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日月记-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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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报——前方溃下我大金官兵与齐兵无数!”
“探!”
“报——溃退金兵言主帅已单骑逃奔,齐兵则为高仲部,追来宋军为岳飞麾下牛皋、董先部!”
唉,大金将领今不如昔矣!他皱起眉头,再听到两个名字,心中又一乐,哈哈,又见故人哩!他自知晓,曾误陷伪齐的牛皋、董先已于去年率部举义归宋,并入岳家军。
此时距仙人关之战不过四个月,正是麦熟时节,伪齐刘豫在主子新败于川陕后,欲表现独挡一面之力,借去年攻克襄阳六郡余威,拜李成为将,暗结洞庭湖畔号称“大圣天王”的杨么义军,约定南北夹攻,一举灭了赵宋。
他的圣军秘士消息灵通,大宋的情报网络也不是吃干饭的,才有了本次岳家军的第一次北伐,先发制人,以粉碎南北“二寇”互为呼应的计划。这支曾受挫淮东、蓄锐三年的铁军一朝重返民族战场,如浅渊巨龙回归大海,不到两月,连克襄阳等数郡,习惯了被鲸吞蚕食的南宋头一次收复了大片失地。
大宋上下一片欢欣,伪齐刘豫则惶向主子求援,正在北方避暑的大金上层不能坐视不理,派出一支女真万人队刘合部增援,谁知依然无力阻挡岳家军前进的步伐,再调兵则路途遥远来不及,捉襟见肘之际,想起了距襄汉最近的明日猛安部,元帅府一纸令下,刚调整完毕的海洲戍军又开赴新辟的中线战区,自此,宋金之间正式形成东线、中线、西线三大战区。而一向视齐地为私属的岳父挞懒亦密令他此次出征要尽力而为。
“前方可有岳飞亲率主力?”见探子摇头,他好生失望,又觉好笑,自己想见大英雄是想疯了,难道以他区区数千人马,竟能硬磕岳家军主力,不是太小瞧大英雄了?
“儿朗们,展开阵形,全力迎敌!”他深吸一口气,抛开杂念,发出铁令——自杀金坪之役起,他已下了“我即历史,历史即我”之决心,即便面对平生最景仰的岳家军也不犹豫了。
“啾”的一声,鞍后的神鹰应声而起。作为对他失去大灰的补偿,金兀术硬跟达凯要了这只神鹰送给了他,至今想起当日达凯敢怒不敢言、又不甘他做了败军英雄的嘴脸,他都觉痛快,神鹰遂被他改名为大灰——为了纪念死去的大灰。
铁甲森森的部下们发出兴奋的呐喊,日月阴阳阵的野战阵法忽地展开:清一色的骑兵瞬间聚散成九,重甲兵与弓手组成的四支混合编队为正兵,居前后左右四面,哪面都可迎敌御敌,五队轻骑兵为奇兵,一队居中为纽,余队穿插无常,灵活机动。整个大阵若圆若方,阵间容阵,队间容队,又克服了古代阵法受速度限制的弊端,是否就此诞生了史上第一支快速反应部队?
“是明日将军,是海州大军,我们有救了……”群龙无首的金齐溃兵看到了海州戍军的龙卫大旗,有如见到了救星,纷纷托庇求命,躲到了日月阵后。
但见败兵的身后,出现了一部黑压压掩杀过来的大宋骑兵部队,他定目一看,暗赞一声,只见这些大宋骑兵不同以往宋军,亦甲兵革马,虽然铠甲不若大金铁浮屠厚重,但足已不惧金兵擅长的劲弓远射,而以近距离的白刃马战决定胜负了。敢以骑兵对阵马战无双的北族铁骑,岳飞确乃大宋第一人也。
为首一将吹胡子瞪眼地吼杀过来,面如锅底,钢髯似针,头戴皂缨镔铁盔,身披乌油镔铁铠,坐下乌锥乱鬃马,手提一对四楞镔铁锏,活脱脱一个黑碳头,不是牛皋是谁?
他尖啸一声,亦兴奋地晋入混沌大法的中层状态,擎出金镶玉竹棍冲到最前。与此同时,海州戍军也和岳家军开始了正面碰撞:重甲兵挺长标枪在前,直挑岳家军骑兵坐骑,被掩护的弓手则箭不虚发,只射对方无盔甲防护的四肢,而轻骑兵则以铁头棍横扫被重甲兵与弓手挫去大半战斗力的对手。
第一次对上这种战法的岳家军将士甚至连近身接战的机会都没有,一时间人仰马翻,在地上伤者一片,若非日月阵的独特阵形和海州戍军的过硬马技,只怕被战马践踏而死者也将不少。
“奶奶的鞑子!”牛皋眼见形势立转,气得哇哇大叫,冲进阵中。这黑碳头果然勇猛,一个人在日月阵里左突右突,铁锏过处,枪折盔碎,围上去的重甲兵被伤了十几个。
他一看这样不行,赶紧一夹白马小飞杀回,伸棍架住其双锏,令部下退下,微笑道:“牛将军,可记得在下么?”
