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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论宠姬与贤后的距离-第30章

小说: 论宠姬与贤后的距离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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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律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一件事情。他本该不出呈都,伐诸吕本该往后推,本该不那么心急要儿子……各种本该在他脑子里打转,但他都必须按捺下那种飞奔回去的念头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早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是赶紧突破重围。

就在他几乎要团团转的时候,本在树上观察形势的军士看到了等着看到的东西,顿时喜形于色,大声喊道:“报!王上,东北西南四方齐响蓝色焰火,救兵不日便至!”

昭律这时候十分想叫他们其中的两路转向呈都,但是心里也知道这不可能做到。他在原地踱来踱去,急速吩咐道:“继续去看!若是救兵到了谷口,咱们也立时杀将出去,此地不宜久留!”婵儿,婵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昭律身边的军士见他手臂流血而不包扎,正想提醒,却被他脸上的表情震住了。自从勤政一事过后,这满天下人都知道,越王昭律,端的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典范,才能把众人骗了这么多年。便就是之前火箭攻城、血溅四野,也没见到他们王上有如何反应。如今虽然被困,但眼看着也就能解决,这一副频频往呈都方向张望、心神不定的情况是为了那般?

与此同时,越王宫,岚仪殿。

“快快,夫人急等着用热水!”

“别大声喧哗,惊扰了夫人可不好!”

“今日可是大事,大家都利索点儿!”

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侍女们都忙着一团,从她们的神态语气里,就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虞婵比预期的早了几天临盆,还好所有物事都早已备齐,并不算让人措手不及。

房内榻上,虞婵躺在那里,面色雪白,浑身冷汗,觉得她痛得就快升天了。虽然医清给她喝过了一些羊踯躅煎出来的水,但毕竟比不上现代的可卡因之类,止痛效果可没那么明显。那种痛从骨缝里冒出来,一丝丝的,就像是要把骨头拆碎、再重新打起来那样。这种时候,她也已经对麻醉药失去信心了,只抖着嘴唇问:“王……”

“王上说了这几日定然回来,肯定就在路上了,夫人安心。”医清见她脸上全无血色,那平时一翘一翘的胡子似乎都失去了精神。“夫人咬上毛巾,别把自己咬出血了。再努力些,等王上回来,就能一家齐聚了。”

他说的倒是,现在自己已经等不下去了,也只能这样。昭律一贯说到做到,估计此时也是在路上飞奔吧。想到这里,虞婵很想点头,但是现在她根本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来做这种动作,只能配合着咬住了递上来的毛巾,开始下一阵的剧痛。简直能痛死个人,等昭律回来,看他怎么补偿!

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大概有六个时辰。直到最后,虞婵都意识模糊了,只听得医清的声音欢喜道“是个公子是个公子”,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等到亲眼看见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的时候,她才确实意识到,她真的挺过去了。狂喜和疲惫一起涌上来,她只来得及吩咐一句“好好照顾着孩子”就陷入了宛如昏迷一般的睡眠。

等到虞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之前的那种嘈杂已经完全消失了。身上和被褥都有人清理过了,十分舒适,闻不到一点儿血腥味儿。身上还在疼,简直连动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勉强扭了扭头,看到窗边帘子轻轻拉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书芹?”她轻声唤道,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也已经哑了。

然而回答的却是另一个声音。“虞姐姐,你醒啦。”秦文蕙从桌边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了虞婵面前,复又面对她坐下。“妹妹吩咐她们下去了,若有什么事,姐姐不如直接吩咐妹妹吧。”

她这声音轻柔,面带微笑,虞婵却突然觉得不寒而栗。原来之前秦文蕙坐的地方是个死角,故而没被注意到。但无论怎样,这都不是秦文蕙该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尤其是这种时候——

“秦文蕙,我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黑化→ →

51第五十章 罗霞之乱

秦文蕙挑了挑眉毛;似乎有些惊讶;又不是非常惊讶。“真不愧是虞姐姐,这一醒过来便立即想到了。只不过虞姐姐请放心;公子他好得很。”

虞婵的一颗心越来越低。她的孩子!她甚至只看了一眼而已!现在竟然落到了秦氏的手里!她很想跳起来逼问秦文蕙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产后的身子竟然挪动不了半分。她一眼扫到屋子角落里正在冒出袅袅烟气的六角香炉;空气里全是宁神香的味道,心下顿时明白了一大半。秦文蕙这表情和这态度都说明了她是有备而来;那香里八成也被掺进了点使人无力的药物。

