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花-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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⒄儇返i问之原委,胤礽者,定视此为契机,道己无辜受罪,并佯孝博得康熙恻隐怜垂,举朝上下既知康熙犹存扶胤礽之心,再无轻举保荐太子人选。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初九,废太子胤礽闭府思过已毕,朝臣联名柬康熙再立胤礽为储,看似一切铺垫已部署稳妥,康熙下诏复立胤礽为皇太子,并加封诸子。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皆晋为亲王,七阿哥胤祐,十阿哥胤礻我著封为郡王,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十四阿哥胤祯获封贝子。未受封爵的成年皇子仅余已遭监禁的大阿哥胤禔,圣心渐失的八阿哥胤禩,以及十三阿哥胤祥。
四阿哥府邸遂由贝勒府晋至雍亲王府,并获康熙赐物封赏,随品礼单由府中管事核过,经四阿哥允肯后便一并交由那拉氏配置,府中女眷便于午后茶时皆聚于那拉氏厢中外堂,待候授物。
秦柔随钮祜禄氏步入堂内,向那拉氏及已然于侧席端坐的年氏,李氏逐一礼过,那拉氏神色依旧淡定,向钮祜禄氏晗首示意间,目中又添了几分温蔼,较之,年氏与李氏却是满面明媚中难掩轻妄之意。
钮祜禄氏显是已惯于此,仅是微微一笑,便退身至偏位,方才席下,便闻得对座一娇柔女声迎面道:“姐姐可算来了。”
秦柔未抬目看去,已知是耿氏。
“姐姐着实让人一阵好等。”耿氏细声道;“洳颖是得了传唤便急急赶来,没羞没臊,不知礼矩的,比不得姐姐这般从容淡适,直待衣衫妆容修缮完毕,这才携了丫头姗姗前来。”
“妹妹过谦了。”钮祜禄氏向耿氏潜潜一笑,又起身向那拉氏道;“苒儿生性缓顿,耽误了时辰,自知有过。”
“距众人所至之时尚方愈过几许,况且我屋里的丫头到偏厢传话亦是耽搁了,怨不得你。”那拉氏示意钮祜禄氏席下,又稍瞥向耿氏,面色略沉,耿氏连忙低下眉去,不再作声。
秦柔暗叹耿氏虽值豆蔻妙龄,姿容俏丽可人,于四阿哥跟前亦是一副甚为依人的娇憨模样,却不料其心思纠结,意系争宠,此下廖廖数辞,竟是欲咎钮祜禄氏迟至之过,借此将其于几房妻室目中的地位越加削减。
“爷受封雍亲王,举府仰其荣光,又蒙得圣恩,领赏赐物,实需心存恩慨之意。”那拉氏吩咐婢女取来礼单,道:“我已照爷的意思将赏物归至妥当,各房所获亦命了奴才送至几位妹妹厢中。”
众人皆起身行礼,恭敬谢过,又见那拉氏一名近身婢女手捧一锦匣出,行至厢屋中央处,经那拉氏意过后将匣子打开,一对造工雕法精细至极的镯子映得通堂生辉。
“这一对镂花的紫金镯子,乃此番赏赐中上佳珍品。”那拉氏道。
“仅是如此观其色泽造艺,便知是名贵之物。”李氏道。
其侧的年氏忙道:“如此珍物必只有福晋方可与之匹配。”
未待众人再作附和,那拉氏道:“我留下其一,这另一只镯子便赠予苒儿罢。”
钮祜禄氏面上惑意微露,其余几人亦是惊诧地看向钮祜禄氏,其间尤为恼怒者自为耿氏。
“这是爷的意思。”那拉氏语音一落,几房妾室便忙收回目光,垂目不作多言。
钮祜禄氏双手捧过锦匣,向那拉氏谢过,神色中几分疑虑终未散却。
翌日晚,四阿哥设宴邀十三阿哥过府同叙。
尚于昏敛时分,闻府内厮役称十三阿哥车马已至外苑,秦柔当下无值,便连忙小跑着行往前庭,意欲远观数眼,倚此略晓十三阿哥近况。至回廊处,确见了十三阿哥一袭素色衣袍,由福安引着向四阿哥书窄去行去。秦柔便延着廊径,隔了数丈之远尾随其后。
自行围归京,已是半年有愈未与十三阿哥照面,其间风起云涌,变数多舛,秦柔虽难自宫中耳闻,却也早已对十三阿哥一番境遇了然于心。如今事逝多时,见他背影依旧俊朗挺拔,步态矫健如常,此下又添了一分从容不迫。
秦柔心中一暖,正要提步回苑,翠燕却一幅甚为不快的模样自廊后行过来,口中高声道:“才一会儿工夫,你竟是待不得要出来偷懒!”
秦柔略惊,回目陪笑道:“可是格格有何吩咐?”
