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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别离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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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向是乐观的人,这种乐观在看见千里迢迢来探望自己的南杨时膨胀到了最大——因为他突然想到他可以复读一年,可以再看见那个很有意思的小桑离。这种喜悦顷刻间燃烧起来,燃烧到他恨不得马上给南杨一个八爪章鱼一样的拥抱!
  于是,他才会在南杨到省师大报道那天对有些忧心忡忡的南杨说:“你放心,我罩你妹妹,没人敢欺负她。”
  说这话时他的胳膊还吊在胸前,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南杨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问:“你说真的假的?你妈还让你回去借读?”
  这问题可真犀利。
  果然,当天晚上,郭蕴华女士的回答就声震环宇:“回去借读?不可能!”
  郭女士不愧是本省四大女高音之一,那气势相当澎湃:“你想都不要想!我现在已经够后悔的了,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才不会去俄罗斯!还有你爸爸,他好歹在组织部十几年了,去哪个厅不行,偏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当个破市长!要不是他出这个馊主意,让我把你送回老家借读,怎么会出这种事?”
  到底是做母亲的人,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我就是事业再成功,还不是一无所有……”
  那天,向宁也目瞪口呆。
  他从没有见过母亲哭泣的样子:一直以来,母亲都是优雅的、美丽的,虽然四十多岁了,可仍然很漂亮,站在舞台上的样子简直就是光芒四射。她去电视台给青年歌手大奖赛本省分赛区做评委的时候,镜头里一个个评委扫过去,只有她最好看。在艺术学院执教二十载,学生遍布海内外,从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到海陆空文工团,就连她去俄罗斯作为期一年的访问,据说还在下飞机时受到昔日学生的夹道欢迎……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初将明月比佳期 PartB(7)
对于自己的母亲,向宁很尊敬,也很爱戴。
  可是,这也是他第一次反抗母亲的意愿:“妈,我都十八岁了,我知道怎样对自己好,你放心吧。那边的教学比省城严格,再说我也习惯了那里的环境,现在回来复读,熟悉老师还来不及呢,时间怎么够?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再说不是还有姥姥在那里吗?姥姥做的松菇炖鸡真好吃,妈……”
  义正词严到最后,渐渐就变成撒娇耍赖。
  向宁一边说一边抹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冷颤,可是再看看母亲的神情,又分明已经开始被自己说服,于是趁热打铁:“妈你看我成绩不错吧,我在这边都不会考这么高,因为那边老师很严的,我都没有时间去打球。你不是让我考外国语大学学翻译吗,那因祸得福了,因为本来我只能考咱省大外语系,这复读一年我就敢考更好的学校了,妈你说好不好?”
  ……
  就这样,向宁的谈判大获成功。直到后来他还戏称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和大人们进行谈判,那场谈判比他工作后接受的任何一项任务都更有挑战性。因为工作后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外交官,输赢不过是场任务而已。而十八岁的时候,他是一个母亲的儿子。他不可以输,母亲也不可以输,因为无论谁输了,都势必会有一方的感情受到伤害。
  那晚,向宁是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入睡的。梦里他居然梦到了桑离,梦见她看见他的刹那笑得那么明媚,声音甜甜的,叫他“向宁哥哥”。而他居然还有时间拍拍她的脑袋,说“别叫我哥哥”。
  可是往往,梦都是反的。
  因为,现实中,向宁出现在桑离面前的刹那,他看见的不是桑离明媚的笑容,而是不断掉下的眼泪。
  是晚自习的课间,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向宁在操场上拦截到正准备用跑步的方式来驱散困意的桑离。漆黑的操场上,冬天的北风呼啦啦地吹,吹到桑离眼睛里,眼泪唰的就开了闸。
  向宁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他看看桑离,看见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有眼泪掉下来。她也不擦,就直直站在他面前,拳头紧紧地攥着,脖子仰高,眼神好像有点高兴又好像很不高兴。天那么冷,操场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却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很倔强地保持着跑步前的用力状态,梗着脖子看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三分钟,可能五分钟,他看着不远处灯光明亮的甬路上走来走去的学生,隐约还看见有女孩子手中捧一块类似于烤红薯之类的物体。
  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小离,你冷不冷,我买烤红薯给你吃?”
