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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太傅的日常-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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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哎哟,父皇,儿臣好难受啊。救救儿臣吧!”当下只有打苦情牌了,荀欢嘤嘤地哭。
  秦徽并不理会她的哀求,直截了当地问道,“说吧,你为何去了藏书阁的至密间?是谁指使的你?”
  第一个作战方案:装傻!
  “哎哟——”打滚,打滚。
  “哎哟,父皇,儿臣好痒——”挠,挠,挠。
  秦徽依旧不理睬,甚至加重了语气,“快说,否则没人给你医治!”
  这么狠心……荀欢心里一颤,只好进行第二作战方案:卖乖!
  “父皇,儿臣以后全听父皇的,认真读书识字……认真研习治国方略……求父皇命太医给儿臣医治啊……”
  秦徽不耐烦了,他一掌按住东倒西歪的太子,“是裴渊?还是苏衍?”
  苏衍……荀欢突然动了一个歪脑筋,如果她把此事嫁祸给苏衍,那裴渊岂不就干干净净了?可是,这样做,真的好么?
  第三作战方案:撒谎!
  荀欢老实下来,乖乖伏在榻上,偷瞄秦徽,“父皇,是儿臣进了暗间……那是因为儿臣在藏书阁里走动的时候,瞧见地上有一枚钥匙。儿臣疑惑啊,恰巧又看见那附近藏着一处暗门,所以儿臣试了试,果然就进去了……儿臣真的无辜,裴大人和苏大人也是无辜的。”
  说着,荀欢从怀里颤巍巍地掏出了那枚钥匙,递给了秦徽,“父皇,儿臣说的都是实话,儿臣再也不敢擅闯禁地了……那钥匙很可能是别人掉的,或是有意嫁祸!还请父皇明鉴!”
  秦徽出神地盯着手上接过的钥匙,沉默下来,他现在还无法辨别太子所说事情的真伪。
  不过,天下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秦徽活了一把年纪,很快就全盘质疑起太子的回答。不过他还是装作相信,起身拍了拍太子,“好了,朕相信你,以后就不要乱跑了。太医会给你医治,好好养着。这几天就不用写字了。”
  荀欢连呼感谢,目送着秦徽出去后,才彻底舒了一口气。
  回到启辉殿后,秦徽命人调来了近十天东宫殿的出入记录。他惊奇地发现,这段时间,苏衍都没有踏入东宫殿一步,一直是裴渊一人辅教太子。
  “裴渊……”秦徽不免沉吟出来,他横眉紧锁,坠入深思。
  如今看来,最大的嫌疑都落在了裴渊的身上。不过想想也是,苏衍才与太子相处不到一年,想来苏衍也不敢指使太子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唯有裴渊,与太子四年朝夕相处,情同父子,才敢安排太子做事。
  事到如今,宁可错杀忠臣,也不能姑息养奸。
  漆黑的瞳眸变得更加幽暗深邃,秦徽斟酌许久后,传来了大内皇宫的暗卫。
  暗卫,直接听命于秦徽,专行见不得人的暗事。
  就连一直伺候秦徽左右的宦官首领王公公,都已经几年没有见过秦徽传唤暗卫了。眼见着一名暗卫进了启辉殿,候在殿外的王公公都免不了心中发憷。
  不知道这次又有谁,被列上了皇帝的必死名册……
  毕竟五年前,秦徽传召了暗卫后不久,被流放的太子生母沈氏全家,就彻底从人间蒸发了……

  太子尚小(19)

  被禁足在自家府中,裴渊甚或觉得,这是一种暂时的解脱。不用愧对他辜负的太子,也能多给自己一些时日,去想清很多事情。
  然而他以为的平静,才不出一天就被打破了。
  这日入夜,斗星初上,裴涯刚一回府后,就直直去寻了裴渊。
  推门而入,就是一声急切,“二哥,东宫殿那边好似又出事了!”
  天下消息,无孔不入。即便是守卫森严的皇宫,也敌不过行走无形的蜚语流言。太子误闯至密间、惹得手上中毒的事情,很快就悄悄在朝臣中传了开。
  裴渊原在读书消神,听闻此话,立刻紧张了起来。
  四顾望了望,确定无人后,裴涯合紧了房门,“今儿太子突然病了,手上红肿奇痒,折腾到傍晚,才好了一点。你猜是为何?”
  裴渊怔住,也没听见裴涯末尾的问话,只暗暗心疼。
  裴涯靠近了些,压低嗓音,“原是皇上在藏书阁至密间的书卷上都下了毒,无巧不成书,今儿太子偏去了至密间,就这么阴差阳错,把自己的亲孩儿给毒了!”
