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一梦-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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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逐喝得顺畅了,酒舀得也愈发勤快了,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她也不看他,说出来的话像是自言自语,不过对影独酌。
“你说,我怎么就醉不了了?”她悠悠晃着勺中芬香的佳酿,虽是疑问的语序,语气却丝毫没有不解与困惑。
“喝完这缸酒,我就回去。”
那她到底来这干吗呢?不明所以却又不由自主,就像被什么吸引着一样,她告诉自己,吸引她的是他所知道的自己所求的记忆,她或许能在对话中多了解原先的自己。
酒缸渐渐见了底,夜逐突然抬头,“要来点吗?”
这一瞥才发现,原来仙人的目光也对焦在自己这里,而她的直觉何等敏感,竟都没有察觉。
朔非虽然被缚,锁链交叉却只锁住了他的上身与上臂,小臂仍能自由活动,他盘坐于石台,手掌朝上放在两膝,一副老僧入定地样子,动也不动。
夜逐舀上一勺酒,挥手将其传到他身前,朔非指尖一动,伸手接下,一饮而尽。
果然,入口灼辣香醇,又带着几分苦意,并非魔界的酿酒工艺,而闻其酒香时他就发现,这也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仙酒。
“这是……?”
夜逐笑笑没有作答,“我还以为你不喝酒。”
“从前是不喝。”他久经沙场,酒这种乱人心神的东西,本是不碰的。
一大缸酒几乎喝尽,余下的底子她不稀罕了,于是起身拍了拍衣裳,打算回府。
就在这时,黑牢外突然传来隐隐骚动。
“大胆!黑牢重地,岂由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夜逐皱眉,谁来了?
挥手开启了石门,还不待看清门外发生了什么,一道银光就朝她扑了过来。
牢外手持刀戟的魔兵不敢追入,只得垂首抱拳道:“启禀魔尊,末将等正在司岗,不料这畜生突然闯入,惊扰到了您,还望魔尊恕罪。”
说罢抬眼恶狠狠地瞟了一眼缩在夜逐身后的——丹明。
夜逐回头,只见那只银白色的大狐狸躲在她身后朝门口的护卫呲牙,当即沉下了脸,“胡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擅闯!”
丹明被她的呵斥吓得一哆嗦,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夜逐偶尔说它两句,即便是训斥的语气,语调表情也依旧平静,此番语气中有了怒意,可见真的生气了,丹明的尾巴立即耷拉下来了,目光在夜逐的注视下开始变得瑟缩,眼睛瞄来瞄去的,爪子还在地上不安地画着圈。
夜逐这才看见,它的后腿处居然殷红一片,被酒香覆盖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居然受了伤。
也是,看押金仙的黑牢重地,它不过领主的修为如何能全身而退?
夜逐怒意更重,指着它半天都说不出话,终也只说了句:“该!”
牢外的魔兵都傻了眼,“大人,这是您的人?”
夜逐皱着眉毫不客气地挥手道:“都退下!”
丹明挑衅地看着那几个魔兵,正有些得瑟的时候,突然背后一凉,感到有道目光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它抖了一抖,转头只见石台上缚着一个仙人,苍白的面色掩盖不住他的仙风道骨,柔和的面容却配有一双坚毅的眼眉,淡泊冷冽的目光,入骨三分的风雅。
而他那双眼眸此刻就在自己身上扫荡,湣鹚布浣戳烁鐾赋梗乱馐兜厮趿讼履源侄闳チ艘怪鹕砗蟆�
还未从那灼人的目光中逃脱,丹明的耳朵便被夜逐揪住,“这些日子惯得你!回府后给我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
“痛!痛!”丹明有些可怜地摇着脑袋,试图挣脱夜逐的魔掌,可惜只是徒然地越挣越痛,于是转而去蹭她的手,委屈道:“我听他们说你是来这后回去心情才不好的,这次又扛了一缸酒,所以跟来看看……”
夜逐见它一副低顺的样子,训斥的话卡在嗓子眼儿也没说出口,半晌才恨恨地放了手,问,“腿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丹明见她这么问就知道她心里已经没了气,讨好地贴上去拱她,夜逐舀它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最是无奈,伸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可还未顺几下,玉手突然一顿,她抬眼对上了朔非的目光,微微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走吧。”
