系开始逐渐分化。

都说政治是老人的爱好,其实应该是男人的爱好才是,他沉醉在政治游戏之中,无暇顾及两个女孩,好在有高益恭充当眼线,每日报她俩平安,令他心安理得。直到这日中旬休务,他才暂时得到放松,信步步出政事堂,看着晚霞漫天,方想起有十多天没见她俩了,既想去,又怕去,答应她俩的事还没来得及安排呢,犹豫再三,终抵不住那压抑不住的思念,他决定去看她俩,反正不想回府面对王氏,这婆娘倒也识趣,这些日子没来缠他。

正要吩咐谦人备轿,却见一顶粉色花轿停在政事堂府门外,轿帘一掀,现出一张脱俗出尘的俏面,妙目流转,清啼一声:“秦三官人的架子真大哩……”

第四十六章美丽有罪

湖水微漾,波光粼粼,一轮胭脂般的落日,正沉下天际处的龙山。他自窗前转身,好奇打量玉僧儿的香闺——位于妙艺坊顶层的牡丹舱:方方一丈内,淡饰粉装,桌椅雅洁,一排六扇蕉叶窗,可外视而不可内窥;一面有小门,门外是条廊,通着下层;里舱拉起一座鹅黄的薄纱屏风,隐隐可见妆台与红罗闺床,令人遐思。

“三官人久等了。”倩影一闪,香风暗浮,妙人儿自屏风后转出,已然换一袭雪白垂地长裙,乌髻歪斜,莲步轻移,浅笑慵懒迩来。

“无妨、无妨。”想象她更衣时的春光,他的喉结不由蠕动一下。

真是天生难过美人关的贱骨头,花魁玉僧儿亲自来请,他一时得意忘形,早忘了前番差点被戳穿的危险,毕竟内心仍憷见楚月与三相公,得了这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便顺水推舟,叫高益恭回府知会,自己备官轿换便服赴妙艺坊。

小婢摆好一桌精致的酒席,回避出去,护卫们自有人招呼,花舱里只剩二人相对。红烛照到玉僧儿脸上,鼻葱眉黛口脂,娇滴滴,嫩滟滟,直看得他双眼发直。这时代也有烛光晚餐?没想到秦桧这张老脸,还有这样一个美女看上,想来是自己的内在魅力所然。

寒暄落座,美色当前,他毫无饿意,摆出自以为最潇洒的姿势,肆无忌惮地欣赏着人家。

虽见多了男人这般德性,玉僧儿仍被这个男人看得心里发慌,掩饰着递上一把香喷喷的热毛巾:“请三官人擦脸。”

接毛巾的一瞬,有意无意地,他的手指在妙人儿手背一揩,玉僧儿触电般地缩出去,眼神大有嗔意,舱内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他嘴角浮出古怪的笑意,想象假如玉僧儿投怀送抱时被他拒绝的尴尬小模样,他当然不敢再惹什么风流债了,对不起爱人可一不可再,但逗逗这个美女还是蛮开心的,也是为芸芸被其迷倒的众男人出气罢了。

觉察到自己的被动,玉僧儿开始出击:“三官人终肯赏面,僧儿好荣幸!”

他一副难得消受美人恩的色态:“受到玉生的青睐,桧更幸哉!”

玉僧儿拿这自做多情的家伙没办法,只好引开话题:“三官人真的不赋风月了,岂不可惜?那晚的好歌,若发展下去,当真前无古人哩,烦请指导一、二!”

他依旧沉浸在玉僧儿对自己有意的幻想中,举起一杯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玉生聊些的开心好么?”

玉僧儿妙目轻眨,显然不明白谈歌论赋怎变成不开心的东西了,却不知对他这个后世小子来说,诗词歌赋确实是一件苦恼不堪的劳什子,便举杯道:“也好,僧儿就陪三官人行会儿酒令吧,请起令!”

没想到框框儿越套越多了,这种大宋上流社会的花酒游戏亦是他避犹不及的,他肚里的古墨太少,王氏再怎么调教他也没用,那杯酒举在空中,喝不下去了,暗叹做人难,做大汉奸更难!

“三官人让僧儿起令么?”玉僧儿误会他谦虚,“那第一句用曲文起句,第二句用曲牌名,第三句用《诗经》,依首句押韵,韵不合者罚酒。僧儿先说一个:蟾宫贵客傍雯霄,集贤宾,河上乎逍遥。”

坏了,他张口结舌,如何对得下去,没奈何,赶紧一杯酒下肚:“认罚,认罚!”

