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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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闻点头:“好,下去吧。”
那侍娘还试图说什么,但见着郎君丝毫不朝自己这边看,只得躬身退下。
第15章 卜玉郎(七)
虞二郎成亲,虞家大办酒宴。和正堂的酒宴比起来,厨房另外听六郎吩咐给做的小菜,虽然量少了些,但也数量丰富。从八宝肉圆、梨炒鸡、鲢鱼豆腐、麒麟菜到面衣、杏酪、雪花糕等,鱼肉蔬菜糕点汤水一应俱全。
桑榆是真的饿了。出门前倒是给姑嫂们做了吃的,自己也跟着吃了一小碗面条,结果一直跟着混到现在才吃上一口热饭。看着满桌的菜,桑榆有些不知从哪里下手。
来这世上三年,吃的都是些烧饼馒头一类的东西,偶尔才能吃上一次白面和肉。直到这时候,她才突然有一种如获重生的感觉——终于能正正常常的吃上有鱼有肉有米饭的菜了!想想都有些小激动呢!
桑榆的肚子很应景地又咕噜了两声,虞闻低笑,给她夹了一筷子的梨炒鸡:“饿了就吃吧,这里没外人。”
桑榆心里一暖,也不推辞,直接拿起筷子往嘴里送。
“六郎。”沈婆子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沈婆子是虞闻生母廖氏的奶娘,如今已经五十多了,在六郎出生后就成了服侍他的婆子。
虞闻从砂锅里舀了一汤勺的鲢鱼豆腐,放到桑榆面前的碗里,随口应了沈婆子一声:“前面的宴歇了?”
沈婆子看了旁边乖乖吃饭的小娘子一眼,回道:“眼看着天色都暗下来了,前头的宴也差不多要歇了。”
二郎成亲,说到底只是娶了个过去定过亲的娘子回来冲喜,偏偏还鸡飞狗跳地闹了半天,听说还把那位娘子吓坏了。
虞闻想了想,道:“给小娘子的房间,可有准备好了?服侍小娘子的侍娘安排好了?”
“六郎……”沈婆子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回道,“二郎院子里的人忘了收拾好给小娘子住的屋子……”
“没收拾?”虞闻皱眉,“二哥院子里的人忙得连多收拾一间屋子的时辰都没有?”
“大娘原是吩咐了要多收拾间屋子,也不知他们是怎么……”
听到沈婆子的话,桑榆吃菜的动作明显缓了缓。她还没和这位姐夫正式打照面,但已经从那院子里感觉到了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受欢迎。
虞闻点点头:“婆婆吩咐阿瑶夜里服侍二娘去我屋里睡。”
“那六郎睡哪儿?”
“我睡书房就好。”看到桑榆有些吃惊的表情,虞闻笑了笑,往她面前的碗里添了些菜,“要是一个人睡害怕,让阿瑶陪你。”
阿瑶就是之前那个侍娘,自小就跟在六郎的身边,按着其他大户人家屋子里的那些规矩,她这类贴身服侍的,到了郎君十五六岁的时候都会从一个侍娘转成通房。
桑榆不清楚这个阿瑶是不是虞六郎的通房,不过看模样似乎是处在一个单相思的状态。
吃完饭后,桑榆简单地洗漱了一番,然后拿着之前虞闻借的书靠在床头看。
阿瑶不笨,知道郎君对这个小娘子另眼相看,从屋外回来后,就主动传话说虞二郎的琅轩院这会儿也静下来了。完了也不多废话什么,就在一旁立着。
桑榆看了一会儿,始终觉得有些不能放心,只好阖上书,躺下转了个身。
阿瑶忙上前侍候。先是把床边的书拿走摆好,又掖好被角,放下帐帘:“小娘子,熄灯吗?”
