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玉兰曲-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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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听着芙婉便渐渐有些入迷了,她觉得他吹奏得可真好。等颛晟吹完了,转过身时正看见芙婉痴痴犯迷糊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这个丫鬟挺有趣的,无心着说:“拿笛子单吹此曲总是有点单调,若有其他乐器附和就更有意韵了。”
“我,我会……”芙婉嗫嚅着说,后来又对一时兴起说出口的话感到有些后悔,便又摇了摇头自卑地说:“不过我弹得不好。”
“聊胜于无嘛。”颛晟鼓励她说。
芙婉看着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想了想,也就没有再推辞,坐在亭中间低眉触筝缓缓地弹奏起来。
噢……这音色真是比他想象的美妙多了,颛晟想。他这才得心重新好好打量眼前的这个丫鬟,她的身段不是修长苗条那种,有稍稍的福态。她的五官并不出众,但皮肤极好,配着弯弯的眉毛,给人一种安宁温婉的气质,若只以中姿论她倒也觉得顺眼。
她是蓉婉身边的丫鬟,那么以后也会跟着嫁进王府……颛晟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这场婚事也许不那么无聊了。
他再次举起笛子与芙婉一同吹奏起来,芙婉觉得他引着她的曲调使她比以往发挥得更好。
一曲终了,外面的雨也早停了下来,有断珠般的雨从亭子的屋檐下零零散散地滴落下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阳光明媚,鸟鸣欢叫。
芙婉看着这阳光,突然又变回了以往拘谨的样子,颛晟觉得她终究有些不寻常,就问:“你竟然会弹筝?”
文)芙婉掩饰着说:“小姐教我的,经常听小姐弹就会了。”
人)颛晟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平静地说:“那我们走吧。”
书)颛晟带着芙婉来到通往寿安宫的小道,对她指明了方向,然后再无他话,折身从回怡景宫的路走。
屋)反而是芙婉心里有点莫名的失望,不过又想到不太出众的自己,觉得那位公子的态度也很正常。但走着走着,又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才自己只顾惊慌,却忘了在这后宫里的少年,唯有皇帝的儿子。那……他到底是哪位皇子呢?
颛晟与蓉婉成亲洞房之后,第二日便进宫向皇祖母与父皇请辞去安塞驻军。
他想起新婚妻子,总觉得她少了一点他内心隐隐期待的东西;但是他又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样无牵无挂的也好。他也还记得那名让他稍有好感的侍女,但他想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
颛晟的请辞太后自然不许,但皇上却别有一番考虑,他觉得男儿家少些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也好,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皇上在案前执笔,将四皇子封为权禹王。他想起去年贞蓄落发时这个儿子的举措,禹疏而不堵,这个字正十分贴切。
颛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安塞,路上艰辛自不必说,而军中上下看着这位远道而来的皇子,又是赞许又是怀疑,又是尊敬又是不屑。
赞许他的自苦,怀疑他的能力;尊敬他的身份,不屑他没有尺寸军功。
颛晟自知这些,他不卑也不亢,坚持每日作息训练与士兵无二,军队里的生活饮食与宫中地天之差,却从未有人听他抱怨过一句,凭着之前常常打猎练就的健壮筋骨硬是将前三个月挺了过来。
军中人爱打马球当比赛和消遣,颛晟有骑马的好底子,上手也快,待了半年就能与淡允尚手下一品副将王保义不相上下了。颛晟在军中也日益喜爱上了这项运动,他深知若能在马球上表现出色,自然会渐渐积累声望,于是时常找军帐几位副将虚心切磋。
四亲王的作为自然被上下士兵看在眼里,也被时任驻塞大将军的淡允尚和他的几位副将看在眼里。
直到有一天淡允尚看着颛晟在马球场上挥杆入球的意气风发,四下士兵为他一阵高呼时,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对身边的副将说:“看来他是认真的。”
军中生活单调无聊,三三四四的粗犷汉子凑在一起免不了说些下流段子,这时往往颛晟也饶有兴趣地听着,但也不帮腔,时间长了军士们便很喜爱他这种态度,既是他们的人,但似乎与他们又有点不一样。
有的时候军中放短假,回不了家的军士就结伴去官妓楼作乐,颛晟偶尔也会让人找一两个干净秀气的姑娘,否则会叫人心生奇怪,不过好在他并不放纵,虽然孤身确实寂寞。
那天颛晟在军帐外坐着,看着眼前噼啪燃烧的篝火,耳边传来了附近军士喝酒粗笑的声音。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一轮寒月,心想这已经是他在军中度过的第二个元日了,相比这里的风高寒肃,此时宫中定是一派灯火通明、欢歌笑语的热闹场面。
这时淡允尚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与他一同看着眼前跳动着的火焰。
淡允尚出身武官世家,在军队中有极深的根基,况且他又曾近侍皇上左右,熟知父皇喜恶,所以颛晟平时多与他亲近与讨教。这两年淡允尚带着颛晟领兵多次阻挡回纥对西北边境的侵犯,打了几场不大不小的胜仗,让颛晟受益匪浅。
颛晟看着眼前这个目光沉着的中年男子的侧脸,好奇这军中最清心寡欲的,就是这位淡将军了。在军中从没有看见过他叫什么女人,但是他又听说在京都的府上他也纳了好几房妾室,真是有所反差,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是否也在想念家人。
淡允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就说:“听说四亲王的王妃是尤清远家的大女儿?”
