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传-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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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快奔,叫道:“靖哥哥,咱们走罢!”两人驰出一程,回头
望来,只见那对胖夫妇兀自抬轿行走,不敢放下,两人都是
忍不住哈哈大笑。
黄蓉道:“这胖女人如此可恶,生得又难看,本来倒挺合
用。我原想捉了她去,给丘处机做老婆,只可惜我打不过那
牛鼻子。”郭靖大奇,问道:“怎么给丘道长做老婆?他不会
要的。”黄蓉道:“他当然不肯要。可是他却不想想,你说不
肯娶穆姑娘,他怎地又硬逼你娶她?哼,等哪一天我武功强
过这牛鼻子老道了,定要硬逼他娶个又恶又丑的女人,叫他
尝尝被逼娶老婆的滋味。”
郭靖哑然失笑,原来她心中在打这个主意,过了半晌,说
道:“蓉儿,穆姑娘并不是又丑又恶,不过我只娶你。”黄蓉
嫣然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正行之间,忽听得一排大树后水声淙淙。黄蓉纵马绕过
大树,突然欢声大叫。郭靖跟着过去,原来是一条清可见底
的深溪,溪底是绿色、白色、红色、紫色的小圆卵石子,溪
旁两岸都是垂柳,枝条拂水,溪中游鱼可数。
黄蓉脱下外衣,扑通一声,跳下水去。郭靖吓了一跳,走
近溪旁,只见她双手高举,抓住了一尾尺来长的青鱼。鱼儿
尾巴乱动,拚命挣扎。黄蓉叫道:“接住。”把鱼儿抛上岸来。
郭靖施展擒拿法抓去,但鱼儿身上好滑,立即溜脱,在地上
翻腾乱跳。
黄蓉拍手大笑,叫道:“靖哥哥,下来游水。”郭靖生长
大漠,不识水性,笑着摇头。黄蓉道:“下来,我教你。”郭
靖见她在水里玩得有趣,于是脱下外衣,一步步踏入水中。黄
蓉在他脚上一拉,他站立不稳,跌入水中,心慌意乱之下,登
时喝了几口水。黄蓉笑着将他扶起,教他换气划水的法门。
游泳之道,要旨在能控制呼吸,郭靖于内功习练有素,精
通换气吐纳的功夫,练了半日,已略识门径。当晚两人便在
溪畔露宿,次日一早又是一个教、一个学。黄蓉生长海岛,自
幼便熟习水性。黄药师文事武学,无不精深,只水中功夫却
是远远不及女儿。郭靖在明师指点之下,每日在溪水中浸得
四五个时辰,七八日后已能在清溪中上下来去,浮沉自如。
这一日两人游了半天,兴犹未尽,溯溪而上,游出数里,
忽然听得水声渐响,转了一个弯,眼前飞珠溅玉,竟是一个
十余丈高的大瀑布,一片大水匹练也似的从崖顶倒下来。
黄蓉道:“靖哥哥,咱俩从瀑布里窜到崖顶上去。”郭靖
道:“好,咱们试试。你穿上防身的软甲罢。”黄蓉道:“不用!”
一声吆喝,两人一起钻进了瀑布之中。那水势好急,别说向
上攀援,连站也站立不住,脚步稍移,身子便给水流远远冲
开。两人试了几次,终于废然而退。郭靖很是不服,气鼓鼓
的道:“蓉儿,咱们好好养一晚神,明儿再来。”黄蓉笑道:
“好!可也不用生这瀑布的气。”郭靖自觉无理,哈哈大笑。
次日又试,竟然爬上了丈余,好在两人轻身功夫了得,每
次被水冲下,只不过落入下面深瀑,也伤不了身子。两人揣
摸水性,天天在瀑布里窜上溜下。到第八天上,郭靖竟然攀
上了崖顶,伸手将黄蓉也拉了上去。两人在崖上欢呼跳跃,喜
悦若狂,手挽手的又从瀑布中溜了下来。
这般十余天一过,郭靖仗着内力深厚,水性已颇不弱,虽
与黄蓉相较尚自远逊,但黄蓉说道,却已比她爹爹好得多了。
两人直到玩得尽兴,这才纵马南行。
这日来到长江边上,已是暮霭苍茫,郭靖望着大江东去,
白浪滔滔,四野无穷无尽,上游江水不绝流来,永无止息,只
觉胸中豪气干云,身子似与江水合而为一。观望良久,黄蓉
忽道:“要去就去。”郭靖道:“好!”两人这些日子共处下来,
相互间不必多言,已知对方心意,黄蓉见了他的眼神,就知
他想游过江去。
郭靖放开白马缰绳,说道:“你没用,自己去吧。”在红
马臀上一拍,二人一马,一齐跃入大江。小红马一声长嘶,领
先游去。郭靖与黄蓉并肩齐进。游到江心,那红马已遥遥在
前。
天上繁星闪烁,除了江中浪涛之外,更无别般声息,似
乎天地之间就只他们二人。
再游一阵,突然间乌云压天,江上漆黑一团,接着闪电
