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八年-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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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句话方从哲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当然这也就是当着沈一贯的面,周围大人都是离着他们很远。不过还是能看出这方从哲贪财的架势来。
沈一贯一听这话,心里头也是无奈。他知道这方从哲对那次贿赂辽镇军将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估计这次去了,考察铁路如何修建的是次要的,大概要把那些辽镇军将一个个压榨一遍了。可是他能成功吗,不知道那些军将后边的靠山是那郑国舅吗。貌似这个新任辽镇总兵也是姓郑的,该不是这两家有什么亲戚吧。沈一贯想着想着就想到这里来,他此时脸上的表情虽说不僵硬,但是也是变了几变。这么多年在这官场上打熬,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因此听完这方从哲的话,略作思考后,便很是深沉的说道:“哎,方大人且不可意气用事,还是先把大事办好为妙。当然,老夫相信那些辽镇军将,大概到时候都不用方大人说什么,估计会主动过来认错的。行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老夫就送到这里了,方大人一路慢走。”
“阁老放心,方某心中也是有数,好吧,方某就此告辞。”说完,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就上了轿子。
很快,方从哲的人马就陆陆续续的从这大路上通过了,待到他走出很远后,那沈一贯才转身上轿,自己也转身回府。然后,在城内城外等了很久的百姓们这才赶紧赶起骡马大车来,往这城里进。
此时东直门的城门楼子上,却是站着两个人,都是锦衣卫千总的打扮,也正在看着这远去的方从哲。
“哼,这个方从哲,派头可是够大的,这去一趟咱们辽镇,竟然带着这么多人,驿站那边准备的东西,怕是要不够用了。等着吧,等他过了山海关,估计就有他受的了。”
“呵呵,马壮,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那边奎子自然会照料他。他想耍横,估计是不好用了。不过我估计到时候他可能还真没有心思耍横,当然,前提是他具有那赵老头一样的心思的话。咱们辽镇很多东西,都是够他看的。他要是还计较什么接待规模,吃食住这些东西,那估计他真就是老爷所说的脑残了。这样的人,现下咱们还真是需要。若是换了个精细的,咱们反倒是要浪费更多的精力。”
“哎,朝廷里外里用的都是些蛀虫一般的家伙,这个天下,如何能好。要我说,老爷这次就是太小心了,既然能把这皇帝都宰了,还立那小皇帝干什么,那个郑国舅,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不如一起端了,然后老爷自己当皇帝。那咱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干咱们想干的事情了,省的还这般费劲。”
“呵呵,我说马壮,你呀,可是知道老爷为什么让你留在这京师,留在这锦衣卫里头当一个练兵的千户?你呀,还是年轻啊。也是,我像你这般岁数的时候,也不比你强到哪里去。那样做是省事了,可是接下来呢,咱们到时候怕是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了。现下,只不过是让那沈阁老先替咱们把这些潜在的麻烦先消除一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是这样的大事啊。哎,我跟你说啊,这事也就咱们俩在一起说说吧,在别处,可是万万不能说的。”
“这个我知道。我只是气不过罢了。行了,这人也少了,我先领着我的人撤了。”
看着马壮从城头上消失,李豹只是摇了摇头。他今年岁数也有二十七了,但是因为出来历练的早,所以这心态自然也是老了。看着那马壮,他忽然想起自己当时犯的那些错来。若不是自家老爷点醒,他自己又何尝会站在这样一个高度,来看待现下他做的事情呢。
第319章 辽东行(二)
尽管已经是八月份了,但是京师左近的天气一样的热。方从哲带着自己的扈从,一路从京师中走来,等走到蓟县的时候,就觉得乏累起来。他一个堂堂朝廷阁臣,还真是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即便当年从老家浙江那边到京师这边赴任,他也是没觉着那么乏累。后来他一思忖,才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缘由。因为他从南边往北边来是坐船来的,而现下往辽镇走,却是要坐车。确实是车没有错,不是他从京师刚出来坐的轿子。能选择坐车,也是因为那郑国舅麾下商行卖的这四轮马车确实坐起来舒服的缘故。加了减震弹簧,还有辐条等等,即便现下这官道有些不平,但是以方从哲麾下现下的速度行进,还是没有觉出多少颠簸的。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是觉着乏累。
“方大,我说,现下咱们是走到哪里了,这么个走法,什么时候能到山海关啊。这个天也是,都入了秋了,怎么还这么热。哎,本官可真是倒霉啊,这样的事情,却还要本官亲自去验看。”
“回老爷,咱们现下刚过蓟镇。要说起来,离着山海关也不算远了。怎么,老爷,可是要加快行程?”
