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落秋霜-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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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雷突然接到将令,率天豹卫、顺义卫留驻镇江,作后备之师。
万古雷目瞪口呆,若是不能进京师,公冶娇一家又如何能找到他?当即去问朱能,朱能说这是燕王殿下的命令,他估计随后就会命天豹卫、顺义卫进京,叫他不必担心。
没奈何,他只得呆在镇江府。
燕王大军抵达龙潭,消息震动京师朝野,上下不安。公冶勋忧心忡忡回到家。
公冶子明一见儿子,忙问道:“如何,皇上有了什么重大决策吗?”公冶勋摇头,道:“派诸王议和……”
公冶娇匆匆进来,没听清,问道:“什么议和,哥,你再说一遍。”
公冶勋道:“仍是方孝孺的主意,派李景隆还有兵部尚书大人等去龙潭割地求和,先稳住燕王,等侍援兵。李景隆等去是去了,自然是无功而还。燕王索要黄子澄、齐泰,皇上命李景隆去回复燕王,说该大臣人等已被驱逐,待捉到后交燕王处置。李景隆等不敢再去,皇上命在京藩王陪同前往,今日走了。”娇娇道:“燕王会答应吗?”
公冶勋道:“兵临城下议和,世上只怕没有这样的傻瓜,燕王本就野心勃勃,他要是愿意议和,也下会打到京师门口了!”
公冶子明道:“确实如此,这缓兵计只怕被燕王识破,如今城中尚有二十万兵马,京师城池坚固,足可一战,我儿说是吗?”
公冶勋道:“是的,朝中自有忠臣良将,若固守京师,燕军一时也难攻下!”
夫人道:“阿弥陀佛,但愿守住了城池。”
公冶勋道:“其实守不住城池也并非没有出路,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
只要皇上健在,仍然大有可为。”
公冶子明道:“我儿有何打算。”
公冶勋道:“儿今日回来,就为向爹娘禀告,若皇上一旦撤出京师,儿只能随驾护卫,到时无法回家拜辞父母……”
公冶子明道:“若皇上决定离京,我等大臣也将随同前往,到时我儿虽不能回家辞别,但见面亦不难,不必担心。”
公冶勋道:“局势已危,爹娘应早作打算,平日就将细软等随身之物收拾好,皇上说走就走,以免到时措手不及!”
夫人道:“皇上真有这意思吗?”
公冶勋道:“这是个设想,皇上还未提过离京之事。南京城池坚固,又有甲兵二十万,只要上下齐力同心,必能坚守。
到时各地勤王之兵前来,内外夹攻,必破燕军。“
夫人道:“你这么一说,娘就心安了,老天爷有眼,怎能让篡位的逆贼得逞。”
公冶勋道:“话虽这么说,但也要有应急的准备,凡事都多留一手,未雨绸缎,有备无患。”一顿。对公冶娇道:“娇娇要格外小心,若有什么变故,家中就只能依靠你了!”娇娇眼一红,滴下了两颗泪珠,道:“哥哥,你该回来和全家在一起,又何必……”
公冶勋道:“近日我虽很少见到皇上,但只要一见到我,皇上就会凄然问道:‘如今燕王得势,文武大臣投降者不少,卿会在危难中弃朕而去吗?’我听了满腹心酸,道:‘陛下,微臣蒙受皇恩,一家两代食皇粮,纵使山河破碎,微臣也尽忠到死!’皇上点头微笑而去,口中呐呐道:‘好、好,朕总算还有几个忠臣……’娇娇,大哥能在这种时候昔弃皇上吗?”说着说着也忍不住掉下了泪。
公冶子明早已泪珠滚滚,夫人则伏案痛哭,娇娇也抽泣不已。为仁弱皇帝,为一家老小的安危,为即将逝去的美好时光、为不可知的未来,一家人围桌痛哭……半晌,公冶勋止住泪,劝住了爹娘。
娇娇拭去泪,道:“大哥,留在家吃饭吧,谁知道以后何日再相聚?”
公冶勋道:“好,今日痛饮三杯!”
夫人立命厨下治席,让抬到客厅来。
娇娇等酒上来后,为家人斟满酒杯。
公冶勋举起杯道:“曹植诗云:‘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儿身为皇宫护卫都指挥使,不能在动乱中侍候爹娘,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还请爹娘原谅儿之不孝,请爹娘满饮此杯!”
夫人又落下泪来,公冶子明则举杯一饮而尽,道:“古人诗云:‘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为父也决不屈膝投降燕王,勋儿为国尽忠是大义,身为皇上亲军掌印,自应效忠皇上,岂能为父母而弃君,来,干了此杯!”