但是秦文蕙早不来晚不来;偏等她生了再来;这是为什么呢?如果是想趁着昭律远出的时候来对她不利;早几次为什么不来?哦,不对,前头大概是等待时机;麻痹别人?不管是哪个,如果秦文蕙真的想杀她,早就可以动手,也不用等到现在了,更别提现下还在说话。

想到这里,虞婵的心神稍微镇定了一些。“妹妹等在这里,莫不是就为了等姐姐醒?”她这么说的时候,心里还在急速思考:昭律预定回来的日期就在这几日,只是她这边出了问题,恐怕他那边也不可能没事。秦党手里握的兵力有限,肯定不能和昭律的大军比,最可能做的事情就是偷袭。但秦兴思胆子突然变得这么大,显然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他手里握有的牌应该不止他的那些门生们……

糟糕!想到田克那样的人可能会做出来的事情,虞婵脸白了。昭律恐怕也已身陷重围!

秦文蕙坐在圆凳上,将她的表情变化尽皆收入眼底。“怎么了,姐姐?是不是想到一些别的事情了?妹妹就说,必须留着姐姐一条命,否则还有谁能和妹妹说说话呢?”她语气十分温和,眼里却闪过毫不掩饰的阴狠。

虞婵几乎是一瞬间就听明白了。她是秦党的眼中钉肉中刺很久了,秦兴思想杀了她永绝后患也是很正常的。但是秦文蕙也是这样,从来没给她什么真心真意的相待,恨不得她死了最好,如今却说要留她一条命?是诳她还是别有所图?“事到如今,妹妹就直接说了罢。难道对着一个只有嘴巴能动的人,妹妹还怕么?”

秦文蕙轻轻笑了起来。她一直都长得不错,这时候笑起来依旧十分漂亮,只可惜没人欣赏。“姐姐,你果然发现了,这时候也终于说了一句心里话。妹妹是真的有话说,又怕姐姐不听完就做出来什么事情,只好出此下策。”

“妹妹说笑了。妹妹要说,姐姐自然仔仔细细一字一句地听了。”虞婵觉得她正在逼近忍无可忍的状态中。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状态,说起来就知道有多么差。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对方说不定就在等着看到她失态尖叫,从而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若是对方觉得他们的价值已经没有了,那下一步就要悲剧。她所能做的,就是适时地吊着对方,拖下去。

“姐姐真是冰雪聪明。妹妹就知道,姐姐一定不会让妹妹失望的。”秦文蕙似乎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捂着嘴笑了起来,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既然如此,那妹妹就从开头开始说了。”

虞婵就算再不乐意,但形势比人强也没有办法,只得听秦文蕙说。她原以为秦文蕙是来对她耀武扬威的,没想到秦文蕙却说起了她的小时候。说她一出生就如何锦衣玉食众星拱月,长大的过程中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照秦兴思的计划,她到时候选个差不多的官宦之家,做当家主母都是丈夫听她的话。

但是半路出了意外。

昭律即位那年的秋猎,秦文蕙跟着去了。本是想去散心,结果却看到了昭律在马上疾驰的模样,她一瞬间就倾了心。后来昭律满载而归,远远地看到她直愣愣盯着的模样,也没责怪,只低声问了两句,又回给她一个爽朗的笑容,然后就拍马走了。秦文蕙那时的脸红透了,心里小鹿乱撞。因为她看见昭律的嘴唇动了动,正是她的名字。

这不是郎情妾意是什么?

