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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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开口,其余人顿时也炸了锅。有说自己儿子聪明伶俐,今年四岁就能背《三字经》,将来能替长房撑起门楣了的;有说自己儿子有孝心,定会将嗣父当成亲生父亲一样的,乱纷纷乌泱泱,简直闹成了一团。
平南侯夫人只管坐着不动,含笑仿佛看戏一般俯视着下头。直到众人说得嘴都干了,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她才笑微微地道:“既是族里的孩子,想必个个都是好的。只有一条儿,年纪都太小了。”
众人顿时哗然。这过继都是愿意过继小的,若是过继了大的,已经认得了自己亲生父母,将来还如何与嗣父母亲热?
平南侯夫人笑吟吟地道:“若是放在别家,自是这个道理,可是我们长房,却是人都过世了的,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让谁来教导呢?”
便有人忍不住道:“我们也可来照顾——”跟着儿子住进侯府,锦衣玉食的,多美啊嗣父母不在,儿子还是亲自己的亲爹娘,那将来分得的家产……
“呵呵。”平南侯夫人掩口笑了一声,“没这个道理。若是过继了,断没有叔叔婶婶也跟着来的。”过继了,爹娘就不是爹娘了,没听说过有个远房叔叔跟着侄儿住的。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找不到话说。平南侯夫人掸掸没有一点儿褶皱的衣裙:“长房无人能负起教养之责,我们做叔叔婶婶的,也不愿被人说掣肘侄儿,是以还是该过继个能立事的,一过来就能将这份家业接过去才好。”
王大太太马上道:“那就让族里再寻个年纪大些的。”她是很不情愿找个年纪大的,不过终究无论寻了哪家,都得借着王家这事儿才能得这份家业,只要少不了他们这一份就行了。
“不必了。”平南侯夫人优雅地端了茶,“说起来,这过继还是要至亲骨肉最好。我们侯爷一直也惦记着兄长的香火,只是不与舅舅家告知一声总是不妥。既然表弟妹今日在这儿,那我也就将我们侯爷的主意说一说——侯爷的意思,将我这一房的鸿哥儿过继给长房,这是亲侄子,再也没有更亲的了。”
第四十二章
“什么?顾家把人许给了平南侯府?”齐王府里;寿王火冒三丈;“几时的事儿?皇嫂,你怎么现在才说!”
齐王妃顶着眼下的两块青黑,心情也有些烦躁。自打太后病倒;宫中嫔妃们不必说是要轮流侍疾的;她们这些孙媳妇,更要表表孝心才是。太后不怎么喜欢德妃;那她这个齐王妃;少不得要替婆母多尽尽孝心;抓紧机会在太后面前做些表示不是?
细细算起来;太后总共病了将近四个月;晋王妃在宫里侍疾至少六七十天;齐王妃跟她摽着劲儿,索性去了将近八十天,宫人们说起来,谁不赞她一声孝顺?
只是这孝顺的名声也不是好得的。既然是去侍疾,就得有个侍疾的样子。齐王妃本来是想着诸事有仁寿宫的宫女们,自己只要去坐个纛旗儿就行。谁知去了几日才知道,晋王妃那是亲自捧药喂饭,连痰盒子都捧过的;半夜里睡在宫女们值夜的榻上,太后只要一咳嗽,晋王妃立刻起身倒茶。齐王妃既然要跟她争这个贤名儿,也只得样样比照着来,侍疾到如今,太后总算神智清醒了,齐王妃也觉得自己快要成了纸片人儿,风一吹就会倒了。
就因着总是在宫里侍疾,齐王妃忙得连王府都没法仔细打理,直到太后清醒过来,让众人都不必再来侍疾,她才知道王府里居然有个侍妾有了两个月身孕了!想她在宫中苦熬苦做的侍疾,这些狐媚子居然在府里勾引王爷,她便觉得简直要七窍生烟。相比之下,顾嫣然跟周家定亲可算个什么事儿呢?
偏偏这位寿王皇弟,一点忙都帮不上,还要添乱。平日里也就罢了,此时齐王妃累得走路脚下都发软,哪有心思应付他?
“这些日子太后凤体欠安,我忙着侍疾,也是昨日才知道此事。”齐王妃心里不悦,脸上却还不能显露出来,“小定都下了。不过是个女子,才十三呢,容貌身条都没长开,有什么好惦记的。这京城里多少美貌的,你另挑几个就是。”德妃极宠爱这个小儿子,养得他无法无天,齐王妃虽是嫂嫂,却也不敢得罪他。
寿王很是不悦:“我就看上她了!”他就喜欢十三四岁的美貌女孩儿,青涩如同半熟的果实,才有趣儿。何况,只有他瞧不上别人的,哪有人敢拒绝他的?