“快什么快,你要颠颠死我啊。这修什么铁路,又不是咱们着急,那是他郑国舅着急。这要不是皇上那边发了旨意催,咱们这边哪用这般着急。哼,这次去辽镇,本官可是要把以往吃的亏给扳回来。他们当初不声不响的就吃了本官的好处,然后以为靠着郑国舅就可以像没事人一般。哼,天下哪里有那样的好事。等着,本官这次去辽东,没事也要给他整出点事出来。本官就不信,那几个丘八,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着那郑国舅。”
对于自己的管家,方从哲自然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内阁诸事,朝中大事,都是会和这管家说的。这管家方大要说起来也是他们方家的老人了,所以被送到方从哲跟前。更多的时候,这方大还要算是他方从哲的一个参谋了。
“老爷,既然如此,那咱们还真就应该快一点了。早点去那边,早点摸清那些丘八们的路数,然后咱们好有个应对法子。”
“嗯,你这一说,还真是应该快一点,行,那就快一点吧,不过可别太快。好歹现下坐的是这四轮马车,这要是还坐轿子,本官却是没有这么舒服了。哎,这沈阁老也是,做什么事情,还要看着那郑国舅的脸色。若是我,干脆撇开他不管。一个国舅,难道还真把自己当何大将军了。哎,这都是没有办法啊。”方从哲此时似自言自语,又似和那管家方大在发牢骚。
“老爷,若小的看,沈阁老怕是也在给自己留后路啊。小的多一句嘴,现下这郑国舅虽然不似三国那何大将军,但是背后也是掌握很大权势的。看看现下这朝中官员吧,新提拔上来的,可是有很多都是这郑国舅提名的。虽然之前这些人就是自己考进来的,但是这提拔之恩,那可是会被这些士子记住的。除了这些,郑家的买卖,现下可是做到各处的。老爷该是知道,那泰和号钱庄,可是早几年前就做到咱们浙江那边了。这京师左近,河南河北山东等地,怕是早就在那郑国舅的控制之下了。小的说句不好听的,怕是先帝活着的时候,这控制力度也没法跟现下的郑国舅比的吧。沈阁老如此给这郑国舅面子,那还不是为了以后能留一条后路。这天下不管怎么说,也是他朱家的,只要不耽搁咱们自己做买卖,老爷又何苦得罪那么多人。沈阁老能有这般做派,除了当初他是那郑国舅牵头做的帝师之外,还不是私下里跟郑家有些买卖。当然,那郑国舅在小的看来,也是知道进退,愣是先把那些收税的太监给废了,就这能耐,就说明小皇帝还是听他的。咱们虽然把这些辽镇的兵丁调走了,但是郑国舅已然开始在城外训练起这新京营来。虽说打的还是皇上的旗子,但是谁敢保不是郑国舅自己的一招暗手。皇上现下懂个什么,还不是都听他舅舅的。”
“嗯,你说的也是这个理,不过本官总觉着这外戚干政,这就是有违祖制。若是现下不管,怕是以后要被人指着脊梁骨子骂的。再说了,皇上也不是一点主意没有,你看他重新重用锦衣卫的人,那不就是个信号吗。那魏和尚,要说起来,算是他郑国舅的人。但是这年头,若是皇上给他许了好处,怕是也会让他转投到皇上下边的。要知道,当初封他当那辽镇总兵的,可是先帝。你也说了,这郑国舅就是个外戚,你看看咱们大明的历史,什么时候,他就没有外戚当过政,他就没有外戚掌握过权柄。所以啊,我觉着还是不要跟这郑国舅走的太近。最起码,现下咱们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是应该的。”
“小的也就是跟老爷分析一番,拿主意的话,那还是要老爷自己定的。对了,老爷,小的听那些去过辽镇的商贩们说,这过了山海关,就不用再坐这马车了,说是那铁路已然修到那山海关底下了,到了那里,您直接坐上那火车便能去辽阳府。”
“哦,却是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有这个心思,你这是从谁那里听说的,该不是郑家下边的人吧。”
“呵呵,老爷猜对了。小的既然知道老爷要出来,自然是要好好打探一番的。”
“嗯,若是如你说的那样,那感情好了。哎,这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可是不用在那些驿站停留了,这可是便宜辽镇那些王八丘八了。”
