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长安-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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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韩文殊离去的背影,他心中担忧,自从出征以来,这位自己最敬仰信任的少帅便愈发阴郁,即便笑着的时候,仿佛眼里也渗着忧伤。
总有不好的预感。希望是多心了吧……
……
晋成六年三月十五,沛国公刘邦回朝。
身为两朝元老,官至宰相,却在先皇驾崩之时,自降以卜师身份前往泰陵为先皇守灵,当时轰动了整个大秦,朝野上下,一片震惊。如今事成后回朝,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嬴珩更是以皇帝之姿,亲自出城相迎,以示对沛国公的尊敬。
刘邦的车驾在离长安还有三里时,他便不顾刘盈反对,下车亲自驾马前行,到了长安城外,远远就能看见皇帝的仪仗,他便下马步行,一眼望见正中端坐的嬴珩,刘邦撩衣下跪,高呼万岁。
“沛国公请起。”嬴珩雍笑着从椅上站起,走到刘邦身前,伸手将他扶起,语意关切道:“沛国公这三年辛苦了,朕甚是挂念。”
“臣不敢当,为先皇守灵,为大秦祈福是臣应该做的。”刘邦悠悠开口,低沉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是何心思。
嬴珩雍容笑了一下,用极淡的语气,说道:“沛国公谦逊,朕设了宴席,今晚朕要好好犒劳一下众卿。”
皇帝所说是:众卿。而并非卿。
刘邦布满皱纹的眼角不禁抽动,下一瞬,他便叩拜谢恩,嬴珩始终笑着,却毫不吝啬那笑容中的冷厉,略一抬手,随行宫人便扬声宣布:起驾回銮。
韩府的暗卫送往河间的密信中,除了寥寥述了一句“沛公回朝”外,还书了一句话:二子定一月后大婚。
韩文殊看到这个,心境极为平静,她本就对刘如意无情,起初因强占了这具身体与这个身份,还对他抱有一些愧意,只道是夺走了他心爱的人,如今事情真相大白,既是两人恩怨已了,他能寻到真心爱他之人,也是一桩幸事。
只是他所结亲之人,乃是萧何之女,萧刘二家盟上加亲,嬴珩想要撼动,恐怕难上加难。
与密报一起送来的,还有两道战报,一道来自大漠;一道来自五泉。
大漠这边,十万大军仍在与匈奴僵持,两边兵马隔山相望,匈奴人不侵犯一步,而韩信也按兵不动。玉门关除了每日都弥漫在无形的硝烟中,其余一切井然有序,这么多天下来,将士们杀敌的心早就磨得差不多了。
而五泉递来的信报,则是出自丰庆军,这队人马总算绕开了滑坡的山石,大军马不停歇,已赶至五泉,再有五日便可与韩文殊会合。
得知这个消息后,韩文殊总算可以松一口气,这些天下来,她虽然面色平静,心中却着实担忧。火药之计只能用一次,羌兵既知她来增援,自然也再没隐藏的必要,韩文殊命麾下将士扎营于桐城,与武川遥遥相望,两相一对比,实力悬殊不言而喻。
武川三面环山,却只有与桐城相邻这一面一马平川,这场战役若真正打响,几乎不需要什么计策,地势平坦的环境下,双方只是比拼实力与士气,银羽军骁勇好战,但羌人自幼长于马背;银羽军任何一人都可以一敌三,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五天,只有挺过这五天,便可有一拼的资本。”韩文殊望着远处武川紧闭的城门,喃喃自语道。
许志臻站在她身旁,看向她所看的方向,“将军若是担心,不如先撤回桐城。”
凤眸闪过一丝冷然,韩文殊轻轻摇头,“你觉得有哪个以讨伐为名的军队会躲在城中?难道要让羌人骑到头上,撬开我们的城门吗?我军如今只能胜在气势,一旦撤兵退后,便会打击士气。”
韩文殊转头向他,定定道:“我便是要撬开他们的城门,攻下武川,收复其余三城。”
“木吉卡有十万大军,我们只有三万人,攻城恐怕有些艰难,敌人单就躲在里面做缩头乌龟,只守不攻,便可安然无恙。”许志臻担忧地道。
韩文殊目光坚定,遥望前往,“木吉卡不会一直缩在里面,我唯一担心,便是五日内他举兵出动,五日一过,丰庆军与我三军会合,五万精兵我不信攻不下武川。”
看着眼前之人志得意满,许志臻心中才稍稍安心,虽然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韩文殊还是原先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
入夜,韩文殊褪下银甲,着了一身宽衣,缓缓走在军营外的野坡上,望着脚下狼烟与火光,她幽幽叹息。
自打带兵出征,她便几乎只在心中轻叹,只因她身为一军主帅,一丝一毫的情绪刻在脸上,都会使得军心不稳。
是夜寒凉,她紧了紧衣衫,就地而坐。
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腹,那里面传来一阵阵心跳,稳定的脉动让她心中宁静。
三个多月了,身形已经有些显现了,虽然她有束腹,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的时间没有多少,必须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击退羌兵。
“孩子,那城中驻扎的大军都是坏人,他们想要瓜分大秦的国土,娘亲只是想让驱退他们,你看了这些天的血腥,不会怪娘亲吧?你再忍忍,如果娘亲不做这些,今日流血的便是大秦的百姓,便是秦人。”韩文殊手指轻揉着腹中胎儿,低头温柔地看着那处隆起,如水般的声音随着夜风回荡,像是一缕丝绸,带着淡淡歉意与慈爱,让人心疼。
忽然,身后的枯树发出一阵极不自然的折断声,韩文殊猛然惊起转身,亮剑出鞘,防备地护在身前。
“谁!”
