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公主劫-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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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轻笑道:看来这个朋友对你真的很重要呢,那么,如果你的圣皇不肯饶他性命,你待如何?
淳于月的声音结了冰:我若不死,定与他尤国势不两立!
那人又一声叹息:看来你不去试一试是不会罢休的,那么,我就给你出个主意,听闻你犯了滔天大罪,他却未将你处死,只怕是舍不得你死,你大可以赌一赌生死,看外边的人是否真会见死不救!
淳于月略微沉思,眸光闪动,心思百转,忽然抬眼看向那幽幽烛火,心里一横,起身走向别在门口的灯笼,将拾了一把干草就着烛火点燃,撂于牢中乱草之上,地牢虽潮湿,那乱草却依旧容易点燃,渐渐的,火光弥漫,浓烟滚滚。
那人似也没料到她当真听了建议,直呼:你真是不要命了!
说完扒着牢门用力拍打,惊呼救命,淳于月冷然一笑,静待牢头慌张的带人进来救火,而淳于月也被人押着往牢外走去,走了一段路,她终于借由被冷水减弱的火势跟隔壁那人点头致意,那人一怔,也点头回礼,各自收回目光,心中暗计涌动。
淳于月抬脚出了牢门,白昼的光影让她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脚,沐文玉冷冷的看着她很久,才道:想不到公主也喜欢玩这种把戏!
淳于月不在乎使用了什么手段,她只想见南宫逸,沐文玉清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悬了很久,才道:他不会见你,奉劝公主也别再枉费心机,安安分分才能保着这条性命。
淳于月见他要走,焦急出口:难道你就不为沐慈考虑吗?她有了孩子却失去丈夫,你忍心吗?
沐文玉仰头冷笑: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丈夫,留之何用?
他说完,挥手让人将淳于月重新押入牢中,淳于月集中生乱,出手打伤左右兵士,打算硬闯出去,却被沐文玉出手压制,拔出利剑指向她,冷声呵斥:你真的想死吗?
淳于月迎着利剑,仰头冷笑:除非你现在就动手,否则我难以罢休,一定要闹到他出现为止!
沐文玉面容冷寒,陡然收回佩剑:好!你要自取其辱,我就给你机会!
他说完,让随从去打听南宫逸在何处,那人匆匆而去,片刻之后便带回信息,低声跟他说了,他再次看了看淳于月,见她依旧不改初衷,于是吩咐左右:带她去碧霞宫。
心如死灰
地牢被淳于月放火大闹后,暂时无法关押死囚,她和隔壁的那人与其它犯人一样被暂时关押在重刑犯的牢房内,这个牢房在晦暗不明的烛火下,总会不时的听到凄惨哀嚎之声,是犯人被刑讯的声响,而这些声响不止折磨着淳于月的耳,更摧残着她的心,似乎每一声的哀嚎都来自云风一般,虽然明知道云风纵使被严刑拷打也不会吭声,可她却忍不住去想象那样的惨状。
她禁不住紧捏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里,痛声自述:南宫逸,我已经低到尘埃里,为什么你却一丝机会也不给,你非要这样绝情吗?
她的声音虽轻,隔壁的人耳目却极佳,加之有了献策之恩,与淳于月之间也算能谈话的交情,听到她这么说,也忍不住叹息:对男人而言,终究是王图霸业为首,何况如南宫逸这种白手打天下的霸主,江山稳固之时,可以冲冠一怒为红颜,江山危难之时,也可以轻舍红颜守江山。
他忽然顿住,似在思索,淳于月也平复了心绪,静待后话,片刻之后他又续道:听闻各诸侯已经派了使臣前来椰城,名为凭吊将军韩瑞,实则都带了藩王上书,纷纷指责云风举兵叛乱,又谋害功臣皇弟,罪大恶极,理当诛杀!
淳于月自然不会去追问他被困牢狱怎会对外间情形了如指掌,甚至连各藩王上书也知之甚详,但是这些藩王的上书中未提让淳于担负连坐之罪,倒有些让她意外,这些藩王是真的不想落井下石,还是有着别的算计?
而这些疑虑却不是此时的重点,如果情形果真如这人所说,那么:林杨,你是说,云风毫无生机?
林杨冷笑道:若南宫逸想不计前嫌与你修好,知道云风对你的重要性,自然会想尽办法保云风一命,若他更重江山,云风则非死不可!
淳于月听出他话里的挑拨意味,却也装着毫不在意,心里想得是:如果云风因此而死,你和你身后的人,同样一个也跑不掉!