  什么?裴渊的身躯一僵,已是愣愣说不出话来。这哪里是阴差阳错,此事背后的关窍,他比任何人都要一清二楚……
  可是他昨夜归来时,明明将藏书阁的钥匙沉在了府中的假湖湖底,太子又是如何再进得了至密间?加上,他也叮嘱过太子,违例擅闯的事情只那一次,太子当时也乖乖应了,难道说太子一直在怀疑他?
  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裴渊只觉自己的脊背上仿佛刮过阵阵凉风。
  不行,他必须得将那枚钥匙捡回来!
  裴涯还等着裴渊的回应,却见裴渊倏然起身,径直朝门外走了出去。他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试图拽住裴渊,口中连连劝道,“二哥你去哪?你忘了你现在被禁足了吗?太子殿下再怎么闯祸,皇上也都拿他没办法,你何必多操这个心?”
  裴渊脚步飞快,面上神色凝重,只淡淡吐出三个字,“出事了。”
  裴涯也懵了,这又是他敬爱的二哥在说笑呢么?昨晚太子莫名失踪,刚逢凶化吉,现在又出了什么事?作为一个常年被告知的小弟,裴涯只能紧紧跟在裴渊身后。
  今日白天回暖,假湖上的冰只剩薄薄一层,一碰即碎。即便如此,湖水的寒冷还是可以轻易透骨。裴渊顾不得那么多,想也未想就朝着平静的湖水跳了下去。
  “喂,二哥你做什么?”裴涯一伸手,拽了个空,裴渊已经坠入湖中。
  刺骨的寒意袭击了裴渊,他紧抿着双唇,憋住一口气,又猛地将头扎进了水中。水中昏黑一片,他只能慢慢用手去摸索。好在他对位置记忆的十分准确,不出片刻就摸到了。
  钥匙……是钥匙……裴涯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了那枚宫中制样的钥匙。这究竟是哪里的钥匙,有何稀奇,又与太子的事情有何关系?
  疑惑之际,只见裴渊已经抬起头来,湖水不深,刚到他的胸际,裴涯连忙解下自己的披风,迎上浑身是水的裴渊。
  浸透了湖水的发梢正缓缓析出冰渣,裴渊打了个寒战,不由得咳嗽出来。
  “已经扔了就扔了,二哥你这是何苦呢?”裴涯叹了口气,扶住裴渊,“还是先回屋去烤烤炭火,再泡个热水澡,不管有什么事先缓缓。”
  裴渊也觉得自己像是从头到脚都泡在了冰块中,痛苦得难以抵挡,便顺从了裴涯的意思。
  半个时辰过后,裴渊换了一身新衣从后屋绕回房间。
  屋内烛火明灭,跳跃闪烁,裴渊一进去就瞧见裴涯正坐在圈椅里,手上捏着钥匙。他连忙走上前,欲从裴涯手中夺过钥匙,“夜深了,快回房休息吧。”
  裴涯轻巧一躲,就避开了裴渊,他站起身来靠后一步,转了转手中掐住的钥匙,“二哥不将实情说与我,我今夜就不走。”
  “小涯,别闹。”
  裴涯不服,辩白道,“二哥你还将我看成孩子吗?我只比二哥小了四岁,又亲历家中剧变。自父兄过世后,裴氏亲故皆冷眼观望你我。我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跟在你和大哥身后只会抹鼻涕的小弟了!”
  句句如锤,击在裴渊的心上。他自知,他早已将裴涯看成了能扛事的男人,否则他也不会在过去屡次劝裴涯入朝谋事。可是,有些事情,他自己承受起来都有如万石压身,万蚁噬心。他又如何能让裴涯也陷入这样挣扎痛苦的境地?
  见裴渊陷入沉默,裴涯竟重重跪了下来,“二哥,父兄去后,你就是家中的长兄。我少不更事时,没能向父亲尽孝,长兄为父,恳求二哥给我机会,让我为你尽心尽力吧!”
  裴渊心痛难当,他扶起裴涯之时,眸中已是热泪翻滚,“小涯,不是我想瞒你,只是这事情牵扯太多。”裴渊从裴涯手中拿过钥匙,握于掌心,“连我自己也未想清,我不想让你卷进来……”
  看着裴渊复杂难言的神情,裴涯舍不得再继续为难他,转而提议道:“二哥,你有心事,不若我们喝酒,大醉一场如何?”