  下一秒钟,刚才静止得像雕塑一样的小女孩已经“哇”地一声哭着扑进他怀里,他甚至被她的冲击力推得倒退了一步,踉跄着才站好。然后他低头,看见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子紧紧抱住他,紧得好像再也不要松开手。
  她一边哭一边抱怨:“你上午都不看我,我就站在大门口,你都不看我……你还说要给我打电话,可是你根本就没打……”
  寒冷的冬夜里,有笑容在向宁脸上徐徐绽开。
  他伸出手,把桑离拥进自己怀里,低头,可以碰到女孩子冰凉的耳朵。他用自己同样冰冷的脸颊贴住它,在她耳边说:“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小离不哭。”
  听她啜泣,他紧一紧自己的胳膊,小声说:“也不能怪我啊,校门口那么多人扫雪,我哪知道你也在里面啊?”
初将明月比佳期 PartB(8)
桑离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泪水,抽噎着:“你也没给我打电话!”
  他伸出手捂住她的脸,笑着答:“我当时满胳膊都是石膏,也拿不动话筒啊。”
  他把手掌从桑离脸颊上拿开,轻轻舒展一下自己的左胳膊,有点遗憾地说:“可惜以后弹钢琴会受影响吧,学了那么多年呢。”
  “什么?”桑离吓一大跳。
  “不太敏感了,力度也拿捏不好,”向宁有点惋惜地说。
  桑离看看向宁的胳膊,用手碰一碰,又很快松开,惶惶地抬头问:“怎么可能呢?”
  “我骗你干什么?”向宁好笑地看看桑离,“怎么你比我还难过?”
  桑离又想哭:“不是吧……”
  向宁急忙揉揉桑离的眼角:“别哭别哭,多大的事啊,我本来也不喜欢弹钢琴啊。”
  “啊?”桑离看着他,抽噎,“可是你弹得那么好,都九级了。”
  向宁满不在乎:“要不是我妈,我犯得着学那个东西吗?我倒是挺喜欢跟我爸学毛笔字,哎改天写幅字给你看看啊,可惜书法不考级,不然你这会就该庆幸多亏我的右手还好好的。”
  他说得那么轻松,桑离也终于变得轻松起来。然而也是直到这时,桑离才发现自己是那么不了解眼前这个自己惦记了五个月的人——他会钢琴,会书法,篮球不错,英语口语很好,他还会什么?
  可是,桑离的心里还是有了深深的遗憾,因为她曾经那么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听向宁弹钢琴。只给她自己弹,没有田淼,没有其他任何人,弹《小背篓》、《雪绒花》……而她在一边唱歌,阳光温暖,笑容恬淡。
  那天,她小心翼翼地抱住向宁的胳膊,晚自习已经被抛到脑后,上午课间时他没有看见自己的过错也不打算声讨了。此时此刻,她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这个比自己大四岁,总能给她安全感与温暖感的人,抓住了,不放手,一辈子都不放手。
  也是向宁回校复读以后,桑离与向宁的接触机会便明显增多。
  向宁成绩好,考取名牌大学几乎没有悬念。于是他便放下他自己的功课不管,总是到初中部给桑离补课。那时候高中部的校服是深紫色与白色相间的运动服,向宁习惯在校服外面套一件羽绒服,于是就变成圆鼓鼓深蓝色羽绒服与深紫色运动服裤子的搭配。按理说应该很不协调,可是穿在十*岁的少年身上,居然就是很青春、很好看。
  向宁常常在中午或是晚自习课后去初中部教学楼给桑离补课,那时候教室里没有人,四周很安静,偶尔只能听到桑离做不出题时的叹息声,或者笔尖与草稿纸碰撞时的沙沙声。还有的时候桑离会趴在课桌上睡午觉,睡不安稳,总是半梦半醒,隐约还能看见向宁站起身,小心翼翼关紧窗户,或者把厚实的窗帘掖到密不透风。教室里的暖气很热,向宁常常会把一包牛奶放在暖气片上,等桑离睡醒就递给她,再监督她喝完。
  相对于桑离的习惯性开小差而言,向宁讲题的时候总是很认真。他微微蹙着眉头,用笔在草稿纸上画辅助线,桑离看得犯困,就开始打哈欠。向宁瞥桑离一眼,继续讲题,桑离又打一个哈欠,向宁还是不为所动。直到桑离打第三个哈欠的时候,向宁终于把笔放下,认真看着桑离。桑离满眼都是眼泪,急忙伸出手抹抹,手背上变得湿漉漉的一片。
  向宁就笑了:“小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惹哭了呢。”
  桑离梗一梗脖子:“除了我爸,谁还能让我哭?南杨不收拾他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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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将明月比佳期 PartB(9)
向宁很好奇:“南杨就从来没欺负过你?”