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如果云风真因尤国江山而不能活,我与这江山绝不同存!
她话说得虽狠,可还是期盼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形,为了云风,也为了淳于,更为了自己深藏的感情,世事最痛苦的,莫过于好容易在芸芸众生中找到了想要相知相爱相伴终生、对的那个人,却不得不刀剑相逼、生死对立,生生相错。
然而,世间事总是这样,越是担心忧惧的事,越会在你心思煎熬中成为事实,林杨与牢役搭词套话中得知,云风已被押赴刑场,当着各藩国使臣和满朝文武的面执行刀锉,各国对叛乱者的刑罚规定不一,而尤国则是刀锉震慑群臣子民,此刑罚类同于江湖上的三刀六洞,但又不止如此,刀锉是每一刀都会避其要害而在人身上留孔,让人受够九九八十一刀不死,然后看着血从每个洞口流出,直至血尽而亡,其过程惨烈,让人身不如死。
这个刑罚让人听之胆寒,只是想那场景也心胆欲裂,何况云风还要亲身领受,淳于月禁不住干呕不止,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心疼恐惧到了极致,便是这般情形,林杨忙出言安慰,淳于月却撕心裂肺的恨恨出声:南宫逸,沐文玉,他到底是你们的妹夫,你们怎可以这样残忍,就算非死不可,也该给他痛快啊!
林杨却残酷的笑起来:他们不只是要云风死,还要借此威慑诸侯,给那些私心谋算的藩国做前车之鉴,经此一事表明态度,若敢犯天,必六亲不认!
他忽然停住,连连叹息几声,一声比一声重:只可惜了那云风,身为将军没有死在战场上已属遗憾,还要受尽痛苦折磨而死,此时若能给他个痛快,对他而言倒是恩赐了。
淳于月心碎欲泣,听他如此感慨,竟呆愣住了,思绪翻转,失魂落魄,竟将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直流,终于,她冷声问林杨:我想去送他一程,你可有办法帮我出这牢狱?
林杨眸光闪烁,心念急转,沉声道:虽有风险,但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齿这帮人为了江山残酷嗜血,置亲情仁义不顾,愿为公主效劳!
虽然不知道林杨用了怎样的手段让她悄无声息的离开牢房,还没被森严的看守发现,让她可以安静的来送云风一程,只是这一程太心酸,她用尽了心力才爬上高楼,而此处,能轻易将下面的情形尽收眼底,云风已经身中多刀却依旧咬牙隐忍,半字不肯求饶。
云风,你是想用自己的死来为我争取时间么?为了转移南宫逸的视线,你故作谋反被擒,将香雪之罪一力承担,又借由你和沐慈的关系,让沐文玉心中于你有愧,给淳于一段生机,为的都是我等待的时机么?
她忽然记起那日雪夜相聚,他说:若卖了云风可换得一条生路,请公主不必客气,云风甘之如饴。
她当时只觉得那个玩笑太过伤感,却没想到一语成谶,而她一如当日所想,卖了他,就再也走不上那条坦途了。
不为谁活
看着鲜血带着生机自云风体内缓缓流逝,那执行之人每下一刀都会停留几分钟,拖延着行刑的时间,让受刑者痛苦陡增,更让一旁观刑者感同身受,淳于月终于艰难的抬起手臂,张弓搭箭对准云风,眼中泛起迷雾,那黑衫血染下的云风,有着幻灭的凄美。
她的手颤抖不止,怎么也搭不上力,猛然放下,抬手拭去眼中泪雾,可是刚刚重抬弓箭,瞳孔又被迷漫,如此反复几次,眼角都被搓出了血痕,依旧无法止住迷雾,多待一分,云风就多痛一分,她终于定住心神去瞄迷雾中的准度,利箭惊刺一声,嗖然窜出,正中云风,唬得执行之人瘫软在地。
云风闷哼一声,视线随之而来,笑意渐浓,默默心语:谢公主成全!
淳于月泪眼含笑,似眼能传心:云风,值得吗?