齐王妃累得不行,实在没精力应付他了,只得吓唬他道:“太后病了将近四个月,人人都常去问安,只有四弟你不见影。皇上几次问起,娘娘都说你在读书,仔细皇上回头问你功课。”
寿王天不怕地不怕,对皇帝倒还忌惮几分,闻言不敢再在齐王府里耽搁,闷闷回宫去了。齐王妃对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啐了一口:“废物!”游手好闲一事无成,齐王为了这个太子之位,打小就要刻苦读书,清晨即要起身练弓马,可这个弟弟却是个纨绔,连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只会添乱。也不知他们夫妇上辈子烧了什么断头香,摊上这么个兄弟。这会儿虽然拿皇上把他吓唬回宫去了,只怕也不会安生。
不得不说,齐王妃对这个小叔子真是十分了解。寿王坐着马车还没到宫门口呢,就把身边的贴身小中人叫过来:“顾家姑娘许的,是不是之前被平南侯撵到西北去的那个庶子?叫什么来着?”
“是。”小中人赔着笑,“是叫周鸿。”
“一个庶子也敢跟本王抢人!”寿王一肚子的不高兴。这些日子太后养病,正月十五的花灯没放,二月二不能出宫踏青,三月三不能去河边上看游女,早憋得寿王受不住了。才能出来,就听说了顾嫣然定亲的事儿,怎教他不满腹火气。
“王爷——”小中人不敢说,可又不能不说,“周二公子如今过继到周家长房了,不是庶子了。”从二房庶子摇身一变成了长房嗣子,如今知道的人,谁不说平南侯夫人仁厚?毕竟就是周鸿害得兄长坠马身亡,如今还有这样的大造化,还不都托赖了平南侯夫人的福?
“什么?过继了?”寿王还真不知道。
“已经是定下此事了,只是周二公子还没回到京城,这过继的大礼尚未举行。”
“还没回到京城?”寿王摸着下巴,心里冒了点坏水儿,冲着小中人点点头,“附耳过来,去给本王打听打听,端午节顾家……”
小中人听得脸皱得像苦瓜:“王爷,这,这不妥啊……”
“叫你去你就去!”寿王抬脚给他当胸来了一下,“你若是办不成事,本王就让母妃换一个人来就是!”
小中人的脸顿时煞白,硬生生挨了寿王一脚:“奴婢这就去……”
因为太后醒了过来,京城里长达数月的沉寂之后,端午节总算可以热闹热闹了。
“嫣儿,”孟素蓉走进女儿的屋子,“明日端午,城外御河上有赛龙舟,还要放生,出去瞧瞧可好?”
平南侯府的小定是三月中下的。中规中矩,既不算寒酸也不打眼。平南侯夫人未至,是充当媒人的柳太太来的,说起周鸿如今尚未返京,婚期一时还无法定下。
孟素蓉根本不想谈什么婚期,板着脸听完便道:“这也无妨。我女儿年纪还小,总要及笄之后再谈婚期。”冷冷淡淡把人送走了。
不管议不议定婚期,小定一放,这亲事就算定下了,孟素蓉再不情愿,也要开始给女儿置办嫁妆。本朝的规矩,姑娘家的嫁衣和盖头是要自己绣的,纵然贵为公主也得动动手。这嫁衣就是姑娘家针线水平的最好展示,若是绣得不好,会被亲戚笑话的,故而顾嫣然也开始关起门来绣嫁衣了。
时近端午,天气渐渐热起来,却是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在窗下支起绣架,火红的缎子上绣上五彩飞凤,银丝江牙,再有一个少女手拈金针飞针走线,实在算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可惜孟素蓉根本不觉得这情景有多美好,事实上她一看见那绣衣就眼皮直跳,得将目光转开才能柔声细语地说话。
顾嫣然放下针线,揉了揉有些发僵的后颈。在一旁分线的丹青连忙过来帮她揉着肩膀。孟素蓉怜爱地看着女儿的脸:“时间还早着呢,娘总要留你到及笄之后,这些东西且不忙着绣。太后卧病数月,好容易有些起色,皇上下旨要在几处寺庙里都放生,今年龙舟赛也比往常热闹得多,你也出去散散心可好?”
自打顾嫣然的庚帖送到了平南侯府,虽然顾嫣然看起来一如往常,甚至还能安慰孟素蓉,可是很明显地,她的话比从前少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孟素蓉看了心疼不已,变着法儿想让女儿快活些,端午节这样的热闹自然不可放过。
“嗳,那一定得去看看。”顾嫣然岂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当即笑着点头,“大家——都去?”