她走了两步,低头却见丹明是前腿拖着后腿一步步紧跟她的步伐,她无奈叹气,“变小。”
“嗷呜~?”银狐一歪脑袋,还未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就感到身子一热,然后眼前的人就变大了,唔,不对,是它变小了……
夜逐俯身将小狐狸捞到怀里,转身离去了。
直到牢门再次闭上,她都觉得身后湣鸶艘坏滥抗猓匪萘怂镁煤镁谩�
作者有话要说:咩哈哈~当流青邂逅丹明→→这个恶趣味的内容提要。。。偶遁了~~~一章内容码到现在t^t~
p。s。祝贺大家安全度过末日~o(∩_∩)o
ps中的ps。伸爪子揪衣角~世界末日都挺过了但是再木有包养就断粮了t^t~打滚卖萌求留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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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夜逐拎着银狐的后颈将它提溜起来,小家伙还有几分心虚,目光瑟缩着四处乱瞄,四肢也蜷在一起;卷作一团,那受伤的后腿映入眼帘,一道剑痕深可及骨,肉都有向外翻开的趋势,犹如银白的皮毛上绽着一朵红莲,样子煞是凄惨。
夜逐见状暗叹一声,找了个靠椅坐下来;将缩小版的丹明放在自己腿上,抬手开始帮它疗伤。
不消片刻;腿上的伤逐渐愈合,丹明滚起来抖了抖身子,顿时有了精神。
夜逐捏着它的耳朵晃了晃,“现在来谈谈你擅自离府闯黑牢的事?”
小家伙听罢立马蔫了下来,脑袋耷拉着,将下巴枕在她腿上,小心翼翼地在她怀里拱了两下。
夜逐叹了口气,放下手转而开始顺它的毛。
“你说我要舀你怎么办?”
丹明咧开嘴露出它的狐狸牙,讪讪地笑了起来。前爪乖乖地放在胸前,眼巴巴地看着夜逐。
夜逐伸手,玉指弹了弹它的脑袋,“小东西。”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对它实在没脾气。
丹明歪头看着她,确定夜逐已经不生气后,才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声:“那个人,是谁啊?”
“嗯?”夜逐的凤眼一扫。
丹明嗖的缩进她怀里,闷闷道:“当我没问好了。”
“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儿。”夜逐叹气,“他是天元四将之一,朔非。”
“咦?就是你抓回来的那个人啊,往日的仇家?”
夜逐一怔,“怎么这么问?”
“那为什么去一遭心情就变差了?”
“不是这个原因,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银狐在她腿上趴了下来,“其实自从见着魔尊,好像就没见过你很开心的模样。”
夜逐轻笑,“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还偏要我日日一副笑脸不成?”
丹明不说话了,它不明白,身承魔尊之位,她有它仰慕不来的强大与尊贵,这本身难道不值得开心?
夜逐也没再开口,而银狐本就受了伤需要休息,此刻趴舒服了,便渐渐有了睡意。
“我想记起来。”
“唔?”声音蒙上了一层困意,只支起了一只耳朵。
“有些事,我知道,却不敢捅破,可我还是想记起来……”
烛火明明灭灭,摇摇曳曳,不见中天有月,只闻伊人空叹。
。
她隔个两三日就去躺天垒黑牢,夜逐想,或许只因魔界的长夜漫漫,单纯想去找个人聊会儿天吧。
朔非的话也开始多起来,若不执意于那几个他不愿回答的问题,大部分时间还是可以交流的。
日子慢慢流走,直到有一日魔帝止陆派来魔使,说一月的期限快到了,陛下命他来取朔非的金仙之心。
夜逐一时有些怔忪,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道,再等一日吧。
算算也是,离他被锁入天垒黑牢,大概半个月了。原来这么快,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原来这么慢,经历那么多次长谈,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夜逐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无端烦躁,她忽然意识到,那个男人本就是被她抓来炼就困仙大阵的祭品,注定一死。
这不是早就定下来的事了?早就明了,早该接受,可为何又那么难以忍受?
