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守则-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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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效远胸口一阵发热,向他们用力点了下头,“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但是现在,入了中昭,就意味着躲藏和危险。我步效远谢过兄弟们,你们的心意……”
“你们的心意,我和步将军领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循声望去,看见昌平缓缓从帐子里出来,仍是旧日在军中时的男儿装扮。
卫士们怔怔看着,直到昌平到了步效远的身边,朝他们略微弯腰,微笑着道:“感谢你们的忠诚和无畏,没有你们,步将军一人也无法顺利将我救出。现在,请你们遵照步将军的命令,回到西戎静候待命。”
“表弟!原来公主你真的就是表弟!你还给我写过家书!”
一个卫士睁大了眼,指着昌平突然惊声叫了起来。
昌平朝他微微点头笑了下。
一阵骚动过后,卫士们纷纷下跪。
“将军,从你选了我们随你出行的那一刻起,护卫公主殿下就是我们的唯一任务。北夏人一定会再次追来,请将军带着公主取近道直接回中昭,我们一行人断后,吸引北夏追兵。唯一所愿,就是将军和公主殿下能早日入京,解大将军之困,好叫拨云见日,扭转乾坤,那时我等再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发自肺腑的铮铮之言,再推拒,就是对这铁骨的轻贱了。
步效远大步上前,扶起了当先的那名卫士,大声道:“好弟兄们。我步效远投身军营,最大所得就是结识了你们这一群好弟兄们!我步效远在此对天立誓,只要一息尚存,绝不负你们今日所愿!”
五十六章
不再取道西戎,径直抄近道往南而去,两匹马,一双人,从地广人稀的北境入了中昭国境。
或许是帝都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初时畅行无阻,直到接近人烟密集之处,路上的盘查才渐渐严了起来,两人避开城池,一直取道野径,餐风露宿,大半个月后,终于到达了帝都。
帝都的城防极是严密,四个城门封闭三个,只剩东门开着,从早到晚,都有士兵手拿画像,逐一检查入城之人,一时受阻,在城外停留了一夜。是夜,两人借宿在了城外的一户农舍之中,家中只有一对农人夫妻和一个年轻的小媳妇。两人只说自己是西戎战乱之时流离失所的灾民,如今过来投亲。
一听说西戎二字,农妇的眼睛一亮。
“你们真的是西戎过来的?我儿子去年刚成婚没半月,就随了鲁大将军过去当兵,如今别人一道去的都回了,他却还没回。前两个月倒是收到了封给他媳妇的信,叫了村里的识字先生念了,晓得他都好。只是如今却不知如何,愁得我们日日睡不着觉……”
那年轻小媳妇半藏在褪了色的竹帘之后,身影一动不动。
昌平心中一动,想起从前在军中给士兵们写信时的情景,有些迟疑道:“你家可是周姓?”
农妇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叫周五。”
昌平笑了下:“他是不是脸膛黧黑,眼睛很大……”
“哎呀你见过我儿子?就是他啊,他怎么样了?”
农妇惊喜地叫了出来,帘子后的小媳妇也不顾羞臊,猛地钻了出来,眼睛圆睁,紧紧地望着昌平。
“我恰巧碰到过他。他很好。知道我们要到这里投亲,特意托我向你们传信,我们这才寻了过来的。”
昌平想了下,微笑着说道。
“太好了!老头子啊,阿五托人捎了口信回来,如今好着呢,咱们好放心了……”
农妇喜笑颜开,急忙朝里面走去,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又忙不迭地到自家后园地里拔了菜,烧了晚饭,热情招呼。
“大叔知道城门口在查什么人吗?”