方大还真是这方从哲的好参谋,也因为如此,他才能和方从哲说那些。若是换了别人,能说出这么多机密的事情来,已然是不可思议了。方从哲也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对这方大的分析,还真是听了进去。原本还打算要狠狠的敲诈一番这些先前白吃了他好处的辽镇军将,被自家这方大一说,他这想法却是又有了些改变。所谓千里做官只为财,方从哲可以不顾他自己的想法,但是他家族的想法他总是要照顾的。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有几个像那海刚峰一般身后什么也没有。大家辛辛苦苦考上来,又有几个是为了那什么四书五经研究透彻的,还不是为了自家能成为那免去税负的一份子。家业怎么才能兴旺起来,还不是靠着不用上税,然后做买卖的时候各处都方便。既然如此,方从哲就必须要考虑他的家族的意见了。而这方大,跟他说了这么多,自然是说明白了家族里的意思了。
既然如此,方从哲当然是要考虑他自家管家的话了。毕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江南各大家族,对于这样的道理,早就研究透彻了。
等方从哲一行人过了山海关后,还真像方大之前打听到的那样,驿站的管事直接领着他们来到了火车站。这一下子,方家自方从哲以降,都是瞪大了眼睛来看这些新鲜事物了。
长长的月台,样式美观的防雨棚,以及附近喧闹的货站,正在卸货的火车,都让方从哲不知该说什么好。等到那火车鸣叫着开进站后,他更是惊奇了。他之前可是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大的大家伙,给他感官上的震撼实在是太过强烈,特别是那大家伙鸣叫起来,当时还真是吓了他一大跳,若不是方大在一旁扶持着他,还真是有可能把他吓的坐在地上。
第320章 辽东行(三)
“呜!窟气窟气。”
月台远处,一列机车徐徐进站。只见那车头后边是长长的车厢,一节一节的,仔细看过后,却是完全不一样。方从哲带着一堆仆从,站在这月台,一开始还对这月台的雨棚子以及周围的建筑颇为稀奇,等到这列车进站后,却是把注意力都放到这列车身了。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这就是那所谓的火车,但是这大家伙冷不丁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仍旧是给他很大的冲击。
待到列车停下后,从停在方从哲眼前的这一列车厢里下来了一队人马。一看那装束,方从哲就知道这是辽镇兵马。这些带着圆顶钢盔,背着火铳的士兵,方从哲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之前在京师里,可不就是这些人一天到晚在京师里巡逻吗。
这个时候,从那一队士兵当中走出一个人,一看便是个将官一级的,已然不是带着钢盔,而是那种辽镇兵马特有的帽子,边绣着星星,前边有这很长的帽檐。他身的衣服也是和其他士卒不一样,看来应该是个官了。
一看这架势,那肯定是要过来和方从哲见礼了,方从哲是什么人,在京师这些年也是早就混的明白了,这个时候自然是要摆出受人朝拜的架势。他身边的仆从也自然是散了开来,把方从哲拱在中间。
“报告,山海关驿站站长候勇山奉命接待方大人。”还没等那将官来下跪见礼,跟在方从哲身边的那驿站管事倒是先前给那将官行了一礼。那驿站的站长并没有跪下行礼,也没有半跪着行大明通用的那种军礼,而是站的很直,然后右手握拳,平举在胸前。这俨然便是那行利了。
“知道了。”那将官竟然也回了一个同样的军礼,然后并没有在跟这驿站的站长说什么。
“辽镇参将邓忠见过方大人,方大人,郑大人此前已然通知在下,说方大人将会来到辽镇考察这铁路修建一事。下官特奉郑大人命令。护送方大人一行从此车,直达辽阳府。哦,大人。这便是那铁路要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