颛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么一句,但还是回答说:“是。”
“这是好事。” 淡允尚简短地说。
淡将军的意思是说这代表父皇倚重的意思是吗?颛晟心中苦笑,但毕竟,此倚重不是彼倚重。
淡允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而有雄心的少年黯然不语,大致也了解他的一点心思,他叹了一口气,说:“四亲王若是
54、番外——尤妃(1) 。。。
灰心还嫌太早。世事难料,有时候看起来不是自己的东西,却会偏偏撞到自己的怀里。”
颛晟听着淡允尚的这番话,似乎不只空洞的安慰,更像是他自己的人生感悟。再看淡允尚,他神思迷离,仿佛陷入了一些回忆,“但有的时候回头一看,却惊觉它并不属于你或者你从未拥有过它。”
颛晟有些困惑,他觉得淡允尚的话说得玄之又玄,似乎在鼓励他,又似乎在劝他放弃。
淡允尚回过神来,歉意地笑了笑,说:“四亲王莫介怀,这前面的话才是对您说的,这后面的话是对臣下自己说的。”
颛晟陪着笑了笑,又想淡将军既然问到自己的家事,又值此节日,便也提了提:“淡将军家里有些什么人?”
淡允尚便笑了笑,回道:“臣家里有两个丫头。”
“哦——”颛晟一时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
反倒是淡允尚继续说:“小丫头长得好看。”
“哦,女孩随父,那肯定长得像淡将军你了。” 颛晟轻笑说。(文-人-书-屋-W-R-S-H-U)
淡允尚摇了摇头,神色略有迷茫,“她长得像她娘,哦,也有点像臣。”末了他又加了一句,“臣觉得。”
颛晟觉得淡允尚说这话似乎有着心事,但却不是他方便过问的了。他拿过旁边的水囊,对淡允尚说:“淡将军曾郑重告诫我说军中大将不可饮酒,但值此佳节,我愿与将军以水代酒,邀月共饮三杯,愿月照京都,共享安康。”
之后颛晟又在军中待了一年,次年收到宫里来的诏书,让他起身回京。原因无他,六皇子颛宿将行冠礼,皇上召集各地亲王宗室共聚,这样的场面已不单是“隆重”二字可以概括的了。
颛晟告别淡允尚,花了一个多月的行程再回京师,看着京都街上熙熙攘攘,与西塞边境人烟冷清完全是两样世界,自然是一阵感慨。
看着春日里京城杨花飘漫,时隔多年再次回京,颛晟生出一丝飘渺恍惚之感。
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颛晟这几年在外面真的是吃了不少苦,但就是军中的这几年历练,将他性格中本就有的隐忍和坚毅锻造得更加纯熟,而将他少年特有的浮躁与冲动打磨得干干净净。
颛晟回到京城就被匆匆叫进宫去,皇上正在勤政殿等着他,等看到他时一脸的欣喜之色,又特意赐了座,问起他边境近况,沉思着连连点头。
皇上走下拍了拍颛晟的肩膀,说:“皇儿在军中的表现朕已听说了,朕深感欣慰。唔,你想必在军中吃了不少苦,不过看起来又健壮了不少。朕听说你打马球技艺高超,马房里有一匹伊犁枣骝驹,是朕之所爱,今日赏赐给皇儿,改日也可在球场一展身手。”
颛晟做出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的样子,叩谢圣恩。
待颛晟出了勤政殿后,又来到怡景宫,瑾德妃早就心急地等在门口,看见儿子回来,迎上去抱住他喜极而泣。
颛晟就忙着宽慰母妃,瑾德妃收了收情绪,上下打量颛晟一番,便说:“我儿真是出息了,现在已经是成熟的大人模样。前几天皇上来过了,说我养孩子,对了一半错了一半,大致上是功过相抵。”
仅仅是这样就令母妃分外欣喜了,颛晟有些心疼和伤感。之后母子俩又好好说了一番话,瑾德妃又特意留了颛晟用午膳,等颛晟出来已经是下午时分。本来还想再去竹青庵看看姊,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多年战场来往,身上难免有血污之光,怕唐突了她,便暂时作罢,等沐浴斋戒后再将西域得到的几本真迹佛经送给她也不迟。
就这样出了宫坐轿回到自己的权禹王府,府上的人和物都是颛晟所不熟悉的,想想自己也就在这待了几天而已。等蓉婉见到自己的夫君突然出现在面前,也是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反应,又想到自己没有准备好接风洗尘,一时间涨红了脸。
