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流光-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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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庾嘿嘿笑道:“无论如何,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聂萦离防备地瞧了瞧他,始终觉得他逃不脱吃里扒外的嫌疑,佯装生气道:“不许再说,要不然我就让你的江声楼再也回不来!”
江藏被她逗得大笑:“我那侄儿可被你欺负得惨喽,可是他不知道,你真正是连我的面子都不给的!”
“知道就好!”聂萦离得意笑笑:“江家那里,你准备怎么安抚?我想那位大伯父肯定不会放过我。”
江藏拍拍她的肩膀说自己会去处理,让她放心。这时门忽被敲响,有人在门口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聂萦离想定是江藏声音太大,招引了人来,一边瞪瞪他,一边打个呵欠道:“没什么事,我要再睡一会儿。”这厢将人打发走,再对江藏道:“你也走吧,被我外公发现,定拿你当贼。”
江藏一走,屋子里顿时空静起来,聂萦离方才逗趣的好心情也都凉了一凉,尽管有婢女来送东送西,她也再不说话。忽然再有人又敲门来,她一阵烦闷道:“不用再送东西!”
门口沉默了半晌,方才怯生生道:“小姐,有位公子送了封信来——”话音未落,门就訇然大开,聂萦离抽过信来打开一看,是傅阳秋的笔迹。只见上面写道:“风雪山渡口,子未至,予不归。”她将信攥在手里,心里:“竟然威胁我?我偏偏不去!”于是将门关上,从书案上捡起一本书来看。
冬日白昼短如一曲清歌,方是未时,空云黯淡,房内都须掌起灯来。她将书扔在案上,往门外瞧瞧,寒风飒然不止,雪倒是小了许多,吸一口气,寒气直欲冻煞肺腑。她当即到衣架上取了蓑衣披在身上,恰有丫环进来送手炉,她道:“和外公说一声,晚饭我不吃了!”出门又让人到马厩挑匹快马牵来。家仆见她一脸慎肃,不敢怠慢,只见她抓紧缰绳,轻松跨上马背,再一扬鞭,绝尘而去。待梅靖池闻听消息赶来,已只见绰约背影。梅靖池忙让两人快马跟上,确保她一路无虞。
其实接下信后,聂萦离虽嘴上说不理睬,看书时却心猿意马,视线总无意地落到信上面去。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不时看书,不时看信,再又移开视线,如同生了心魔,最终还是敌不过,她心想:“外面风雪那么大,不知他冻成怎样?且去听他有何说辞,再恼他不迟!”想到这儿,她狠狠加上几鞭,待到落日时分,终于来至江边。
那时风雪山渡口行人绝少,船轮停歇。由山顶俯瞰下去,满目滔滔莽莽,浩然一线。寒风冻雪随着波浪翻覆起落,喧呼低吼,震人心魄。聂萦离驻马端坐,远眺开去,江边只有零星几人踽踽而行,不见傅阳秋的身影。她想:“果然是骗我!”就要掉转马头回去。这时身后隐隐传来叫喊声,回头一瞧,见有人冲风冒雪而来,等到跟前,才发现是镇武侯府的一名侍卫。
聂萦离故意问道:“你家公子在哪儿?”
“请姑娘上船!”
聂萦离扒了扒风帽的沿儿,努力往远处一望。原先她见江边一幢黑魆魆的影子,没多注意,现在才看清是一艘大船。“故弄玄虚。”她哼了一声,催马向船边行去。
一艘楼船呈现面前。船身长而宽,上有二层楼阁,屋顶几乎全被雪覆住。各处窗户皆以夹絮布帘遮起,因而看不见里面。聂萦离上了船,将蓑衣递给迎来的婢女,进到暖意醺醺的花厅中去。厅中四处皆无傅阳秋的身影,只有白霓欢呼着迎上来道:“聂姐姐!”吕彦廷也走上来寒暄。
聂萦离不明所以,被白霓让到桌边坐下,给她斟了暖酒。她啜了一口,道:“这——”
白霓又抢着道:“聂姐姐,我要回严州去了,侯爷伯伯雇了这条大船让人送我。”
“我还以为——”
吕彦廷听她只说半句,抿唇直笑。
“聂姐姐是不是接到了大哥的信?”白霓问道,眸子里闪着古灵精怪的光。“本来大哥是在这里的,但是我说聂姐姐你讨厌他,怕他在你会走掉,就撵他走了。”
这样的说辞,聂萦离顿感尴尬和意外,但也不好说什么,只举杯道:“一路顺风。”
白霓实在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一边给聂萦离夹菜,一边嘴巴时刻不停,说东问西,总不离傅阳秋的事,句句讨厌可恶之类,却是娇声暖语在为傅阳秋说情。聂萦离装作懵懂不知,一笑而过。
只听吕彦廷笑道:“小白,你喝醉了。”
白霓一听,皱眉道:“不许喊我小白!”其实面颊生霞,话已说不利索。她走到床边扒拉开帘子,见漆黑一片,回头道:“这么晚了,我要去睡了,明早就得启程。聂姐姐,等我回家报个平安,就去庾州找你和聂公子……”
聂萦离见她歪歪倒倒地被婢女扶到楼上的厢房去,总算觉得清静了许多。她漫步到窗前去,听窗外风雪声、浪涛声激荡不止。吕彦廷走到她身边来道:“聂姑娘在想什么?”