  桑离仔细回忆一下,摇摇头:“好像……没有。”
  向宁“哦”一声:“那如果将来我让你哭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打赢我。”
  看着向宁那副故作一本正经的表情,桑离又打了一个哈欠,继续抹眼泪:“你让我哭?”
  她的语气很不屑:“我让你哭还差不多。”
  向宁失笑,想了想又点点头,一只手抚一下桑离头顶:“也是啊,估计这辈子,都是你让我哭的可能性比较大。”
  桑离听不懂向宁的意思,只是瞪着水蒙蒙的眼睛看向宁,向宁微微笑笑,低头继续用好听的声音读题:“某旅行社组团旅游,30人起组团,每人的团费为800元。旅行社对超过30人的团体给予优惠,即旅行团每增加1人,每人的团费就降低10元。请你计算一下,当一个旅行团的人数为多少时,旅行社可以获得最大营业额?”
  他的数字写得也好看,一边写一边念念有词:“设旅行团人数为x 人时,所获利润为y 元,那么y='800…(x…30)10'x……”
  桑离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可以闻到他运动服上清新的洗衣粉味道。她很努力想要听向宁讲题,可是越听越觉得乏味。于是她开始好动起来,伸手到向宁的运动服衣兜里,努力地掏。向宁停下笔,低头看看身边的桑离,见她低着头,看不到脸,只能看见一双手在他的衣兜里鼓鼓囊囊地翻上翻下。
  一串钥匙、一张十元纸币、一个写着“下课后吃什么”的小纸条、两张两元面值的饭票……缴获品似乎很丰盛,不过桑离单单捡那张小纸条端详。纸条上的字迹清清秀秀的,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的手笔。
  向宁看一眼纸条,不动声色地继续讲:“所以可以得出,当 x=55,y有最大值……”
  “这是谁写的?”桑离一脸好奇。
  向宁把纸条拿回来,往兜里一塞,继续讲:“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算?”
  桑离不理他,闷闷地坐在一边。向宁看她一眼,摸摸她的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
  桑离瞪他一眼,自己掰自己的手指头玩。
  向宁叹口气:“你好奇心还真够强。其实就是我和我们班的女生打赌打输了,说好要请大家吃午饭,她们问我吃什么而已。”
  他摸摸桑离的脑袋:“小离,你得好好学习知道吗?你想想,如果你考不上高中,怎么考艺术学院呢?”
  听见“艺术学院”几个字,桑离突然精神起来:“你会唱歌吗?我听南杨说你妈妈是教唱歌的。”
  向宁愣一下,咳嗽一声:“不会。”
  “你撒谎,南杨说毕业前那次晚会上你就唱过,”桑离哀求他,“唱个嘛、唱个嘛……”
  又想了想,补充一句:“不准唱流行歌曲!”
  向宁被逗笑了:“不唱流行歌曲唱什么?”
  桑离很认真地想了想,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唱《小小少年》吧,那年市里举行歌咏比赛,有个独唱第一名的男孩子就是唱的《小小少年》,特别好听。”
  向宁吓了一跳,看着桑离:“不会吧?这么幼稚……哪年的比赛?”
  桑离答:“小学的时候。”
  “怪不得,”向宁松口气,“我记得那是我们小时候才唱的歌。”
  “唱嘛,”桑离笑眯眯地威胁,“你不唱我就给你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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