桑榆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支吾了一声。
入夜前,阿瑶从沈婆子那得了郎君的吩咐,知道郎君担心小娘子夜里一人不敢睡,特地嘱咐自己陪着,这会儿见人睡下了,忙把自己的铺盖拿了过来,铺在床边的脚踏上,然后熄了灯,回到脚踏上躺了下来。
桑榆其实很累,听到床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她这才睁开眼睛,仰面躺着,盯着床顶的纹饰发呆。桑梓成亲前后,她一直都在旁边忙着,直到这会儿才松开紧绷的神经,腰酸背痛,一下子席卷而来,明明压得眼皮都沉甸甸的,但脑子里面还记挂着桑梓那院的事。
最后,她终于觉得困了,轻轻叹了口气,拿褥子盖住头,闭眼睡了。
第二天,新人拜见公婆,桑榆也起早爬了起来,阿瑶赶紧服侍她梳洗打扮。桑榆有些不习惯起早之后有人在后头帮忙梳头、穿衣、擦脸,只能僵着身子由着她忙。
等桑榆拾掇妥当后,虞闻不用人服侍,自己梳洗好已经在门外等着,准备带她去正堂。
二人一前一后进正堂,就见堂屋正中央已经摆了一张方桌,桌上架着一面镜子,家中尊长亲眷都已经在两旁坐好。虞闻带着桑榆进屋,不多会儿,就见新人姗姗而来。
头朝的喜服尤其隆重,桑榆踮着脚往前张望,就看见桑梓身穿一件正红牡丹掐金纹的华服,头戴金花筒钗和金瓜如意簪,看着十分喜气,胸前还垂挂着赤金的红包倒蝠项圈,两边腕子上的龙凤金镯看着成色也十分不错。看神色,桑梓眼角挂着倦意,想着昨天夜里并没休息好。
再看站在桑梓身旁的年轻郎君,即便是一身猩红色的喜庆袍子,也遮盖不住满脸的苍白,金丝团花从肩头一路向下,勾勒出这人身形消瘦,腰间的玉带边挂着的是桑梓出嫁前连夜赶工做出来的香囊。
新妇进正堂,先向桌子上的镜子下拜,而后夫妇二人向在座的尊长公婆下拜敬茶。
虞阗才俯身要拜,虞大夫人秦氏忙摆手让侍娘上前扶住:“我的儿,你身子不好,就别拜了,让你媳妇儿拜吧。”秦氏心疼得不行,伸手抚着儿子的手背,眼眶微红,“我儿如今成亲了,日后平平安安,福气东来。”说完,抬眼看着桑梓,接过她奉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笑眯眯的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二娘,你如今嫁进虞家,往后就是虞家的人,你可要好好服侍郎君。”
按着虞家男女通排的规矩,桑梓进门后,就得尊着虞二郎的排行,往后不可再喊“元娘”。
桑梓轻轻应了,接过秦氏递来的见面礼,按规矩拿出亲手做的鞋袜并彩缎回礼。
而后桑梓一人又接连拜过家中其他尊长,收到不少过去没见过的贺礼,同时也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回礼全都送了出去。
虞阗身体虽然不适,此刻却还强撑着站在旗子的身边,拜完长辈后,又引荐她和同辈的几位郎君娘子相互见了礼认了亲……认到虞六郎的时候,桑梓只瞧见这人一身月白裳,一脸风淡云轻的笑,身旁站着个半人高的锦衣小孩,正是一夜没见的桑榆。
认完亲后,秦氏指着堂中一边空着的两张椅子,让他夫妇二人坐下,又对着虞闻笑道:“六郎身边这位是哪家的小娘子,难不成是昨天趁着人多拐来的?”
虞闻笑笑,不说话。
秦氏说着笑了笑,看着坐在一旁的素衣妇人,说道:“六郎的年纪也该订亲了,瞧他方才同那小娘子说话时的模样,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这是他的女儿呢。”
三夫人廖氏自丈夫死后,身体便一直不虞,平日里大多是住在自己的佛堂里,青灯古佛,不与外人来往。听见秦氏说话,这才抬了抬眼,神色淡淡的:“六郎昨日遣了婆子来同我说,琅轩院的下人忘了多收拾间屋子出来,让谈家二娘子睡侍娘屋里总归不是个事,便让这位小娘子留宿在听雨院了。”
琅轩院被直接点了名,秦氏立刻飞快的拿眼扫了陪在桑梓身后的侍娘阿琉一眼。阿琉脸色有些慌张,桑梓看她一眼,忙起身,走到堂中,对着秦氏福了福身:“阿娘,这孩子是跟着媳妇来的。”她说着,回头招呼,“二娘,还不过来拜见夫人。”
看着被桑梓拉过来的小娘子,秦氏眼前一亮,容色一喜,笑道:“这小娘子长得真好,你们瞧瞧这双眼睛,多水灵。”
桑梓牵着桑榆的手,轻声道:“二娘,喊人呐。”
桑榆点点头,忽然为难起来,不知要怎么称呼堂中众人,秦氏瞧着她有趣,招招手让她过去,拉过手,拍了拍手背:“二娘是么,叫什么名儿?”