  夜已过半,小厮送上来的几个酒坛已经空了大半。
  裴涯扶着酒壶,趴在案上,已经开始迷糊,钥匙的事更是抛诸脑后,“二哥,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有多——羡慕你跟大哥——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同吃同住,我——就像个多余的——”
  裴渊不声不响地为自己添了一杯酒,仰头尽数吞入腹中。与裴涯不同,他不喜饮酒却很擅饮酒,到现在思路还十分清醒。
  “大哥跟你,一个善武一个善文,只有我——成天就知道附庸风雅——也难怪父亲更偏爱你们——”裴涯半梦半醒,越说越多,心门打开了,便再难合上。也好将平日不敢说的话,借着酒劲都说出来。
  “可叹天妒英才,大哥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却……”裴涯突然停了下来,又灌了自己一杯酒,才继续道,“不过大哥还是遂了初心了,大丈夫——马革裹尸,也能青史留名了——”
  裴渊听到此处,颤抖的手已经握不住酒杯。他极力自控,转眼间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良久都未开口的他,突然苦笑,“马革裹尸……青史留名……”
  酒能消愁,可在他这里,喝再多的酒都仿佛无济于事。
  迎回父兄灵柩,归京下葬的那天,裴渊站在已然腐烂得面目全非的两位至亲面前,那种透骨噬心的悲恸,都敌不过此刻半分。
  一腔热血错洒,一片初心误负,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冤屈、更痛苦的事么?
  不知不觉间,裴涯已经伏案睡着,裴渊见他醉得沉,才缓缓吐露,“小涯,父兄的大仇,我日后定会告诉你。现如今你还年少气盛,得知真相后必会按捺不住,而我们根基未稳,万不能轻举妄动。皇帝得知太子进了至密间后,第一个怀疑的就会是我,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等这一劫平安度过……”
  长兄如父,是啊,他为了保护裴涯不受伤害,硬是将父兄惨死的真相深埋心中。
  他好孤独,只能独受其苦。亦好无奈,因为喝再多的酒,也难醉。
  裴涯睡得愈发沉了,均匀的呼吸渐响,裴渊便帮他褪去靴履,将他扶上了床榻。
  他自己则收拾好案上凌乱不堪的酒坛酒壶,而后默默掩上门,去了冰冷的偏房独睡。
  次日辰时,暖阳半悬,荀欢才从香甜的梦中醒来。
  她先是瞅了瞅自己的双手,不错不错,红肿都已散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再一转头,竟见苏衍已经坐在了榻边,正笑眯眯地望着她,“阿翊总算醒了,该起来了。”
  荀欢闭上眼睛,不理睬他,“父皇说了,准我这几日不用读书,我才不怕你。”
  苏衍依旧耐心十足,“谁说微臣要勉强殿下读书了?皇上命烧厨房备了不少可口的早点,我只是想着,殿下肯定想吃。”
  哇,原来生病一场会得到这么多优待,作为一个吃货,荀欢已经急不可耐了。她火速洗漱了一番,就巴巴地坐在案台边,等着宫人端早点上来。
  “若是师傅也在,就好了。”荀欢落寞了片刻,思念起裴渊。不行不行,这才是跟裴渊分开的第二天,她就这么落寞,等到一个月过后,还不得抑郁了?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裴渊归来的时候,她要摇身一变,让太子成为宫中暖男!嘻嘻裴渊,任你有什么冰山般的心事,本太子都要将你捂出水!
  在食盘上摆好了几样早点后,裴渊又特意备了一壶温茶,寻思着给裴涯送去,清清神。昨晚偏房里真是冷,他翻来覆去也没睡好。一会儿等裴涯醒来吃过早饭了,他打算再睡会。
  踱至自己的房门跟前,他先是叩了三声,而后再推门进去。
  余光中瞥见裴涯还趴在床上,裴渊不免心头一暖,这弟弟,喜爱喝酒却不胜酒力,从前不知多少次都是这么醉醺醺睡到晌午。
  他搁下食盘,关心着走上前去瞧了瞧裴涯的情况。
  裴涯双眼紧闭,脸色和唇色竟十分苍白。裴渊微惊,试探着唤了声,“小涯?”
  无动于衷的裴涯,面目冰冷僵硬得像是没有了生气。
  下一刻,裴渊突然瞥见床榻的边缘竟有两滴暗红色的血迹。
  裴涯?周身窜过一阵寒意,他颤抖着伸出已经冰凉的手,将覆在裴涯身上的棉被掀了开去。
  棉被下,蜿蜒着的是满床暗红,一眼望去怵目惊心。
  不……不会的……裴渊望着弟弟胸口处肉眼可辨的伤口,震惊痛苦得几欲死去——
  “裴涯!裴涯……我的弟弟……”他忍不住筛糠似的抖,汹涌的泪夺眶而出,“不!!!——”

  太子尚小(20)

  前一夜还在与自己促膝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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