“方才景儿过来通传,说是晚上的家宴,爷特准咱们格格和耿主子列席入坐,正唤你回去备置工夫呢。”翠燕道。
“知了,我这就回去。”秦柔答毕,便随翠燕行往府邸后苑,提步前仍是向十三阿哥处再度望去,竟是见了十三阿哥亦是回过身来,面向了她所立之处看来,她一阵惊疑恍惚,却辨不明他此刻神情,仅能遥遥福下身子道安,又见十三阿哥微抬了抬手,意让她起身免礼,遂径直行远。
夕景溺去,空色渐显苍青,膳厅内灯火通亮,一众奴才手拖食饮器皿,鱼贯出入厅堂回廊,待珍馐一一呈备停当,已然夜幕如深。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位居上席,那拉氏于四阿哥身侧落座,其下席便是年氏与李氏,钮祜禄氏及耿氏则于扉前的下席之位就座。宴将始时,仅四阿哥身边的福安,福顺留于席侧伺候,各房妻妾近身婢女则皆退至厅外以候差遣。秦柔挨了门框立着,微侧过目便能瞥见厅中动静。此下只见十三阿哥向四阿哥贺过,随后向几名妻室逐一揖礼,女眷寒喧还过,而后四阿哥举杯,将酒水一饮而入,十三阿哥随之仰首饮下,如是启宴之仪便尽,四阿哥示意后,众人纷纷执筷。
福安见主子杯中已空,摆手唤备膳的婢女呈来酒壶,正伸手接过,却闻那拉氏道:“慢着,今儿这斟酒的活儿可得换个人来做。”
福安收了手,望向四阿哥,见其面色无异,便依那拉氏所意退至一旁。
那拉氏向钮祜禄氏去了个眼色,笑道:“苒儿可是说过要好生向爷道贺?”
“苒儿恭贺爷晋爵之喜,并谢爷赏赐。”钮祜禄氏起身礼道。
“今晚这酒,我看就让苒儿来斟吧。”那拉氏道。
四阿哥颔了颔首,钮祜禄氏便自婢女手中接过酒壶,缘桌行到四阿哥身侧,略拨起袖口,以一手执壶,另一手掩了壶顶,缓缓向四阿哥盏中斟去。四阿哥面色沉郁依然,目中波澜无惊,不见其底,仅是微微向钮祜禄氏瞥去,眉间笑意浅蕴。
钮祜禄氏将四阿哥杯中蓄满,又沿其身畔依次将十三阿哥及其余女眷的酒盏皆一斟过,那拉氏目态和煦,笑意怡然,年氏与李氏平日虽显趾高气扬,眼下碍于四阿哥在此,便是对钮祜禄氏柔声称谢,钮祜禄氏笑容淡定,面色安和。
仅是斟至耿氏时,她竟是娇然一笑,伸手将杯口掩住,对钮祜禄氏道:“姐姐莫怪,洳颖素来不胜酒力,方才饮下一盏,怕是已尽了底。”
“今夜家宴,举府同庆,妹妹勿谦,还是再饮些罢。”钮祜禄氏蔼意劝道,耿氏底垂了眉目,将掩了杯口的手移置了开,钮祜禄氏遂将其杯中斟满,耿氏当下便执起杯来,向钮祜禄氏道:“那这杯便是洳颖谢过姐姐的。”
随即仰面饮下。
未料酒罢杯落片刻,耿氏速然一阵轻声咳嗽,而后面泛酣意,目态游离,频频以手抚眉侧,似要昏撅。
“妹妹可还好?”钮祜禄氏命秦柔呈来热茶,递向耿氏。
耿氏恍惑地接过,目中薰醉,手里一个不稳,将茶盏生生打翻在地。
“洳颖大意,还望爷,十三爷,各位姐姐恕洳颖酒后失态!”耿氏赶忙福身请罪,声色皆显惶恐屈懦。
钮祜禄氏亦连忙道:“是苒儿未能虑及妹妹酒力甚乏,非妹妹之过。”
“都起吧。”四阿哥稳声道:“既是难抵酒力,便先行回厢歇着罢。”
“扫了爷的兴致,自知大过。”耿氏再度礼过,道:“洳颖先行告退了。”
秦柔正于桌畔俯身将方才的杯盏碎片小心拾起,不料耿氏退身出来,竟是提足狠狠向秦柔撞去,秦柔一失稳,跌跪下来,两掌及膝处为瓷盏碎片所裂,她轻呻一声,血色涌出,殷红。
耿氏瞥了瞥秦柔,目中冷笑渐起,而后由婢女搀着退出厅室,其余众人续然入宴,钮祜禄氏略欠过身子看向秦柔,眉目微结,饱满关切,秦柔淡淡一笑,以示无碍,连忙捧起碎物匆匆退下。
……
宴毕。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先自厅中步出,众奴才退至两侧,恭然施礼,秦柔膝前撕痛,仅能暗暗忍着,福下身来,额前微有细汗。
心中只盼着一众主子可速速离席,好能直起身子,却见十三阿哥生生于她跟前滞下步伐,和声道;“方才可是叫碎物割伤了?”