“回大夫人,儿名桑榆。”
一开口,桑榆自觉有些别扭,吞了吞口水,犹豫要不要再补充一句。却看见秦氏笑着点点头:“做什么这么客套,别儿啊儿的说话,说‘我’多好,咱们家不兴那么书卷子的说法。”这孩子,秦氏越看越欢喜,“喊我叔母吧,虞谈俩家是世交,喊夫人说不好。”
桑榆红了脸,桑梓在一旁笑道:“二娘生在乡野,怕不识礼数,闹了笑话,出门前拉着我问了好多礼教的内容。有一回偷偷被我瞧见对着镜子自个儿神神叨叨的说话,还说得不顺畅咬着舌头了。”
听了这话,众人一齐笑了,就连廖氏也忍不住抬头多看桑榆几眼,嘴角扯出几丝笑容。
笑得最大声的是虞安,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来,虞闻在一旁屈指敲了敲桌子提醒,这才咳嗽两声,正襟危坐:“阿娘,日后二娘便在我们这住下了,我可算是有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秦氏笑话地看着他,指着坐在最下首正瞪着眼睛不高兴的小娘子,揶揄道:“你看看你看看,十三不高兴了吧,什么叫可算是有了,十三难不成不乖不懂事吗?”
虞安立马求饶,一副活宝模样,这才把他二叔的宝贝女儿哄得笑了。
桑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后抿了抿嘴,低着头不说话,看起来似乎很害羞的模样。
第16章 卜玉郎(八)
五月的春雨,已经不能用淅淅沥沥来形容,有时候,一下就是整整一夜,哗哗的像是倾盆而下。一推开窗,满园花香,夹杂着淡淡的泥土腥味,直接扑面而来。
阿芍在虞家做了十年的下人,头一回从一个负责洒扫的三等侍娘一跃升至一等,虽然只是服侍一个不过六岁的小娘子,但左右人家还是自己主子不是。
这么想,再看自己现在跟着的这个每天一大清早就起床的小娘子,阿芍心里总算稍稍好过了一些。
天边的鱼肚白还没消的时候,小娘子就醒了。阿芍轻手轻脚地跑去打了温水服侍她洗漱,又伺候着给穿上了衣裳。浅粉色镶边的对襟小袄,下配一条青碧色摆上绣着白色小花的百褶裙,脑袋上两个圆圆的发髻,怎么看怎么漂亮。阿芍越看越满意。
“阿芍,”桑榆突然出声,“昨天夜里,是不是琅轩院又出事了?”
自从那天拜见过虞家各位尊长亲眷后,桑榆便有了自己单独的住处。袁氏的意思本是想在琅轩院内,让下人收拾间厢房出来给她住。却不想虞闻找到秦氏,说了什么,转头秦氏便让人在家中找了个没人住的小院,把她给安置了进去,还拨了几个侍娘婆子给她使唤。
院子是虞家最偏角的一个,不大,东西厢房睡了下人后,再想辟出书房来就有些难了,更别说弄个小厨房什么的。
不过对桑榆来说,还是够了的。
嗯,起码吃住都比在南湾村的时候好一些就是了。
阿芍为人老实,也不知道藏着掩着,听小娘子问了,直接就回了话:“是二郎又发病了,失手打翻了一个烛台,把二娘的绣架给点着了。”
“阿姊伤到没?”
“小娘子放心,二娘没事。”
“没事就好。”桑榆长舒了一口气。
桑梓过门已经有十余日,婚后夫妇二人的日子说不上举案齐眉,倒也能称之为相敬如宾。虞阗的身体不好,平日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桑梓便也安安分分地守着她,除非必要,其他时候夫妇俩便都待在正房里不出门。
刚开始,桑榆还三不五时过去找他们,但她不是小孩,心里清楚得很,知道虞阗似乎不大喜欢自己,便渐渐减少了过去说话的次数,每日就坐在院子里看虞闻借给她的国朝史略。
院子里种着紫藤,大概是花匠鲜少打理这块,桑榆搬进去的那天就被院子一角棚架上密密麻麻的紫藤花给惊艳到了。一朵一朵青紫色蝶形的花冠柔媚地张开着,紫穗满垂,其间缀着稀疏的嫩叶,十分优美。
终于不下雨,开太阳了。桑榆抱着书出门坐到紫藤架旁。
在这十来天的日子里,厚厚的国朝史略终于看得还剩一点,再加把油,可能过两天就能全部看完了。
大邯的历史,迄今不过五十年,在开国皇帝平定战乱,登基称帝之后,便经过了四十余年的“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国策,使得国力渐长,经济日渐昌盛。而后,先皇溘然长逝,新皇登基,更是将大邯的经济、文化实力推上巅峰。
她要看国朝史略,不是为了学上一肚子内容,然后再背什么四书五经,开个金手指去考科举。她就是为了了解一下自己究竟是生活在怎样的一个历史背景之下。
嗯……起码看看今天能在这种大历史背景下干点什么赚钱。
别问她为什么要想这些,实在是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桑榆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找养家糊口的方法。三岁大的小孩,没什么本事,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是靠着左右邻居接济,才没饿死过去,于是仗着自己里头是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