回应她的只有夜风的鼓动声,等了片刻,周遭没有丝毫动静,只有那还连着一层皮的折断的树枝,孤零零地摆在树干上。
韩文殊小心翼翼移步上前,试探地伸手,在刚要碰到那枯枝的时候,一只黑鸦低啸着飞起,翅膀胡乱地扇动,韩文殊受了一惊,平静下来后,才轻喘着收剑,只道自己太过敏感,竟将乌鸦当做刺客。
望了望月亮,天色已不早,韩文殊起身回营。
到帐中,手下几名副将正在里面等着她。
许志臻见她回来,上前一步,迎道:“将军回来了。”
韩文殊见他面有喜色,便问道:“何事?”
“喜报!”许志臻指着舆图上的一角,笑答:“长安来报,皇上派军三万,已军行至东临。”
韩文殊目光随着他的手指落在东南,深思有片刻恍惚,随即回过神来,凉凉一笑,抬头下令道:“告知三军,以振军心。”
☆、第一百一十二章
长安,韩府。
春风习习,草木生芽,淡淡芳菲盈盈而动,嫩绿的草叶随着水珠肆意的抖动,享受着主人的呵护。
嬴瑀手持一简陋木瓢,站在门前花草之间,饶有兴致地为花浇水,一身华服锦衣沾了点点泥斑,泥土的芳香倒淡了他身上的奢贵气。
这样闲来摆弄了许久,直到身后飘来一阵异于寻常的清香,那香气更胜于草木的清新,掺着一丝冰雪的凌气,却柔软如风。
这气息他再熟悉不过,昼思夜想,日复一日。
他却并未回头,一直忙碌于手中的浇花工作,过了不知多久,身后除了那香气,在没有一点动静,他最终摇头认输,笑道:“你在这里站这么久,腿不麻吗?”
身后一片零落的声音,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还有周遭冷冷的气场。
嬴瑀不由得回头,看着眼前颓败一地的绿叶树枝,还有散落的小黄花,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不喜欢?我这粗劣手艺,能栽出应季的花卉已是神迹,牡丹芍药什么的是好看,但与你不搭,迎春正好,朴实是朴实了点,但是接地气。当然了,天山雪莲与你最是绝配,但那即便到了天山,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公子好意,奴家受不起。”冰冷的语意甚至能让早春融化的雪水重新结冰,一双晶亮的眸子无波无澜。
“本公子从来没如此费劲心思追求过谁,秦川你是第一个,本公子用这方法也是借鉴于他人,当初见到一位故人,为了追求一名如梅般傲然的女子,便种了漫山遍野的梅树,甚至在那女子家中庭院也种满了雪梅,后来那女子被他感动,便与之双宿双飞。”嬴瑀娓娓道来,说到中间,叹息一声,道:“本公子效仿这位故人,所种之花却被心上人拔了根扔了回来,真是伤心至极,伤心至极啊……”
秦川听他说完,眉尖蹙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顿足哀叹,讥嘲地笑了一声,冷冰冰问:“那两人当真双宿双飞了吗?”