步效远几口吃完了饭,问道。
农人摇头,压低了声叹道:“谁知道呢,听说是反贼。你们来得不是时候,城里已经变了天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说鲁大将军造反,一回来就被抓了起来,又听说女皇陛下突染暴病,难理朝政,把位子传给了二皇子……”
昌平脸色微微一变,步效远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隔着张矮桌,农人并未注意到什么,只是突然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凑了过来说道:“听说再过三天,新皇就要到太和坛祭祖,昭告天下,改立年号了。这天和的年号还没叫惯,眨眼又要换,也不知道这回换成啥。我们这平头百姓也没啥想头,只盼我儿子早点回来,往后我还能像如今这般,天天送了菜进城去卖,得几个全家糊口的钱,我就心满意足了……”
农人一边念叨着,一边端了碗往灶间走去。
步效远和昌平对望一眼。
城门是入帝都的唯一通径。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而今之计,唯有一闯。
第二日一早,农人夫妇如常那样各担了菜担,要入城贩卖之时,步效远抢了农妇本欲挑的一副担子,笑道:“大娘,我来,正好一道入城。”
农妇因为昨天昌平传来的消息,对他们极是客气,哪里肯让他挑担,一番推让下来,步效远抢过了担子,看着农妇有些踌躇道:“大娘,看城门口查得这么严,我和表弟若说是从西戎过来,只怕盘查起来会有些麻烦……”
农妇立刻点头:“我和我家老头子日日进城,与守门的都认识。你和我们一道,问起来就说你们是我家的远房侄儿,如今过来讨生活的。”
步效远急忙谢过了,四人这才挑了担子一道往城门去。
城防手上拿的画像果然是步效远和昌平二人的。只是他们两个一路风吹日晒,人都黑瘦了不少,风尘仆仆,现在又头戴斗笠,那画像本就有些失真,如今更是不大相像,城卒见他们与贩菜的农人夫妇一道,随意瞄了一眼,也就放了过去。
步效远略微低了头,紧走几步正要过去,里门出来一个小军官模样的人,盯着他看了几眼,突然走了过来拦下。
“等等,你看起来有点面熟……”
农妇急忙过来,赔笑道:“军爷,他是我家的远方侄儿,过来进城找活计讨生活的。”
小军官上下又打量了几眼,拿过边上一个城卒手上的画像,正要再对比着看,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大骂:“你娘的眼睛瞎了?没见后面排了长队?老子当初在军营干副将的当,碰到你这种人,一顿军棍就打死!”
步效远猛抬头,赫然看见张龙正晃了过来。
小军官急忙收了画像,点头哈腰说道:“是是,张校尉说的是,小的只是看他有点面熟,这才问了几句……”
“我呸!”张龙已经过来,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画像上的人啥来头我虽不晓得,只这个一看就是乡巴佬,从头到脚冒着土气,哪有画像上人的半分轩昂?趁早给我把后面的盯牢了,放了反贼进来,老子把你头拧下来当夜壶!”
小军官被骂,不敢还嘴,急忙低头离去,张龙这才回头,朝有些惊愕的步效远挤了下眼睛。
步效远和昌平入了城,谢过农人夫妇,两人到了条偏僻的巷子,回头见张龙果然已经跟了上来。
“公主,步驸马,小的这厢有礼了……”
张龙还是不改当初的油滑性子,压低了声,笑嘻嘻作势要见礼,被步效远拦了下来。
“你怎么会到了城门当校尉?”
不问则已,步效远这么一问,张龙又狠狠呸了一声,抱怨道:“老子打了胜仗回来,本以为要升官发财了,哪想刚一回来,城门还没进,老头子就被抓了,王家的人接了帅印,派自己人接管大营,我们这些从前的人纷纷贬职,居然把老子派来当个看门校尉,我呸!”
“张龙,你今天立了大功,日后若能光复,我必定会记你功劳。”
一直默不作声的昌平简洁说了一句。
面对昌平,张龙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嬉皮笑脸,正色道了谢,见前后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飞快说道:“我就晓得你们一定会回来,这才天天到城门口转悠,果然被我等到了。步驸马,你的义兄顾严让我告诉你,屠巷一带已经有暗哨布下,你们不要回去。他每天未时之后,会在城西一家叫燕来的茶馆等你。现在天一黑就实行宵禁。我就晓得这么多。你们赶紧想想办法,后天新皇就要祭天昭告天下了!”
张龙说完,匆匆离去。
步效远望了眼昌平,见她眉头微皱,神色凝重,低声劝慰道:“放心。我义兄一直留在京中,对局势想必心中有数,过去听听他怎么说。”
昌平微微点头。
***
太宁宫中诡谲生变,风起云涌,但这于寻常百姓来说并无多大影响。午后,燕来茶馆里,茶客三三两两占据一桌,一壶茶,几碟果,高谈阔论,逍遥快活。
步效远两人步入茶馆,一眼就看到一个青衣男子坐在角落的一张方桌之后,脸容清癯。那男子也立时看到了他二人,脸上微微露出喜色,站起了身往外走去。
步效远和昌平一直跟着,直到他到了条窄巷,敲了扇门,门应声而开,他两人也跟了进去。
“阿杏!”