牛皋见冒出个将领,本欲捉住厮杀,听到他的话不由一愣,一双大牛眼狐疑地打量他一番,蓦然冒出惊人之语:“原来是你,俺一锏打死你个负心汉、小金贼!”
眼见牛皋一锏迎头打来,他忙招架住,心中疑问:我怎么成了负心汉了,在牛皋眼里好像比当金贼还严重?
不理他犯迷糊,牛皋竟似家中女子被他骗了一般地满脸怒火,一锏又一锏,劈里啪啦一顿乱打,如疾风骤雨,力若千钧,他失去先机,竹棍左支右挡,竟只有招架之力。
在四面围成一圈的亲卫军眼见主帅不支,皆焦急地看向副帅忽里赤,目询是否可以帮忙。忽里赤只顾指挥大阵迎击蜂拥而来的岳家军,并不理会,其相信哥哥不会如此不济。
牛皋一口一个负心汉,一锏比一锏沉重,毫不留情,他心头的三昧真火渐渐被打了出来:老子是奸骗了你的小姨子怎地?眼见那锏扫来,他在马上一个平仰,看着铁锏微毫之差地擦过额头,他一个跟头翻起来,竟立于马上,以泰山压顶之势一棍抽下!
“哎呀!”牛皋不知是程咬金三斧头还是刚刚用脱了力,双锏一架,竟险些没架住。夺回先机的他以牙还牙,就这样一棍一棍地往下抽,亲卫们松口气,开始取笑起牛皋来:
“黑大个,快点缴械投降吧!”
“屁都被打出来了,还死撑哩……”
“嘿,他哭了哩……”
其实,牛皋是满脸留汗,却被取笑得阵脚大乱,锏法已乱了,忽然扯开喉咙喊起来:“杨兄弟,你最恨的那个负心汉在此,哥哥帮你拿住他了,快点过来帮忙……快来啊,再不来他就要跑了……”
他不由笑起来,这家伙真跟后世小说里一样逗,明明撑不住了还嘴硬,杨兄弟又是谁,他还没反应过来,管他呢,一并拿下,再给岳飞送过去,好教大英雄记住他这个人,还有记住海州戍军的威力,这样大英雄也可以吸取教训日后对付同样威力的铁浮屠。
他使了一个虚招,然后用棍捅向牛皋的腰眼,眼见黑碳头要落马就擒,蓦然后脑一丝锐利的杀气袭来,耳畔响起令他失魂落魄的一声娇叱:“明日,看剑!”
他戴着铁兜鍪的头部以脖子可能被扭断的速度与角度回过来,时间顿时凝固,天地刹那失色,千军万马中他只看到了一个人儿——那个让他心疼、让他内疚、让他难舍的臭丫头,冲日兵光中他只看到了一张脸儿——那张印过他的吻、洒过他的血、刻过他的心的冰嫩脸儿,他甚至没看到那寒刃逼近的剑尖。
亲卫军们齐齐发出魂飞魄散的惊呼,若天外飞仙的三相公飘然立于小飞头上,手中长剑定在他的鼻尖寸毫之外,一身男式银甲武将打扮的岳楚呆呆看着斗志全消、空门尽开的他,目光懵闪,凄然一笑:“明日,安好?”
根本忘却了周遭环境与环绕诧异的双方将士,他只顾盯着岳楚那双似含千言万语的星眸,如久违的初恋情人在人海尘埃中偶逢般痴痴道:“我很好,一切都好……你呢?”
岳楚却只顾问:“明日哥哥,楚月妹妹可好,对了,应该叫她嫂子了,你们的孩子可好?”
岳楚平淡若水的语气让他几欲心碎,当日分别时,他还是孑然一身,而今已为人夫、人父,还做了岳楚最憎恨的金贼,他已明白牛皋为什么叫他负心汉,因为岳楚是岳飞的妹妹——一个受岳家军上下娇宠的女孩儿——他的圣军秘士还有一个不为楚月知晓的秘密任务:定期汇报他生命中难忘的几个女子的情况——岳楚爱上他这个金贼已是岳家军公开的秘密。
上天弄人,让他与她在这样一个场合再次相逢,他哑口无言,只是傻傻地看着她,耳畔想起牛皋炸雷般的吼叫:“三姑娘,跟这负心汉罗嗦甚么,杀了他!”