公冶勋又举杯对娇娇道:“妹妹,爹娘的性命就全交给你了,望妹妹小心侍候爹娘。今后见到万贤弟,就说大哥谢谢他,大哥把一家人都托付给了他,由他代大哥尽人子之孝,他日若有幸相逢,必报大恩!还有,大哥已请宫中吴老太监来家,吴公公武功深不可测,可助娇娇保护爹娘。此外宫师叔等前辈到时也会帮助妹妹,是以哥哥对爹娘的安全十分放心,再无后顾之忧,请妹妹代哥哥一并谢谢他们。哥哥预祝妹妹顺利逃出此劫!来,干了此杯!”
娇娇泪流满面,把酒喝干。
公冶子明哽咽道:“我儿也应保重,不可轻生。爹娘盼与你重逢之日,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你记住了吗?”
公冶勋道:“记住了,请爹娘放心!”
夫人哭着道:“公冶家只你一个儿子,你为皇上尽忠终有完结之日,定要与家人团聚,娘盼着这一天,你千万要来……”
失败的阴影笼罩在一家人心头,虽说京师城墙坚固,有二十万兵马,但不祥的预感拂之不去,所以公冶勋不知不觉把今日的相聚当成了诀别,使一家人也受到感染。
天黑后,公冶勋离家而去。是夜,公冶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虽万分思念万古雷,却又不愿他早日进京师。她惟愿京师的二十万健儿能把燕军阻于城下,等候各地勤王之师到来,击溃燕军。
此刻,她甚至有了几分埋怨,威胁京师、威胁皇上朝廷的人中间,就有她的心上人万古雷。万古雷和燕军一道,威胁了大哥和爹娘的安全。万古雷为何不做个江湖浪子,偏偏入军旅,成了叛军的都指挥使呢?
要是京师城池被攻坡,万古雷就有一分罪,他不该助叛军屠戮守城士兵……
可是,万古雷是迫不得已入燕王府当差的。他背着钦犯的吓人罪名,天下之大,难有容身之地,所以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皇甫楠,把古雷逼进燕王府的就是他!
第二日,她迟迟起床,漱洗完毕就来见娘,此时爹爹已早朝回来,她想听听消息。
公冶子明垂头丧气,听见女儿问他,便道:“李景隆等人与诸藩王去见燕王,割地求和被断然拒绝,今日竟在上朝时痛哭,引得群臣嘘唏。皇上问群臣该如何以敌,有的说去四川避难,那儿人杰地灵,效唐时玄宗帝避安史之乱。有的说去湘中为宜,那儿富足易招兵云云。惟方孝孺力排众议,说当固守京师待援,命人携诏书秘密出城,到各地召集勤王兵马,若守城战之不利,再图谋出走川道。皇上纳方孝孺之议,命徐辉祖等大将守城。为父也主张守住京师,以免乱了人心。”
谈话一阵,公冶娇便与爹娘共餐,饭后带上翠喜匆匆来到六顺巷。宫知非正与杨老五、罗大雄喝酒,刘二本在厨下做菜,惟马禾在茶馆未来。
公冶娇道:“好快活,燕王兵临城下,城内人心惶惶,你们居然还有胃口?”
宫知非眼一翻,道:“什么话,朱家叔侄争天下,与我老爷子何干?”刘二本端了菜来,道:“坐下,喝一杯。”
娇娇道:“人家都愁死了,哪有心思喝酒?这一路来,许多店铺都关了门,街上行人也不多,看着叫人心酸!”
宫知非道:“这就奇了,燕军早日破城,你小丫头不就可以见到万古雷那小子吗?我想你高兴还来不及,夜里做梦都会笑醒,这会儿怎么又发起愁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呸!你胡说什么呀!谁在梦里笑醒啦,谁又巴巴盼着你师侄了,这场灾难是燕王造下的,其中有他一份,我恨死他了!”宫知非等一愣,相互瞧瞧,摸不着头脑。
宫知非愣了一会儿,小眼珠一转,道:“我老爷子早说万古雷那小子不是东西,干么大老远跑到北平去,去了之后又不安分……”
“谁说他不是东西?他到北平不是被逼的吗?难道他发了疯好端端地要跑了去!”
宫知非目瞪口呆:“咦,丫头你是不是急昏了神智不清,怎么……”
“你才神智不清呢,我心中有气,你不想想,燕军要是入了城,我爹我娘我哥怎么办?他们要是被燕王诛除,我又怎么办?”
宫知非松了口气,道:“嘿,我还以为天垮下来了呢,原来为这么点小事焦心……”“什么?这是小事?”
“燕王进城,你把双亲带上出城就是了,天下之大,还愁没地方安身吗?”