这个大家,还包括顾老太太和白姨娘。平南侯府来下过小定之后,顾运则就带着顾浩然启程出京,而顾老太太和白姨娘在这之前就迁出了孟家,搬进了东城的小院里。
初时,白姨娘还快活得很。离了孟素蓉,她自觉简直是自由自在,翻身当家作主人了似的。不过大概过了半月,她就觉得这事儿不那么美妙了。
东城那处宅子不大,更没有什么荷花池藤花架,就是几间房子,院子中间好歹有棵槐树,树荫倒也铺得不小,可惜会往下掉虫子。白姨娘头一次到树荫下乘凉就被掉了个虫子在衣袖上,吓得失声尖叫。
除此之外,不如意的地方还多着呢。比如伺候的人就那么几个;比如夏天的新衣只有两套,而新首饰干脆没有了;比如原本用惯的厨娘没有跟着来,灶上的饭菜味道大不如从前;比如京城东西这样贵,月例银子反而降了,白姨娘倒是去质问过跟着来管家的杨妈妈,杨妈妈却淡淡道:“老爷如今每月俸禄就只有十两银子,除了老太太和姑娘哥儿们的用度,能给姨娘匀出这五钱银子来就不错了。横竖吃穿都是公中的,姨娘也没什么花销处。”
五钱银子在京城里能做什么?白姨娘气了:“从前老爷刚做官的时候,俸禄也不比这高多少,公中的份例比这强得多,月钱也多得多——”
她还没说完,杨妈妈就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从前那是太太拿了自己的嫁妆出来贴补的!”
白姨娘很想问问孟素蓉为什么现在就不拿银子来贴补了,但她还未失去理智,知道这话说不得,话到嘴边硬生生扭成了:“那老太太呢?怎么能让老太太委屈?”
杨妈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孝敬老太太,那是做媳妇的本份,不劳姨娘操心。”
白姨娘跑去顾老太太处看,见顾老太太的饭菜比她丰盛,衣裳也比她做得多。可惜顾老太太的饭菜全都做得十分软烂,炖了又炖,她不爱吃。顾老太太的衣裳全是非蓝即绿,甚至是近黑色,尺寸也不合,她穿不得。总之就是顾老太太的供奉半丝未减,只是她沾不得光。
她挑唆着顾老太太叫杨妈妈来训斥,杨妈妈面不改色地听着,末了回道:“京城东西贵,老爷的俸禄又低,就是这宅子还是太太拿了自己的嫁妆钱来贴补着买的,老太太的用度也是太太用嫁妆贴补的,老太太若觉得不好,不如太太把老爷的俸禄全交到老太太这儿来,要买什么,由老太太自己定,可好?”
顾老太太还真赌气答应了,然后杨妈妈转头就交了十两银子过来,当天晚上厨娘就来跟顾老太太要钱去买柴米肉菜了,不是要顾老太太那份儿,而是要白姨娘那份儿。顾老太太这下才明白,孟素蓉是来真的了,顾老太太是她的婆母,总归少不了要孝顺,可白姨娘这个妾室,孟素蓉是不打算养她了。
白姨娘也傻了眼,抱着顾老太太的腿哭。顾老太太又叫了杨妈妈来,杨妈妈却只是轻蔑地一笑:“是老太太您要自己管家的,给姨娘吃什么穿什么,自然由老太太您做主。”
顾老太太叫她唤孟素蓉来,杨妈妈只道:“太太身子不适,再说还要给大姑娘备嫁妆,要教导二姑娘和蔚哥儿,一时脱不开身。”
白姨娘很想怂恿着顾老太太到孟家去找,但到要出门的时候才发现,这宅子没配备车马和轿子。当然了,这么小的宅子也养不开车马,从前他们用的都是孟家的车马,当然不会跟着到这边宅子来。若想用马车轿子,倒也不难,花钱去雇就是。至于雇马车轿子的钱么?十两银子里自己出!
这十两银子在顾老太太手里,险些没把白姨娘一个月的饭食撑下来,此后她便再也不敢说要自己管家了。
“你舅父不能去,不过表哥可以陪我们去。”孟素蓉也知道女儿问的是什么,含笑回答,“你外祖母和舅母也去呢。”
白姨娘在宅子里关了一个来月,就觉得憋不住了。从前在外任上,虽然孟素蓉也不爱带她出门,但至少宅子还大些,还有个园子可以走走,还有儿子可以说说话,还有丈夫可以邀邀宠。可是到了这里,连个乘凉的树荫都要往下掉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