聂萦离当即睁开双眼,对此人她向来敬而远之。“没什么。”
见她有心回避,吕彦廷稍稍不爽:“聂姑娘好像很怕吕某,莫非吕某曾经唐突姑娘?”
“没有。”聂萦离坐回桌边去。好在厅内还有婢女在旁伺候,不必孤男寡女,惹人遐想。
“我以为姑娘是真率通脱之人,却原来小女儿忸怩作态,不过如此。”
“什么?”她对上他的双眼,方察觉他有心激将。想这吕彦廷虽是风流放诞之辈,倒也不曾作恶,更何况外面尚有镇武侯府的侍卫,若再过于谨慎倒真是煞风景。于是她道:“萦离原本就是芸芸俗众一个。”
“聂姑娘如此,倒叫吕某心有戚戚。”
“为何?”
吕彦廷眉开眼笑道:“似姑娘这等佳人国色,怎不叫人倾慕?可惜姑娘青眼,不为吕某。”
果然登徒子一个。“公子谬赏。若无事,萦离就此告辞。”
吕彦廷见她起身,却纹丝不动:“姑娘心里还放着傅阳秋,可惜不知他心里有谁?”
“与你何干?”
“吕某只是为姑娘可惜,仅此而已。”
聂萦离暗自叹口气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无须介怀。再说,我还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姑娘愿意等?”吕彦廷怀疑道,“无论等多久?”
“无论多久!”聂萦离决然道。
吕彦廷挑挑眉毛,顿一顿,笑道:“此时城门已关,楼上客房妥备,还请姑娘屈尊暂住一夜。”
聂萦离道声多谢,随婢女进到房间里去,洗漱已毕。倦意袭人而来,她掩好被子,和衣而眠。
夜静更阑,江流涌动的声音也低沉下去。忽然床边的帘子被人掀起,又被轻轻放下。黑暗中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聂萦离的睡颜。聂萦离翻身受阻,生生吓醒过来,双唇却被二指轻柔按住,防她惊呼。黑亮的眸子映出一个人的身影,虽看不清面孔,她却真切地感觉到他是傅阳秋。恨意陡生,于是她轻启口唇,待手指滑到齿边,轻轻硌了一下,傅阳秋“嘶”的一声抽回手去。
“登徒子!”聂萦离切齿道。
傅阳秋在黑暗中笑道:“咬这一口,你消气了?”
聂萦离要坐起身来,傅阳秋却已伏身下来。她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等我给你一个解释?”
“哦,我明白了,你和吕彦廷合起来骗我!”
“是又如何?我去梅府,你不也叫你外公骗我说你不在?”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我将江声楼的契约还给江前辈了。”
聂萦离登时一记粉拳招呼上去:“就知道这老头子出卖我!还有你——”
傅阳秋任她胡乱地捶,笑吟吟道:“你是要这样费力气打我,还是要我先赔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她刚问完,就察觉到上当,忙用手挡住他的偷吻。“傅阳秋,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八十一
傅阳秋听她语气微愠,故意道:“我不过要同你说云岫之事,萦离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聂萦离颊上一烧,支支吾吾道:“谁叫你离我这么近?难道你、你就要这样和我解释?”
“怎样?”
“压——压在我身上——”她的声音愈来愈弱,显然羞极。她听傅阳秋幸灾乐祸地大笑,再道:“我给你让让,你好好坐到一旁。”哪知她刚让挪开身子,傅阳秋顺势躺下来,温热的气息毫无顾忌地扑到她面上。她背转身去,却又被他揽住腰不许动。两人僵在一处。“放开我。”她虚弱地抗议。
“莫动!”傅阳秋忽地喑哑道:“萦离,你以后都不许误会我。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我怎么是误会你?”
“我当初是放出消息要娶云岫,但真正要娶她的是别人。”
“是谁?”