“现在想起来,那时大概是妹妹一生里最美的时候。”秦文蕙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慢起来,带着无限的回忆意味。

听着这些话,虞婵抿紧了嘴。这倒不是她吃醋,而是在她看来,秦文蕙一开始就没意识到一个最根本的问题——就是,昭律是越国的王上,而她是越国权臣最喜欢的小女儿。自古君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就算昭律真的是昏庸无道,也不见得喜欢往自己身边安插一个权臣的钉子。那这种主动示好,他做出来肯定就是有目的的。

虞婵觉得她似乎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却一闪而过。“这件事你没和秦令尹说。”她肯定道,张嘴就觉得口干。秦文蕙看不出来就算了,秦兴思怎么可能看不出?若是秦兴思知道这件事,打死他也不可能把秦文蕙嫁进宫里。

“是啊,姐姐说得没错。父亲只当妹妹是情窦初开一见钟情,根本没想到别的地方去。”秦文蕙又笑了笑,但这次看起来带上了不少自嘲的意味。“那时妹妹怎么能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虞婵明智地闭上了嘴。这语气就不大对了,她要是接话说不定会被迁怒。

而秦文蕙似乎也并不想听她对这件事发表的看法,因为她继续说了下去,说到她初进宫的时候昭律常常去看她,在宫殿里新建荷塘他也没说什么。那时越国新败,樊国告急,樊姬守孝,简直再也没有比那段时光更好过的日子了。再到后来,樊姬显出了治国之才,昭律也逐渐开始勤政。她那时还想,是她太没用,若是她能在国事上助昭律一臂之力,也能分到宠爱。

可是,结果却被证明是大错特错了。昭律借着她的幌子,逐步地瓦解掉了秦氏的势力,将背后的箭头指向了秦兴思,一直宠爱她的亲爹。

这当然不是她一早就知道的。直到去年,秦兴思终于告诉她,秦氏早有反意,让她别在昭律身上花心思了,因为昭律很可能一早就全都知道。她在震惊之余,再回想起来,昭律和她说的那些甜蜜情话里头,无一不是另有寓意。

“妹妹一直以为是妹妹做得没有姐姐好,却未曾想到,这宠爱一开始便不是真的!”秦文蕙恨声道,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扭曲起来。“妹妹脾气不好,这妹妹也知道,但妹妹从不在他面前耍脾气。若是他说累了,妹妹也一定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热汤热水也从不会少。若是他说心烦,妹妹也帮着他在爹爹面前说好话,就算有些冷落,妹妹从来没说过他半句不是。姐姐你说说看,你与我,倒是谁更上心一些?”

这种问句,虞婵真是一句也回答不出。谁更爱昭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得清?秦文蕙觉得自己是一片真心付流水,到底是谁的错?秦氏图谋反叛,昭律蓄意用了秦文蕙做挡箭牌,谁错得更多些?

秦文蕙见她一声不吭,惨然一笑。“姐姐这时候是不是觉得妹妹蠢透了?若是姐姐,估计一开始就不会中王上的计,是不是?”

虽然这是个肯定的答案,虞婵依旧紧闭着嘴。这时候少说少错,她难道能说,世界上没有早知道,也没有后悔药?而若是秦文蕙再追究起来,恐怕就该说是她勾住了昭律,这才厌弃别人厌弃得那么快。还有就是,这种事情,她几乎从一开始就知道,但也没有花心思去提醒秦文蕙——当然,她若是真提醒了才是个傻子,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可能被当成一个理由,成为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

“姐姐不说话,那便是默认了。这说起来也没姐姐什么事情,只是妹妹自己犯傻,一根筋地去倒贴别人。怨不得爹爹,也怨不得王上。约莫只能怨妹妹投错了胎,没找一个更好的身份来。”秦文蕙继续道,激动的声音慢慢平静下来,显然这些话她已经想明白很久了。“但这件事,是妹妹能决定的么?”

前头都还好,听着秦文蕙的理智还是在的。虞婵正慢慢松了一口气。等到听到后面,她之前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文蕙不杀她了。在秦文蕙这件事中,不知道谁有错,但她确实是代人受过的——若她不是秦兴思的女儿,昭律大概不会想着利用她;但若她不是秦兴思的女儿,昭律也不会娶她。同样的理由可以推在她和昭律身上——若她的孩子不是昭律的儿子,秦文蕙大概不会想到要利用他做点什么。

“等等,你到底想做什么?”想到这里,虞婵觉得自己立时就出了一头一身的冷汗。按照对方那样的逻辑推断,秦文蕙的痛苦是无辜又真实存在的,那她的孩子不是要……

秦文蕙站起身,似乎对虞婵终于变了的脸色毫无反应。“真要说起来,虞姐姐,你大概比我爹爹和王上对我都要好些。妹妹不会害你,也不会杀你。妹妹只是想让你们都知道、都记住……”

后面是什么,虞婵没听到,也再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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