步效远有些惊讶,脱口叫道。
开门的正是从前住在屠巷中的阿杏,一年不见,她如今出落得更是亭亭,已是完全的大姑娘了。
阿杏抿嘴一笑,急忙又关上了门,上了闩。里面,阿杏的娘也闻声,笑脸迎了出来。
几个人刚进屋里,顾严就朝昌平下跪行礼,口称“公主金安”,昌平急忙叫他起来,这一场动静,却把后面的阿杏母女惊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公主……”
阿杏呆呆望着昌平,吃吃道。
顾严点头,回头低声道:“她就是昌平公主。”
阿杏怔怔不语,边上阿杏娘回过了神,急忙要下跪,被昌平一把扶住了。
“从前我就觉着阿步带回的媳妇和寻常女儿家有些不同。前些时候官军到了屠巷,弄出这么大动静,我还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竟是冲着公主和阿步来的……”
阿杏娘絮絮叨叨,神情极是激动不安。
“效远,你随大军出征后,我照了你的嘱托有时去看顾下婶娘和阿杏,后来宫中生变,王司徒查到屠巷,把你家边上的住家强行迁走,派了人佯装住进去监视,以防你万一回来。我这才另寻了这地方,叫她们母女暂时有个容身之处。”
顾严简单解释道。
步效远看向了阿杏娘,有些不安道:“婶娘,我拖累你们了……”
“哎,快别这么说。你这么有出息,婶娘也替你高兴。你们一定有话说,我这给你们看哨去。”
阿杏娘拉了阿杏,急急忙忙出去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有些肃穆下来。
“顾大哥,大将军怎么样了?”
步效远立刻问道。
顾严道:“大将军积威已久,他们不敢贸然对他下手,如今只是派了重兵软禁在西苑,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女皇陛下应也被拘在行宫之中,想来性命应无大碍,只是如今局势已危如累卵,后日他若顺利祭天昭告天下,只怕再难有大作为了……”
“我千里而回,就是为了此事。我的二皇兄早和北夏勾结,北夏狼子野心,对我中昭虎视眈眈。他若称帝,于国于民绝非幸事,往后中昭必定再无安宁之日。顾大哥若是有何对策,尽管道来。哪怕需我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昌平一字一字道,声音清晰有力。
顾严急忙口称“不敢”,沉吟片刻,终于道:“朝中百官,女皇母族端木家如今已被控制,难有作为。剩余大部分人迫于淫威,不是观望静待就是倒向王家,且他们也无这回天之力。如今能拨动局势的关键,在于两人,一是鲁大将军,二是萧家。”
步效远和昌平对望一眼。
“大营兵力,足以撼动天下,谁掌握了大营,天下就归谁所有。那里的将领,如今虽被撤换了一部分,只剩下大多还都是大将军的旧部,大将军只要出面,必定能震慑得住。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软禁了大将军。只要我们能弄出大将军,局面就挽回了一半。”
“如今只有萧家还有可能做这件事!”
“公主所言不错。萧家本是中昭的三大家族之一,从前就一直与王家明争暗斗。如今王家骤然得势,大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势。萧丞相借口病身,辞了相位。我若没想错,他心中必定不甘,不过迫于形势,这才避其锋芒。公主若能亲自出面游说于他,他极有可能会被说动。只要他肯出手,营救大将军就有极大胜算。只是……”顾严微微皱了下眉,又犹豫道,“万一游说不动,反把公主交给你二皇兄的话……”
“要成大事,又岂有万全的胜算!只要有一分的把握,我也要去试下。”
昌平打断了他的话,眼睛闪闪发亮。
“公主真当是巾帼须眉,这般胆色,叫我极是钦佩。事不宜迟,今夜就要行动。”
三人商议完毕,已是正午。阿杏过来叫他们去吃饭。昌平站了起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站立不稳,若非步效远眼疾手快,一下就要栽倒在地。
“璎珞!”
步效远大惊失色,抱起她放在床铺之上,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