雷轰,接续而至,每个焦雷似乎都打在头顶一般。郭靖叫道:
“蓉儿,你怕么?”黄蓉笑道:“和你在一起,不怕。”
夏日暴雨,骤至骤消,两人游到对岸,已是雨过天青,朗
月悬空。郭靖找些桔枝来生了火。黄蓉取出包裹中两人衣服,
各自换了,将湿衣在火上烤干。
小睡片刻,天边渐白,江边农家小屋中一只公鸡振吭长
鸣。
黄蓉打了个呵欠醒来,说道:“好饿!”发足往小屋奔去,
不一刻腋下已夹了一只肥大公鸡回来,笑道:“咱们走远些,
别让主人瞧见。”两人向东行了里许,小红马乖乖的自后跟来。
黄蓉用峨嵋钢刺剖了公鸡肚子,将内脏洗剥干净,却不
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外,生火烤了起来。烤得一会,
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湿泥干透,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鸡
肉白嫩,浓香扑鼻。
第十二回亢龙有悔
黄蓉正要将鸡撕开,身后忽然有人说道:“撕作三份,鸡
屁股给我。”
两人都吃了一惊,怎地背后有人掩来,竟然毫无知觉,急
忙回头,只见说话的是个中年乞丐。这人一张长方脸,颏下
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
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
个朱红漆的大葫芦,脸上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神情猴急,似
乎若不将鸡屁股给他,就要伸手抢夺了。郭、黄两人尚未回
答,他已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取过背上葫芦,拔开塞子,酒
香四溢。他骨嘟骨嘟的喝了几口,把葫芦递给郭靖,道:“娃
娃,你喝。”
郭靖心想此人好生无礼,但见他行动奇特,心知有异,不
敢怠慢,说道:“我不喝酒,您老人家喝罢。”言下甚是恭谨。
那乞丐向黄蓉道:“女娃娃,你喝不喝?”
黄蓉摇了摇头,突然见他握住葫芦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一根食指齐掌而缺,心中一凛,想起了当日在客店窗外听丘
处机、王处一所说的九指神丐之事,心想:“难道今日机缘巧
合,逢上了前辈高人?且探探他口风再说。”见他望着自己手
中的肥鸡,喉头一动一动,口吞馋诞,心里暗笑,当下撕下
半只,果然连着鸡屁股一起给了他。
那乞丐大喜,夹手夺过,风卷残云的吃得干干净净,一
面吃,一面不住赞美:“妙极,妙极,连我叫化祖宗,也整治
不出这般了不起的叫化鸡。”黄蓉微微一笑,把手里剩下的半
边鸡也递给了他。那乞丐谦道:“那怎么成?你们两个娃娃自
己还没吃。”他口中客气,却早伸手接过,片刻间又吃得只剩
几根鸡骨。
他拍了拍肚皮,叫道:“肚皮啊肚皮,这样好吃的鸡,很
少下过肚吧?”黄蓉噗哧一笑,说道:“小女子偶尔烧得叫化
鸡一只,得入叫化祖宗的尊肚,真是荣幸之至。”那乞丐哈哈
大笑,说道:“你这女娃子乖得很。”从怀里摸出几枚金镖来,
说道:“昨儿见到有几个人打架,其中有一个可阔气得紧,放
的镖儿居然金光闪闪。老叫化顺手牵镖,就给他牵了过来。这
枚金镖里面是破铜烂铁,镖外撑场面,镀的倒是真金。娃娃,
你拿去玩儿,没钱使之时,倒也可换得七钱八钱银子。”说着
便递给郭靖。郭靖摇头不接,说道:“我们当你是朋友,请朋
友吃些东西,不能收礼。”他这是蒙古人好客的规矩。
那乞丐神色尴尬,搔头道:“这可难啦,我老叫化向人讨
些残羹冷饭,倒也不妨,今日却吃了你们两个娃娃这样一只
好鸡,受了这样一个天大恩惠,无以报答。这……这……”郭
靖笑道:“小小一只鸡算甚么恩惠?不瞒你说,这只鸡我们也
是偷来的。”黄蓉笑道:“我们是顺手牵鸡,你老人家再来顺
口吃鸡,大家得个‘顺’字。”那乞丐哈哈大笑,道:“你们
两个娃娃挺有意思,可合了我脾胃啦。来,你们有甚么心愿,
说给我听听。”
郭靖听他话中之意显是要伸手帮助自己,那仍是请人吃
了东西收受礼物,便摇了摇头。黄蓉却道:“这叫化鸡也算不
了甚么,我还有几样拿手小菜,倒要请你品题品题。咱们一
起到前面市镇去好不好?”那乞丐大喜,叫道:“妙极!妙极!”