秦柔将双手别于身后,面上笑意轻漾,道:“谢十三爷关心,奴婢并无大碍。”
十三阿哥略允了允首,展眉一笑,提开步子行去。
秦柔却忽然怔住,不忍再目睹他离去的身影,只因她自他看似如故的笑容中,清晰地读出几分惋叹,太子复立,他尽失康熙之心,众手足皆加封晋爵,他却知晓自己再无夺雏之势,那英眉朗目,往日倜倘均在,亦深深蒙上憾然。
秦柔只觉得周身阵阵疼痛,但非来自伤处,确是升自心间,她茫然地捂紧自己布满绯红印痕的双手,恍惚地再向十三阿哥所离之处看去,却见了四阿哥摹然回过头来,目光似是投向她兀自摩挲的手掌,她一惊,忙再度将两手匿于身后。
翌日。
秦柔取了膏药,于房中先将手中膝上所伤之处涤净,而后拭抹伤药,略有触痛,便以口轻轻呵气,待痛楚略微得抚,再以细纱布缠绕包扎。
翠燕推门进来,于桌前席下,倒了茶水饮下,将杯子沉沉往桌上一拍,愤愤地道:“爷昨晚送走十三爷,便到隔院的厢房去探耿主子,说是今儿晨时才出。”
“耿主子酒力不济,怕是身子亦不爽适,爷去探她是自然的。”秦柔淡淡地道。
翠燕哼一声,接着道:“醉也就罢了,还连带着把咱们格格给怨罪了。”
“格格向来宅心仁蔼,口里心里皆不曾过意,你倒甚是不平了。”秦柔笑道。
翠燕努了努嘴,拾起杯子蓄了茶水又饮起来。
秦柔笑叹着摇摇头,心中喜慰着近来与翠燕当真融洽不少,翠燕面上虽是泼辣性子,得理不让人,对钮祜禄氏却是忠意难能,悉心侍奉,先前见秦柔甚得钮祜禄氏欢意,嫉心便起,处处针对,如今二人共事数载,脾性互暸,便也时能绊几句嘴来逗逗乐子。
“是了。”翠燕几杯茶饮下,平了怒气,便忆起事来,道:“格格吩咐了,你有伤在身,膳食当清淡从简,方才我同膳房的厨子说了,给你熬了米粥,当是做好了。”
秦柔感激地一笑。
翠燕又道:“只是我们做奴才的,仅能在膳房后堂用饭,若是给你端来,又要挨一顿说。”
“我知的,劳烦你了。”秦柔道:“我这就到膳房去罢。”
翠燕道:“福顺那儿似是收着一封信,说是自你故里来的,让你一并取回来。”
秦柔略微一怔,向翠燕谢过,转身行出。
至了膳房,秦柔正欲踏入,见耿氏房里的丫寰匆匆行出,手中提一食盒,秦柔与之擦肩之时嗅得食盒中所置之物香气醉人,似有酿意。那丫寰见了秦柔,便速将手中食盒掩过身侧,目光于秦柔面上猜疑地一瞥,赶忙小跑着离去。
“毛毛躁躁,不知葫芦卖的什么药!”膳房内的厨子见状,闻着那丫寰的步子,摇头道。
秦柔笑道:“是给主子呈膳,耽搁了,恐被责罚吧。”
厨子将熬好的米粥呈出,示意秦柔自行添碗取筷,一面道:“这耿主子的膳食向来是她陪嫁的丫头置办,说是生自闽浙地域,口味不适。”
秦柔莞尔,兀自捧过粥盅向瓷碗中添去。
耿氏之父耿聚忠,乃清初“三藩”其一 ,靖南王耿继茂三子,娶安郡王岳乐之女,和硕柔嘉公主为妻后,生耿氏,因其对清王朝甚忠,未随“三藩之乱”,受封太子太保之衔,得善终。耿氏族人居闽一带,而闽浙菜系中以黄酒为佐料者不在少数,秦柔思至此,对方才食盒中的沁脾之气便略明一二。如是追溯,前晚宴中耿氏佯作醉态,便全为博得四阿哥怜意,并归咎祜禄氏之计了。
秦柔暗自哼笑一声,见管事奴才福顺行入膳房,手中似是一封书信,见了秦柔,便道;“前些日子遣人自西北送来府里的,当是你阿玛额娘惦记了。”
“谢过管事。”秦柔接了书信,面上却一片迷茫。
夜沉。
秦柔辗转反侧,心神难宁。那一封自西北迢迢而来的家函原封未动地掩于枕下,她得此家书三日,始终未有勇气拆封阅过。她知自己并非赫宜·柔甄,她甚是亲眼见了柔甄的尸首被掩埋于荒山黄土之间,她冒了她的名,为求存活,眼下已埋过四个年头,心中已渐安然唯独惧于触碰的,便是柔甄远在西北,却毫不知情的乡人。那薄薄一封书笺令她满心负罪感,若那是满纸的嘘寒温暖,父母惦念,亲邻记怀,若那是千言万语,抚慰鼓舞,盼她早日役满归乡,秦柔自是无法承载,甚至要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