“到时人家把住门,插翅难飞。”
“那就来六顺巷避难吧。”
“不干,我要找万古雷,让他替我把爹娘送出城,你这里能住几天不被人发现?”“那就找万古雷那小子吧。”
“可万一他不在呢?”“这个……不会吧?”
“我说的是万一,你说怎么办?”
“到时再设法就是了,你发什么愁?发愁会让人变老,等万古雷那小子一见面,准要吓一跳,说:‘咦,哪来的一位大姐……’”
公冶娇嚷道:“不对,是大婶、大娘、老太婆,把他吓死才好!”
翠喜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吓死了,小姐岂不落了单身?那可了不得,小姐准会急疯!”
“你给我住嘴!”众人吃吃笑起来,一个个乐呵呵饮酒。
马禾道:“娇娇不必着急,到时再想法送你爹娘出城就是了。”娇娇道:“马师叔真好。”
宫知非道:“只有卖茶的好吗?”
娇娇道:“人人都好,只除了你!”
宫知非摇头叹息,其余人则咧着嘴笑。有了这些风尘异人的承诺,娇娇又匆匆赶回家,在门口居然碰上了张权、陈卫和多时不见的沪州府飞虎堡少堡主申勇志。
他们来找娇娇,门卫答之不在,正好碰上,便引他们到花园石凳上就座。
娇娇道:“少堡主,多时不见,今日三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申勇志忙道:“在下听说燕军逼近京师,便从飞虎堡赶来探望小姐,想请小姐及令尊令堂到飞虎堡避难,望小姐应允是幸!”
娇娇听了有些感动,道:“家父家兄忠于朝廷,燕王若是进了京师,他们也不会背弃皇上,到时就会背上罪名,若到飞虎堡避难,只会给贵堡引来灾祸,少堡主思量过此事吗?”
申勇志道:“思量过,只要小姐一家进了飞虎堡,那么决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回头看看张权陈卫续道:“他二位决不会泄密,是以不会带来什么灾祸!”
陈卫等他话一落音便赶忙道:“飞虎堡人多眼杂,难免会走漏风声,若小姐要离京师觅个隐密去处,在下倒有这么个地方……”
申勇志一听,小姐跟了你去,那还得了,连忙岔话道:“不必不必,飞虎堡规矩极严,决不会走漏风声,小姐只管放心!”
娇娇一笑:“多谢各位盛情,这事暂且搁下,京师有雄兵二十万,城池又坚固,足可抵御燕军,此时言离京师还为时过早。”
张权道:“说得是,如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且莫作离京之想。在下与陈老弟来,实有要事相告!”娇娇道:“请说。”
陈卫道:“听敝表叔说,燕军逼近京师,锦衣卫的头儿一个个都慌了神,表叔说没想到燕军这么厉害,连大将军平安也活捉了去,这下可倒好,朝中还有什么大将能抵御燕军?若是被燕军攻进城来,自己如何安身?不如去降了燕王,可又怕燕王翻脸不认人。在下说,不是有许多人都降了燕王吗,他们并未被杀掉。
表叔说,就算不被杀掉,锦衣卫的差事也保不住。
丢了锦衣卫的差事,不如趁早溜之大极,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去享清福。在下说,皇甫楠他们呢,有何打算?表叔说,皇甫楠靠的是李景隆,李景隆并不真心抗燕,燕王进了京师,必不会杀李景隆,有李景隆庇护,皇甫楠也不会被治罪,但他那锦衣卫掌印的乌纱决保不住,燕王只会派自己的心腹做锦衣卫指挥使,所以他也谋不到好前程,估计也会开溜。”
娇娇咬牙道:“只要他丢了锦衣卫的乌纱,任他逃到海涯天角,也要找他算账!”
陈卫道:“表叔说,皇甫楠在任这几年,不知刮了多少地皮,他卸了职后,日子好过得很,凭着他那帮子人,足可以在江湖上称王称霸。在下说,表叔是不是决定弃官出走。表叔说,房天兆和盛公公商议,定是要走,至于什么时候走,走到哪里去,一时还未决定。表叔还说,要把在下也带去,在下婉言谢绝。”
申勇志道:“小姐,连这班鹰爪都感到大势已去,足见京师危殆,请小组速禀令尊,早作决定,举家赴飞虎堡避难,若是迟了,只怕出不了京师,到时后悔不及!”
娇娇道:“皇上仍在宫中,我爹身为大臣,能在危难时候背主而去吗?他老人家决不干这种没心没肺的事,所以少堡主的好意只能心领。我也知道此时正好脱身,迟了难走,但有什么法呢,只好听天由命!”
申勇志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