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局系列-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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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现在他才知道,一个饥渴的女人,有时候实在比十条饿狼还可怕。
幸好天已经快亮了。
天快亮的时候,这些女人就好象见不得天日的鬼魂般消失。
熹微的晨光照进窗外的院子,也照进了这间小屋,白荻才看清屋子里虽然显得有点阴沉沉的,打扫得却很干净,他身上盖的一床白色被单,也像是刚刚清洗过,看不出什么污垢。
外面的院子居然也同样干净,院子里不但有树,还有一丛丛黄菊,常青藤的叶子爬满了四面的低墙,显得说不出的幽静。
然后白荻就听见一阵清悦的钟声,过了半晌,就有三个人低垂着头,很安静地从院子里穿过。
三个人都穿着灰色的僧衣,光秃的头顶上都留着戒疤,显然是出家的僧侣。
可是三个人的年纪都很轻,身材都很曼妙,走路时虽然尽力在收敛,可是掩不住一种少女的体态。
原来这地方竟是个尼庵,不但这三个人都是剃度过的女尼,昨天晚上那些饥渴的女人想必也是的。
她们的行动那么谨慎,想必是因为这尼庵的清规本来很严,只不过她们还年轻,有时候实在忍不住那种情欲的煎熬。
在这个尼庵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属于她们那一群的?刚才那三个年轻的女尼中有没有昨天深夜里曾经来过的人?
钟声响过后,就是早课和朝食的时候。白荻听到那一阵阵庄严的诵经声,想到昨天晚上那些急切而颤抖的手,心里的滋味实在很难形容。
有过了半天,就有人来打扫院子和这间小屋了。
来的一共有三个人,两个比较高,都长着张很秀气的瓜子脸,只不过脸上丝毫表情也没有,就象是刚冰冻过的美人。
三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白荻一眼,白荻却一直盯着她们,只希望她们中有人会偷偷的对他笑一笑,或者悄悄地给他眼色,表示她昨天晚上曾经到这里来过,跟他曾经有过一段秘密的情缘。
可惜他完全失望了。
每天固定两次,有人来替他换药,喂他食物,来得也都是些面容冷漠、毫无表情的女尼,大多数都把白荻看成一个犯人,或者是一样东西,晚上那种灼热的情欲,在白天是永远看不到的。
白荻知道自己是永远分不出她们之中有哪些人在深夜曾经来过了。
日子就在这种极冷与极热两个极端中过去。这些神秘的女尼不但每一个都有一身相当高明的武功,对于疗治伤势,更有特殊的门道。
白荻的伤口居然复原极快,身体四肢很快就有了感觉。
这表示程小青的魔刀并没有让他变成残废,本来是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可是白荻的日子却越来越难挨得过去了。
白天,他的肢体有时会忽然痒起来,痒得让人恨不得把那块地方的肉都挖掉。
夜晚的日子更难挨,那些饥渴的嘴唇和颤抖的手,简直让人要发疯。
幸好这种折磨总算将要过去了。
第六天早上,总算有一个人来结束了他的痛苦。
这个人是个身材极高的中年女尼,身上虽然也穿着同样的青灰色僧袍,可是质料和手工都比别人的好得多,而且洗得极干净,连脚上的一双白僧袜,都是干干净净的,找不到一点汗垢灰尘。
她的手也洗得极干净,而且保养得很好,指甲剪得很秃,显然正在练某一种内家掌力。
最重要的是她的脸。
白荻从未见过这么样一张令人觉得战悚的脸,她脸上的轮廓极凸出,就象是远古时被人用铜刀在极粗糙的岩石上雕出来的,充满了一种原始的野性,也充满了一种兽性的杀气。
无论谁只要看过这张脸一眼,非但永生再也不会忘记,而且决不会再想去看第二眼。
幸好她到这里来,只不过是要带白荻去见这里的主持天弃师太。后来白荻才知道,她就是天弃尼唯一的师妹天恨。
以天为敌,神佛俱弃;恨天绝地,孑然一尼。
第五章 铁罗刹
天弃师太就和她的师妹不同了,是个矮小瘦弱而慈祥的人。
也许她本来并没有如此瘦小,可是现在全身肢体都已因衰老而萎缩,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泉水般清澈,依稀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
禅房里洁净得仿佛就象是古墓内的石室,陈设也同样简单。这位天弃师太无疑是位修行极刻苦的苦行尼,可是看她精光内蕴的肤色和眼神,又可以看出她的苦行也许并非用在修练佛学上,而是用在修练内功的。