嬴瑀见她面上终于有了表情,虽是冷笑,却也好过她一张俏脸面目僵硬,他想也未想,狭笑着回答:“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秦川目光移开,微微侧身看向他所浇花草,都是些极易栽培的小花,她看着这些花草,冷声提醒:“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锦芳阁什么都有,我要是想看花,即便是天山雪莲,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吗?”嬴瑀意味深长地反问,走近凝视着她,问:“那些无心无意的东西,当真能入你的眼吗?”
一点点走近,嬴瑀淡笑着审视着她的深眸,见到她眼底有一丝丝闪动,他便心满意足地退后,他知道,再靠近,会吓跑眼前的美人。
秦川平静的心湖似乎被撩动,掀起了一丝丝涟漪,她迷茫于自己心跳的速度,直到嬴瑀已离她三步远,她才神思回转。
嬴瑀洋洋自得地笑着,满意地看着他脚下的迎春树枝,俯身捡起,掸了掸上面落着的的土,悠悠道:“对于摆在面前都视而不见的天山雪莲,这枝迎春能被秦川姑娘的纤纤玉手摸过,已是好命。”
“秦川姑娘请回吧,千金俘获不了姑娘的芳心,本公子便每日送上一株鲜花,以博姑娘欢颜。”
说罢,嬴瑀抬手相送,秦川却一动不动,无情道:“公子每日送一株,我便每日扔一株回来。”
“极好!”嬴瑀听罢大笑,“如此一来,每日都可见到姑娘。”
秦川皱眉,厌烦地道:“那我便随手扔在一旁,让下人处理。”
“也是极好!”嬴瑀笑容不改,“扔了极好,免得终有一日香花凋谢,徒增姑娘愁思,这般做来,姑娘每日看到的都是本公子精心准备的鲜花,本公子的心意在姑娘心中永是鲜艳。”
秦川面色愈发冰冷,再要开口反驳时,朱唇已被嬴瑀按住,他邪笑着继续说:“你想说‘视而不见’?那样也是极好,你视而不见,我的花永远栽在你的庭院,等有一日盛夏绽放,你的庭院就满是我的鲜花,你再想躲就躲不开了。”
“你……”秦川迷茫地看着他,一时语塞。
嬴瑀却收起嘴角挂着的邪笑,淡淡道:“回去吧,本公子还有其他事要做,你收了我的琴,今晚便要为我抚上三曲。”
“三皇古琴是你送来的?”秦川依旧冰冷。
“是。”嬴瑀照实回答:“如意公子并不在意是否帮我这个忙,对于你用着我的琴,也似乎没什么意见。”
直到此时,秦川精致的面容才稍有动容,星眸中流淌着自怜,朱唇似乎有些苍白,面色也极为不好,像是那日嬴瑀要为她赎身,而她等了许久,台下都未有人出手搭救,那一日,她也是如此神伤。
嬴瑀静静看着,最后轻轻道:“我先送你回去。”
“不必。”秦川寒声回绝,萧索地转身离去,嬴瑀淡淡望着,眸中闪过一丝黑沉。
……
耽误了半天时间,嬴瑀入宫已是未时,错过了午膳的时辰,他极为担心,快步朝永延殿走去。
进了殿,满屋的香烟云雾缭绕,嬴瑀皱了皱眉,朝寝殿走去。正见太后斜倚着软塌,面色极为憔悴,面前摆着的饭菜早已冷掉,身旁两个侍女也是神色戚戚。
“儿子参见母后。”嬴瑀撩衣叩拜。
太后缓缓睁开双目,看到嬴瑀,她脸上才有一丝欣慰,有些虚弱地伸出手,将嬴瑀拉到自己身边,“吾儿……”
嬴瑀眼梢扫过未动的饭菜,朝那两名侍女冷声道:“命膳室准备新的午膳过来。”
宫人退下后,他才坐到太后身边,抬手为太后轻轻按着太阳穴,轻声哄劝道:“母后好歹要吃些东西,不然儿子回了城安,得多牵挂啊。”
太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唏嘘道:“母后毕竟老了,在林光宫住了多年,再回来这里,已经不是原先那个长安城了。”
嬴瑀垂眸,却未多说,过了许久,方才问道:“母后要回林光宫吗?”
太后幽深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冷冷道:“哀家倒要留在长安,看看这大秦还能乱成什么样。”
嬴瑀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轻揉着太后的肩,问:“听说皇后来过几次?”
太后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皇后孝顺,但就是太聪明了,总想探些不该她知道的,哀家虽然老了,却还没糊涂,她那些心思,哀家清楚得很。”
“皇后心思缜密,如今又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