郭靖道:“您老贵姓?”那乞丐道:“我姓洪,排行第七,你们
两个娃娃叫我七公罢。”黄蓉听他说姓洪,心道:“果然是他。
不过他这般年纪,看来比丘道长还小着几岁,怎会与全真七
子的师父齐名?嗯,我爹爹也不老,还不是一般的跟洪七公
他们平辈论交?定是全真七子这几个老道不争气,年纪都活
在狗身上了。”丘处机逼迫郭靖和穆念慈结亲。黄蓉心中一直
恼他。
三人向南而行,来到一个市镇,叫做姜庙镇,投了客店。
黄蓉道:“我去买作料,你爷儿俩歇一阵子吧。”
洪七公望着黄蓉的背影,笑眯眯的道:“她是你的小媳妇
儿罢?”郭靖红了脸,不敢说是,却也不愿说不是。洪七公呵
呵大笑,眯着眼靠在椅上打盹。直过了大半个时辰,黄蓉才
买了菜蔬回来,入厨整治。郭靖要去帮忙,却给她笑着推了
出来。
又过小半个时辰,洪七公打个呵欠,嗅了两嗅,叫道:
“香得古怪!那是甚么菜?可有点儿邪门。情形大大不对!”伸
长了脖子,不住向厨房探头探脑的张望。郭靖见他一副迫不
及待、心痒难搔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
厨房里香气阵阵喷出,黄蓉却始终没有露面。
洪七公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难熬,向
郭靖道:“我就是这个馋嘴的臭脾气,一想到吃,就甚么也都
忘了。”伸出那只剩四指的右掌,说道:“古人说:‘食指大
动’,真是一点也不错。我只要见到或是闻到奇珍异味,右手
的食指就会跳个不住。有一次为了贪吃,误了一件大事,我
一发狠,一刀将指头给砍了……”郭靖“啊”了一声,洪七
公叹道:“指头是砍了,馋嘴的性儿却砍不了。”
说到这里,黄蓉笑盈盈的托了一只木盘出来,放在桌上,
盘中三碗白米饭,一只酒杯,另有两大碗菜肴。郭靖只觉得
甜香扑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只见一碗是炙牛肉条,只不
过香气浓郁,尚不见有何特异,另一碗却是碧绿的清汤中浮
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
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
清香,想来这清汤是以荷叶熬成的了。
黄蓉在酒杯里斟了酒,放在洪七公前面,笑道:“七公,
您尝尝我的手艺儿怎样?”
洪七公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也不饮酒,抓起筷子便夹
了两条牛肉条,送入口中,只觉满嘴鲜美,绝非寻常牛肉,每
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
味纷呈,变幻多端,直如武学高手招式之层出不穷,人所莫
测。洪七公惊喜交集,细看之下,原来每条牛肉都是由四条
小肉条拼成。
洪七公闭了眼辨别滋味,道:“嗯,一条是羊羔坐臀,一
条是小猪耳朵,一条是小牛腰子,还有一条……还有一条
……”黄蓉抿嘴笑道:“猜得出算你厉害……”她一言甫毕,
洪七公叫道:“是獐腿肉加免肉揉在一起。”黄蓉拍手赞道:
“好本事,好本事。”郭靖听得呆了,心想:“这一碗炙牛条竟
要这么费事,也亏他辨得出五般不同的肉味来。”
洪七公道:“肉只五种,但猪羊混咬是一般滋味,獐牛同
嚼又是一般滋味,一共有几般变化,我可算不出了。”黄蓉微
笑道:“若是次序的变化不计,那么只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
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笛子,因此这道菜有个名目,叫做
‘玉笛谁家听落梅’。这‘谁家’两字,也有考人一考的意思。
七公你考中了,是吃客中的状元。”
洪七公大叫:“了不起!”也不知是赞这道菜的名目,还
是赞自己辨味的本领,拿起匙羹舀了两颗樱桃,笑道:“这碗
荷叶笋尖樱桃汤好看得紧,有点不舍得吃。”在口中一辨味,
“啊”的叫了一声,奇道:“咦?”又吃了两颗,又是“啊”的
一声。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那是不必说了,樱
桃核已经剜出,另行嵌了别物,却尝不出是甚么东西。洪七
公沉吟道:“这樱桃之中,嵌的是甚么物事?”闭了眼睛,口
中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