以白荻的眼力,居然也看不出这位瘦弱的尼僧内力的修为已经达到什么样的地步,他只能说,当世武林中,内力能胜过她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天弃尼对他的态度倒很平和,一开始先问他的姓名身世来历,对于白荻这个名字,她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对于武林中的事,她知道的显然不多。可是对他的家世,她却显得很有兴趣。
问过了之后,她才慢慢地说:“我不知道现在你是否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她说,“这里就是天弃庵,也就是江湖传说中的寡妇庙。”
天弃庵、寡妇庙,这名字的确已足够说明很多事。
白荻当然也听过这名字。
在这里出家的,都是些为维护武林正义而战死的烈士遗孤,和一些洗手革面、自愿放下屠刀的女性凶煞盗匪。据说曾经纵横江南、杀人无数的女魔“铁罗刹”,就在这里出家了。
江湖中人对于这里的女尼,都保持着相当的尊敬,而且彼此相约,决不来骚扰她们的清修。所以这尼庵附近十里方圆之内,都是禁区。如果有人想闯进来,她们甚至会当场格杀,所以近年来已渐渐没有人敢犯这里的禁例。
“你被人追杀,又受了二十一处刀伤,如果没有人搭救,必死无疑。”天弃尼对白荻说,“所以我才会救你,而且收留你。”
她冷静的声音中忽然露出一种很奇妙的感情,过了很久,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说:“这当然也是因为我们有缘。”
白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听着。
“追杀你的人之中,有一个姓程的,叫程小青,已经来过了一次,只是还不敢硬闯进来而已。”
若是硬闯进来,还能活着出去么?
“可是我知道,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禁区外巡查守候着,而且还调集了很多位武功极为不错的高手,只等你一出去,就格杀勿论。”天弃尼说,“你是个男人,他知道你在这里待不久的。”
“是。”白荻立刻说,“只要大师要我走,我立刻就走。”
虽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他那种天生的傲气,还是一点也改不了。
想不到这年老体弱的天弃尼居然也有这么样一股傲气,只淡淡地问:“我若要你留下呢?”
天恨忽然大声插口道:“那么就得先阉掉他。”
“你说什么?”
“我说要他留下,就得先阉掉他,否则就是坏了这里的规矩。”
她气冲冲的大步走了出去,火气之大,到一大堆女强盗里去找,都很难找得到。
天弃尼轻轻叹息!
“快二十年了,想不到她还是这样的火爆脾气,尤其是对你。”她看着白荻,“她好象从一开始就见不得你这个人。”
白荻苦笑。
她为什么要阉掉他?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无法得到,所以索性把他毁了?
深夜里那个高挑的女尼,那双颤抖的手,是不是也修剪得跟她同样整齐?
天弃又说:“也就因为她这种脾气,才造成她这一生的不幸,别人看她纵横江湖,不可一世,其实她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受了多少苦。”
“江湖中谁不是这样的?”
“可是她受的苦,总要比别人多些,单只她身上受的内外伤在阴雨天发作时的痛楚,已非人所能忍受;再加上她的脸也全都毁了,整张脸都是用股上的肉重新做出来的。”天弃尼黯然道,“昔日的绝代,变成今日的模样。女人的这种哀伤又岂是男人所能体会?”
“何况还有寂寞。”白荻道,“终其一生,永远无法解脱的寂寞。”
“是的,寂寞,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子女,什么都没有,对一个女人来说,无论她犯过什么错,这种惩罚都已足够。”
“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责怪过她。”
“一直?”
“是的,从一开始,直到现在。”白荻说,“我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谁?”
“铁罗刹,昔年曾经在一夜之间杀尽江北五大堂中的一百多口壮汉,到最后才被雷火堂主用毒火毁去了面容的铁罗刹。”
天弃大师沉默了很久,眼角仿佛露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你错了,她不是铁罗刹。”天弃说,“雷火堂主毁不了铁罗刹。”
“她是谁?”