颛晟看到蓉婉如此神情,心想这事自己办得不周全。她虽知道自己要回来,但他进宫时就该派人到府上告知一声,他却一时忽略了这个新婚妻子的存在。
这样想着就不自觉温柔许多,拉过她的手说:“我听说这几年府上多亏你打理,井井有条的,真是辛苦你了。”
蓉婉感受着丈夫的温存,又是高兴又是委屈,说着:“王爷这是说哪的话,这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颛晟点了点头,心想夫妻间相处到如此便好。
之后蓉婉又关心地问起颛晟边境的起居生活,说着说着就想道:“今日臣妾妹妹也过来看望臣妾,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总不会是迷路了吧?颛晟突然觉得好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闪过这个想法。
“那么你就留她吃晚饭罢,你们姊妹好好说话,我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这个闲还是该避的,颛晟想。
颛晟出了屋子,在往书房去的路上拐过一个回廊,就看见迎面有一名女子走来。
两人同时一怔。
颛晟认出她是那年陪蓉婉进宫的丫鬟,这几年她似乎长开了些,虽然相貌依旧算不上出众,但温婉的样子一如往昔。
他这次回来,也正想什么时候向蓉婉问问她的事,没想到就这样正巧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多年,他早就具备了大丈夫稳操大局从容不迫的气度,对女人亦是如此。
所以颛晟走上前,握住芙婉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你叫什么名字?我向你们家小姐讨你。”
上次分别芙婉回去一直在想,那个跟她在一起的人到底是哪位皇子。但她也知道多想无益,他束发以冠,肯定不会是六皇子,那么无论是谁对她来讲都是不能相干的人。
可即便这样想着,少女的心事就如同那指间流过的水,怎么攥也攥不住。
后来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他,可是那一次他带着她到亭子里避雨,将她送回寿安宫的事她一直记得,有时候自己一个人静下来那些片段就不自觉地回映在脑中,她知道自己这是有心事了。
谁想到再次见面已经是三年以后,而且还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权禹王府。他竟然是姊的丈夫,四皇子权禹王,没有比这更糟的结果。
当他握着她的手,说要讨她的时候,芙婉第一个反应是意外,自卑的她没想到颛晟对她也有一点心意,但随后心里就变得酸酸涨涨的,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苦涩。
早知道就不该哎哎的那两声叫他了。
颛晟还在等待她的回答,芙婉低下头去,泪珠滚滚而流,她羞愧得仿佛是做错事的孩子,哽咽着说:“我,我叫芙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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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番外——尤妃(2) 。。。
颛晟去瑞雀宫时,颛宿已经举行过成人仪式,他今日穿着深绿色的如意燕居服,头束发冠,仪度翩翩。颛晟看到颛宿就不自觉想起了芙婉,想起了前几天那次尴尬的见面,在心底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与她,终究有缘无份。
刚刚似乎听见妍淑妃在劝着颛宿什么,果然看见他进来,妍淑妃就殷切嘱咐颛晟说:“四亲王帮本宫劝劝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