玉僧儿一愣,不曾想他这般干脆,倒以为他故意让自己一下,也陪了一杯酒,又说一个:“又怕为雨为云飞去了,念奴娇,与子偕老。”

真是好令,似乎别有用意,可惜他无言以对,又是一仰脖子。如此一连罚了数杯,玉僧儿蛾眉微蹙,感觉不对,哪有如此让法?却压根想不到词学兼茂科试出身的秦相公不是眼前这家伙,玉僧儿一时较上劲,酒令不断,看他撑到几时?

这丫头才识渊博,色艺双绝,不愧江南第一名妓。不善饮酒的他吃不消也,只好现出色鬼本色,粗俗地打个酒嗝:“好酒!玉生可否唱个十八摸给我助助酒兴?”

“秦相公只爱十八摸么?”玉僧儿真有点生气了,没曾想自己话中有语病。

“嘻嘻,那也要有人愿意才行!”酒为色媒,他一时口无遮拦,便见玉僧儿脸色陡变,心知说错话。

玉僧儿又羞又恼,以花魁娘子的身份,哪个男人不一力奉承?偏偏这个秦相公,让自己降尊去请不算,还将自己当作陪酒的花姐了,若非对他自创的歌体感兴趣,才不受这个委屈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场面冷下来,玉僧儿的态度也冷淡下来,他老脸挂不住,没想到尴尬的情形降到自己身上。他有点后悔来了,原本在玉僧儿心中的印象还不错,现在被自己恶劣的表现所破坏,还以为人家会自荐枕席呢,他解嘲地笑一下,酒越喝越没意思了,谁叫自己胸无点墨,无法跟这时代的美女才子交流,还是早点告辞为妙,省得被人家下逐客令,传出去丢人!

“哈哈哈!”他起身,“多谢玉生款待,桧告辞!”

“秦相公慢走!”玉僧儿坐着不动,毫无挽留的意思。

他看到玉僧儿挂起职业性的笑容,忽然恨不打一处来,是你请老子来的,可不是老子愿来的,不就是个高级妓女么,摆什么谱?人真是奇怪的动物,他原本对她无企图心,现在竟生出征服她的欲望:老子堂堂一个参政,便嫖你一晚又如何?

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反而一叹,看来自己是没机会了。原来大宋律法有职官不得狎妓之例,违者重罚,只因宋代理学渐炽,吏议渐严,所谓“存天理,灭人欲”,比如阃帅、郡守等官,虽得以官妓歌舞佐酒,却不得私侍枕席。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赵构小儿的父亲宋徽宗与名妓李师师的一段“风流帐”广传天下乃至后世,上行下效,许多臣僚对花间柳巷流连忘返亦在所难免。身为执政的他,在两相情愿之下,与玉僧儿一宿未尝不可,但要以官势压人家屈服,却是万万不可的。比起后世的那些当官者,白嫖个小姐算什么,整个包起来都不过分,连“包二奶”一词都上了词典,端的不负老祖宗所言:食色性也!

他推开小门,被一个锦袍簪花、油滑轻浮的家伙堵个正着,那家伙斜他一眼,瞄过去,骂道:“杜三娘果然该打,甚么玉生不在,原来在陪秦大人,看不起王某么!”

什么人如此大胆,认得他,却视他若无物,窝了一肚子火的他大怒,哼一声,瞪过去,原来是被韩世忠教训过的城狐社鼠王医师,莫怪如此大胆。

“秦大人既出来了,该轮到王某了。”王继先怪笑一声,草草行个礼,一头闯进去,里面传出玉僧儿不悦的声音:“奴家累了,王医师明儿来吧。”

“王某来了,便不打算走!”王继先口气强硬,以其致仕退休的身份,自不在职官禁嫖之内,故如此放肆,“嘿嘿,小僧儿怎可厚此薄彼呢,也唱个十八摸吧……”

原来这厮一直在门外偷听,他眉头一皱,生出护花之心,又省起王氏教训,不与王继先正面冲突,再想起玉僧儿刚刚对自己的态度,心道叫你个丫头受点教训也好,王继先应不至于胡来吧。像妙艺坊这种知名勾栏院,都有复杂背景,一般人开罪不起,寻常的争风吃醋难免,若敢闹事,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几个护卫不知到哪寻开心了,都不如高益恭负责,花奴小婢呢?也一个不见,服务态度真差。他悻悻地下到一层,正看到老鸨杜三娘和几个龟头被几条大汉逼在角落,不由一惊,有江湖人?还好自己穿着便服,正欲装作没看见开溜,那杜三娘见着他仿佛见到救星一样喊道:“秦相公,快叫护卫大哥制住这些泼皮。”

原来都是些小地痞,他腰杆顿直,大喝一声:“来人哪!”

正在侧舱里喝花酒的四个护卫听到大人声音,忙不迭地赶出来,乱嚷嚷将他护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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