“她当然也是江湖中一个极有名的人,虽然杀手无情,却是人间的绝色。”
“大师说的是玉如意?”白荻问天弃。
“是的,她就是玉如意,她的脸被毁,就因为她的美色。”
“可是江湖盛传,铁罗刹确实已经在这里出家了,她正式受戒剃度时,还有人亲眼见到的。”
“那也不假。”天弃道,“铁罗刹确实就在这里,只不过另有其人而已。”
“另有其人?是谁?”
“是我。”
天弃看着吃惊失色的白荻,很平淡地告诉他:“我才是铁罗刹。”
第六章 恶夜
夜,夜深。
白荻知道他的那些访客今夜绝不会再来了,因为他的束缚已解开,四肢已可活动,已经不会再像玩偶般凭别人嬉弄。
他勉强让自己睡了一下,三更后才起来,四下寂无人声,也看不见秋光月色,天气仿佛已变得阴寒起来,冬天已经不远了。
他撕开盖在身上的白被单,撕成一条条一寸多宽的布条,把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受了伤的关节全都紧紧绑住,好象准备要有所行动。
他应该不会走的,追杀他的鹰犬犹在窥伺,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应该明白这一点,就正如他应该明白天弃尼对他的善意一样。
他果然没有走。
做好了一些随时都可以走的准备之后,他反而坐了下来。
院子里的梧桐下有两张石凳,他占据了其中一张,采取一种很舒服的姿势坐下,像准备要坐很久的样子。
他是在等人?
天色仿佛又阴暗了一点,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很奇异的风声,就象是风卷叶落般的“沙沙”声,而且来得很急。
风声骤响,就可以看见一条人影大鸟般在黑暗中横空飞过,脚点屋檐,“平沙落雁”,嗖的,飞雁般落在白荻面前。
在极暗极暗的夜色中看过去,依稀仍可分辨出这个人赫然竟是天恨。
自从第一夜之后,那位每夜都是第一位“访客”的高大女尼,难道就是天恨?
可是白荻对她却很尊敬,很快的就迎了出来;天恨看着他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敌意,冷冷地问:“你在等我?”
“是。”
“你以为我就是每天晚上都要来一次的那位访客?”
白荻想不到天恨居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立刻很老实地回答:“本来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现在呢?”
现在白荻无疑已经知道他错了,对于情欲,天恨绝不像别的女人需要得那么多,对于情欲,她也已学会控制,她的身与心都有太多的痛苦需要她忍受。
“你呢?”天恨盯着白荻,“你究竟是谁?”
“我究竟就是白荻花。”
“你真的是因为被追杀受重伤,无意间逃到这里,被人救来的?”
“不是。”白荻居然很干脆的承认,“那只不过是个计谋而已,为的只不过是要让我混入这个天弃庵。”
“如果没有人救你来呢?”
“那我就死了。”白荻说,“可是他们一致认为只有这个方法可行。”
因为白荻花不但是出名难缠的大盗,也是大家公认的美男子;而且每个人都认为,美男子在寡妇庙附近是死不了的。
白荻苦笑:“他们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实我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次试验而已,我就是试验品,无论成败,都不关他们的事。”
天恨显得很意外。她从未想到白荻会把这么秘密的事就这样在她面前坦白招认,而且还在继续往下面说:“这次试验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到这里来找一个人。”
“找谁?”
“一个别人都认为是大盗白荻花的人。”白荻苦笑,“最近他在京城附近连做七案,江湖中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我做的。”
“他作案的手法跟你一样?”
“几乎完全一样。”白荻说,“唯一的一点不同之处,就是他喜欢杀人,再看着别人慢慢地死,死在他手里的人,身上最少有三十多处伤口,有一个甚至身受一百一十七刀,还没有完全断气。”
他在叹息:“江湖中最近虽然有不少凶人,可是像他这么残酷的,还是不太多。”
天恨的脸上没有表情,她的脸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表情,可是她的声音却已因愤怒而嘶哑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人不是我?”
“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