云风:云风非为国为民,只为公主,只是,往后路途要公主一人独行,云风实在于心不忍,还请公主原谅云风违背承诺,没能陪您走到最后,愿云风的死能带走公主所有失意,从此皆能遇难呈祥、一路风顺。
城下所有人都顺着云风的视线看去,所见的竟是淳于月如花笑颜,她就那样盯着云风看,直到他笑容凝住,气息流尽,闭合了双目,她才滴落泪珠,两眼虚望着天空,身形晃动之下,一个不慎栽下楼墙。
南宫逸陡然变色,飞身去接,好在自她进入他视线,便不自觉的去接近,此时离她坠落之地不算远,才没有错过这一次,他看着她昏厥过去,眼中依旧有泪溢出,心疼难忍,再也不能顾忌众人,带着她直奔皇宫。
沐文玉陡然转身,吩咐亲随道:云风身为郡主之夫,理应还尸郡主由她收埋,然叛国之罪法不能容,按律择地、化骨为灰,让其永世不得返回故土,你们看着郡主长大,此事就交由你们处理,去吧!
亲随领命,将云风松绑带上马车,径直出城而去。
在位众人无不惊恐,这便是尤国丞相么?对亲妹之夫也严守国法,连个尸身也不肯留,如此冷血绝情,不念血肉亲情,还有谁敢去惹?
他一眼扫过众人,竟令他们汗湿衣衫,往日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已经让人战战兢兢,而此时他没有再笑,那眼神出现凌厉之色,则让他们控制不住颤栗,头皮发麻,四肢冷凉,身子直往地上滑,再不敢稍有与他为敌之念。
淳于月心疲力乏,神思衰竭,这一次竟昏睡了半月之久,南宫逸日日陪伴守护,竟不思国政,引得朝臣议论纷纷,说淳于月狐媚惑主的有,说南宫逸好色昏庸者有,而更多的是说他心狠果决,既然如此喜爱这个女人,却不肯为了她赦免云风,还下令对淳于严加整治,让淳于仲廷长跪于皇城之外,若淳于月一日不醒,他便一日不得起身,若淳于月一年不醒,他就必须陪着死去。
到底淳于仲廷命不该绝,淳于月终究还是醒了,睡得久了,身沉乏力,四肢也不听使唤,却满心想着云风,开口询问,见宫人一问三不知,她就直直的往外闯,惊动了正来探望的惠妃,见她醒了,直念哦弥陀佛,又是感谢上苍又是感念神明,淳于月懒得理会她的做作,将问宫人的话又问了一遍,她怔了怔,似犹豫了很久才道:以律法论,叛逆者化骨为灰,镇于太庙地底,以示在尤国之下永不翻身!
淳于月身子一颤,一滴清泪滴落,却强撑着虚软的身体,再问:沐慈在何处?
事已至此,她不再去追究细枝末节,反正有朝一日,她定会接云风回归故土,而她此时只想见一见沐慈,但愿她能保住云风子嗣。
惠妃只说沐慈暂时安住在相府,淳于月要求去见一面,惠妃甚是为难,但见她意态坚决,也不能相阻,本来想先去请示被沐文玉请走的南宫逸,又被淳于月阻止,她说她此时只想见沐慈,其它任何人都不想见到,惠妃只能答应,但又坚持陪她同往,以免发生意外无法交代,淳于月漠然同意。
见到沐慈时,她的态度让淳于月很意外,没有悲泪哭泣,也无怨恨责骂,依旧温柔清婉,只是那眼中透出的绝望,昭示着她哀莫心死。
淳于月直直下跪,悲泣歉然,沐慈却挺着大肚艰难来扶,脸上却无半点表情,只淡然道:公主纵然有愧,却也非沐慈能受,若论亲疏,我当为他拼死求情,可终究没有,又有何立场怨恨?
淳于月拔下头簪,双手奉上,苦涩痛陈:他为淳于尽心尽力,我却亲手射杀了他,就算不为你,为了腹中胎儿,你也大可以要求我一命还一命!
簪头锋利无比,在烛火下闪着乌金的光芒,用它刺人,定能深入骨血,威力不比利剑差,沐慈却露出一丝惨然笑意,将发簪别回她的头上:若我杀了公主,云风地下有知,只怕再难谅解于我,又如何寄盼来生?我知公主心意,是想让我解恨,留下腹中孩儿,只是,云风生死皆为公主,我的孩儿却不会为了公主而生,亦不会因公主而死,沐慈既是他云风的夫人,理当为其后继香灯,无需它人费心。
彻底改变
沐慈最终也未伤淳于月分毫,甚至直言不会有怨恨,她也未听从沐文玉安排,而是独自带着腹中孩儿离开了尤国,去向也非淳于,只留下了一句话:愿来生,云风不再认识淳于月,而她沐慈,也没有遇见南宫逸,她和云风再共一世情缘、许一生安好。
沐文玉站立城头目送着承载着沐慈的马车远去,神情未有丝毫变化,却将一物掷还淳于月:沐文玉此生唯有两愿,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