她又带着酒去找朔非,这或许,是最后一次。
夜逐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踏入了黑牢,对于眼前的男人,她一下子释怀很多。人之将死,无论过往有多少恩怨纠葛,又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那时她不知道,她的生命中真的有过入骨的执念,至死难休。
酒坛左一处右一处地东倒西歪,几乎铺满了石阶。夜逐一坛坛地灌着自己,感叹自己的酒量越来越好了。
“你不是问过,这是什么酒吗?”她擦了擦嘴角道:“这是我自己酿的酒。”
台上的仙人这才睁开了眼,抿着嘴,神情有些许错愕。
“说实话,我的确不喜魔界的永夜,一日十日,尚且觉得烟花璀璨,珠宝夺目,将夜景妆点得犹似白昼,可一个月、十个月过去了,一直见不到阳光日照,便实在觉得压抑。我甚至开始愿意多走走上古战场,那里虽然不是艳阳高照,也有三分昏沉,但到底不像魔界处处漆黑。再然后,我就开始喜欢饮酒。可魔界的酒也不对我的胃口,过浓过艳,甚至还有种颇受欢迎的酒是掺杂着媚药的。我有一日突然来了兴致,就想着自己酿回自己想喝的酒吧。”
她说罢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我头一遭酿酒,就酿了满满的十大缸,可一个初学者的手艺能好到哪去?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好料子,我酿出来的酒,却是苦的。”
朔非回想了番,的确有苦意。
“我嫌那酒难喝,可自己的心血又不舍得扔掉,就找了个地窖,将那十大缸酒又埋了起来,转而开始忍受那些所谓的千年佳酿。那日扛着一大缸酒来找你,其实是时隔三年,我第一次又尝到了自己的手艺。”
“味道不错。”
“是么,”夜逐轻笑,“谢谢。”
明明是战场上兵戈相见的敌人,可此刻,她恍惚有种两人相识多年的错觉,竟如多年的老友一般心平气和地喝着酒、聊着天。
朔非看她良久,突然叹气道:“帮我把锁链解开吧。”
“什么?”夜逐一怔,瞬间醒了酒,她不确定地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让她放了他?
他叹气,“放开我,我不逃。”
“你想作甚?”
“好酒浪费也可惜了,我来陪你喝几坛。”顿了顿,解释道:“这样实在不方便。”
夜逐一挑眉,侧卧在石阶上,一手舀着酒坛,一手托腮道:“解开你,要怎么报答我?”
“陪你喝个痛快。”
夜逐笑了,其实凭她的力量也斩断不了这神力加封的锁链,可索性身为魔尊,她有这个权利解封它。
锁链应声而下,朔非站起身,拂去了身上尘灰,朝她走来。
他卸下了那身战甲,身形在天界将领中其实算是单薄的,此刻一套白衣罩在身上,更衬出男人的仙风道骨,不染尘埃。
他缓步走到夜逐身前,也在黑石阶梯上坐了下来,却垂着眼睫没去看她,纤长的指骨扣住了酒坛口,揭下了盖在瓶口的封布。
“你今天怎么了?”虽然她没说什么,可朔非敏感地察觉到了她今日的状态不大对劲。
夜逐轻笑,“来给你饯行。”
朔非明悟,“需要我的金仙之心?”他叹气,“居然是困仙大阵,虽然魔帝止陆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可不想真就如此狠绝,此一役,又要有多少生灵湮灭。”
“呵,瞧你这一副悲天悯人的口气,若是六界一统了,不就没有这么多战争了?”
“魔界的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叛乱还少吗?族人之间尚且如此,若真有止陆统一六界,天下将再无宁日。”
夜逐笑笑,换了话题,“怕么?要取你的心。”
朔非摇摇头,“但是遗憾。”
“遗憾什么?”
“尚有一事未能如愿。”
“人生在世岂可事事如愿?”
“那不一样。”
夜逐也有几分明了,“是没能找到她,还是没能杀了她?”她笑着饮尽坛中酒,复又重启一坛。“你其实不想杀她吧,明明古战场上都犹豫了……”
是疑问,也是试探。
仙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灌了口酒,**入口一路顺着肠道滚了下去,顿了顿,他微微奇道:“居然这么烈。”
“是么,可惜不醉人。”
酒劲过后,果然有苦味泛了上来,可朔非却甘之如饴,索性仰头将坛内剩余的酒一扫而空。
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交谈了,夜逐觉得有些事若不说出口,或许将是她一辈子的遗憾,而她不想抱憾。
薄唇轻启,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将那一直埋在心底的话问出了口——
“你要找的人,是我吧?”
“不是。”否认得依旧干脆。
夜逐垂下眼睛,竟忽觉几分苦涩,“只因为我不记得了,我便不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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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她仰头豪饮,没有观察到朔非的身子一僵。
“你说我是堕落了,可我本就为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