他压根不以为岳楚会将剑递进,甚至还希望死在她手里,自己负她实在太多,一个女孩子将刻骨铭心的初恋给了他,而他给了她什么,甚至连光明正大的片刻依偎都没给过她,只是一次又一次让她伤心、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一次又一次……
背后呼呼风声,牛皋见岳楚迟迟下不了手,似旧情难忘,忍不住趁他毫无戒备之下偷袭过来。
眼前的长剑动了,他放松地闭上双眼,心头泛起“明月几时有”的熟悉旋律,来吧,小月,我明日对不起你!
“啷嚓”一声,剑锏相击,只听牛皋哇哇大叫:“三姑娘,你还护着他?”
岳楚雪蝶般翻过他的头顶,落在牛皋的马背上,两人一骑,冲出了日月阵。泪水自他紧闭的双目溢出:臭丫头,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希望给你一段真正快乐的时光;如果历史可以再回到从前,我希望从没遇见你;如果世上真有忘情之水,我希望你能喝下它……
他蓦然圆睁双目,一甩头,甩去那一世也甩不掉的情泪,厮声下令:“鸣金收兵,全军撤退!”
军势正顺的海州戍军不期听到收兵的锣声,虽然大部分皆莫名其妙,却令下如山,嘎然而止,收缩阵形开始稳步回撤。岳家军牛皋部则忙着抢救伤兵,也不追击,刚刚激烈对阵的两军渐渐拉开了距离。
他骑着小飞落在全军的最后,颓废地将竹棍扛在肩上,如斗败的公鸡,冲天豪情化为满腔酸楚。
就在这时,他发梢陡立,浑身每一块肌肉都跳跃起来,一股只有沙场绝顶战将才具有的浩荡战气笼罩过来,他几乎以为是大英雄出现了,随即听到一个龙吟虎啸的年轻嗓音:“明日休走,扬再兴来也!”
“杨再兴?”他的心脏随着肌肉一道狂跳起来,混沌之气冲体欲出,充塞天地,杨再兴甫一出现,便将他激入目前所能达到的混沌大法极限——“天地日月,至阴至阳”的忘我境界,只此一观,杨再兴的战气已不在岳飞之下,他周身的气场毫无保留地发散出去,而脑海里关于杨再兴的记忆亦同时发散……
杨再兴——他在这时代渴望见到的仅次于岳飞的另一个大英雄,在他心目中岳飞乃中华民族的不灭偶像,杨再兴则是这个偶像的不灭光辉。岳飞与杨再兴,书写了武人之死的两种极致——冤死帝手与战死敌手,可以说,杨再兴亦成就了岳飞,若无这般勇于直面鲜血、正视死亡的赤心部下,岳飞亦不能成为岳飞,杨再兴正是岳家军无数将士的最代表者,正是:英雄之下,尽是英雄!
只是英雄的结局大都悲惨,在中国的历史上,上到西楚霸王,中如袁崇涣,下至彭大将军,英雄几乎就是悲剧的代名词,而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不就是改变这些英雄的结局么?
杨再兴,我绝不会看到小商河上万箭穿心的你!他默下此念,按骑不动,杨再兴的强大战气令他不敢回头,只能闻息辨气,随机应招。
气场感应到对方转到正面来,杨再兴似不愿占这个便宜,饱含朝气的声音再度响起:“明日看枪!”
他甚至来不及打量杨再兴的模样,便看到一杆寻常的铁枪直刺过来,他感应到黄绿相间的漫长原野,地上地下虫豸的爬行咀嚼,以及双方将士重列战斗阵形相对,却感应不到眼前那枪的任何形踪,但明明看它刺来,习惯于以气应招的他大惊失色,眼见无法防守,仓皇攻出行者棍最具威力的一招——万佛朝宗。
但这绚丽多姿、慑人心魂的一招在对方朴实无华的一枪下烟消云散,枪棍相击,两马交错,他看到几乎没改变方向的枪尖后露出一双深邃而明澈的俊目,同时听到远处传来岳楚的一声惊呼:“不要!”
他浑身一震,却非为岳楚的忘情之声,而是为对面的这双眼睛,红缨头盔下的这双眼睛射着洞世入微而又眷悯红尘的光芒,俊挺夺人,多么熟悉的眼神,他几乎以为自己在照镜子,然后他看到了对方的五官,心中顿时涌出自己编造的那段荒谬绝论:你相信轮回吗?我信,想想看,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在某一个年代,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在品貌性情各方面都跟我酷似的男孩,也一定可以找到一个各方面都跟你酷似的女孩,那便是我俩的前世了……
他已在这时代见过一个酷似后世梦中情人的女子——襄襄公主,绝没想到会见到一个酷似后世自己少年模样的人,眼前的杨再兴虽被头盔遮住脸的轮廓,面皮亦较他粉嫩,但那鹰勾的勺鼻、倔薄的嘴唇、炽慧的眉宇,无一不似热血少年时代的自己。
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