“户部侍郎黄麓,当年他是一位籍籍无名的贫士,与小云儿两情相悦,却不能结成夫妻。我与他曾结成异姓兄弟,就出面作伐,为小云儿赎身。”
聂萦离道:“我知道,他是尚书大人的得意女婿。那是谁告诉你云岫还活着?”
“前天,你去找我,恰好三千楼的碧桃姑娘先约了我出去。”他顿了顿:“碧桃姑娘是小云儿的义姐。当年她嫌黄麓贫寒,不肯妹妹受苦,就百般阻挠婚事。而今她悔不当初,就来找我,通知我小云儿的住处,又让我小心黄麓。可我不知道,你竟然也住在那里,还是小云儿的救命恩人。”
聂萦离听完,半晌不说话。傅阳秋唯恐还有什么没解释清楚,又道:“你到的时候,小云儿正同我说起蒙难那日,所以——”忽然聂萦离轻轻摇头,他便收声,将下巴在她脖颈间厮磨,半晌才听她道:“我要回去找云岫。”
“好,我们天亮就去。”
又过了半晌,聂萦离轻轻道:“对不起。”
这一句顿时勾起傅阳秋心中多少怜爱,他将聂萦离更紧地抱在怀里。“今日我算是把所有的事都对你说了,你可不可以也对我说一说你的事?”
聂萦离道:“我的事,你不都打听得一清二楚?那老头子也没少出卖我吧。”
“他和我说了如何遇到的你。我只听别人说,总不如你亲自说来,较为顺耳。”
聂萦离发笑道:“油嘴滑舌,定是花花心肠满腹。”
“花花心肠也只为你一个。”
“哼!”聂萦离微嗤道:“那些事情不值得一说。不过有些人倒需要听一听。”
傅阳秋正要问是谁,又听她言:“你陪我回一趟庾州好不好?”
傅阳秋自然答应,两人又逗趣一番,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第二日,两人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聂萦离坐起身来,正要下床,方见傅阳秋仍在枕上笑嘻嘻地瞧她。她脸一红,推他起来,说完又让在外面挠门的白霓到厅里去等。傅阳秋慢悠悠地下床来,稍微理了理衣衫,又在妆台旁坐定,瞧她梳妆。她侧回头一瞪:“都是你,若被她们知道——”
傅阳秋安抚她道:“昨天是吕彦廷告诉我你住在这儿的。”
聂萦离再不理他,开门叫人送些热水来,两人洗漱一番,方下了花厅去。
白霓和吕彦廷见他俩一并下楼来,不由相视一笑。聂萦离愈加深信自己进了别人的圈套,又怒瞪了傅阳秋一眼。白霓忍住笑道:“聂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傅阳秋却先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待四人用罢早饭,白霓含泪一一向三位告别。船缓缓开动,三人在皑皑的天地间凝望良久,方掉转马头。
吕彦廷先开口道:“两位定不想我这闲人打扰,吕某先行一步。”
傅阳秋道:“吕兄要去哪儿?”
“我爹又来了封信,威胁我说再不去书院,就将我这不孝子乱棍打出家门,然后去宗祠向祖宗请罪。我想我背不起这样大的罪责,还是先去书院熬到开考再说。”
“好,预祝吕兄金榜题名,前程似锦!”说完,两人哈哈大笑。毋宁说这是祝福,倒不如说是戏谑。
见吕彦廷策马而去,聂萦离对傅阳秋道:“我倒不知他是此等有趣之人。”
“他也是为家世牵累,不得纵情畅志。想来那年我虽和侯爷斗气,但认识黄麓之后,也萌生过重拾科考之途的念头。可因缘际会就是这样奇妙,黄麓入了仕途,而我依旧走我的商路,分道扬镳。”
“是啊,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或许现在尚书家的女婿不是黄麓,而是你了呢。”聂萦离打趣道。
傅阳秋拧起眉头道:“如果真能重来,老天爷应罚你生成个丑八怪,让你不敢调笑人。”
聂萦离被他逗得直笑,见他又要靠过来,忙在马后催上一鞭,将傅阳秋远远甩了身后。
接下来就是聂萦离和傅阳秋回到清湖桥,和云岫相见释然。云岫连日来为此事,已见消瘦,不由让聂萦离稍稍惭愧。她好一顿安抚,把傅阳秋都冷落一旁。恰好许君胄又登门来,聂萦离瞧他俩含情一望,忍不住又不消停道:“看来我躲出去几日,倒是成全了你俩。”云岫被她惹得别过脸去,她立马转口道:“君胄,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