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乘风录-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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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我也和秋彤他们去了,回来再和你聊。”祖悲秋说到这里,也站起了身,兴冲冲地走了。一时之间,客房里只剩下了郑东霆一个人。
湘红馆外数千豪杰嘈杂的吵闹声一阵阵传来,郑东霆忍不住将挡在头上的枕头移开,默默倾听着,幻想着擂上豪杰们此起彼落,刀来枪往的厮杀角斗。
“关中剑派已经上了台,浣花,嵩山,海南也该上了。还有彭门,萧氏,少林,天山,越女宫。这一天之内,洛阳擂上会有多少豪杰,又会有多少被施展得淋漓尽致的武功?”
郑东霆的眼前不停闪现着无数风华正茂的绝代少侠,少林拳、彭门刀、萧家枪、天山剑、越女罡在他们的手下施展得虎虎生威,令人眼花缭乱。但是这些人的身影却又渐渐变化成自己奇書网,他想象着自己施展着这些一辈子无法使用的武功在擂台上呼风唤雨,纵横驰骋,就仿佛重新回到了自己清纯无暇,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忽然间,那缭乱缤纷的一切倏然而逝。郑东霆的眼前,只剩下湘红馆客房灰暗的四壁,以及自己一双不停抽搐的双手。
“哈哈,各位见笑了,在下彭七,来自青州彭门!”一个洪亮悦耳的粗旷嗓音突然穿过数千江湖子弟的嘈杂声传入郑东霆的耳中。
“彭七?那个傻小子?”郑东霆猛然抬起头,从床上站起身,下意识地朝门口走去,却在门口再次停住脚步。
“歌舒郡主,你可看清楚了。在下身体健康,并无残疾,性情诙谐风趣。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斗鸡走狗,马球双陆样样俱精,嫁给我保证你不会气闷。彭某的心,就像新出炉的胡饼,完整无缺,全部献给……你!”彭七话音刚落,洛阳擂畔已经变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声嘶力竭的叫好声和海潮般的掌声混响在一起,化为隆隆的春雷,那些观擂的江湖少年仿佛等了整夜的戏迷终于盼到了心中的大戏。
风流倜傥,豪放不羁,郑东霆当年一直憧憬的人生,都让这天真烂漫的青州少年占全了。郑东霆闭上眼睛,用手心扶住额头,勉强压抑着一阵阵宿醉的头痛和心头难言的酸楚。他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踉踉跄跄朝着湘红馆的酒窖走去。那里有取之不尽的美酒,令他忘忧;还有厚实坚固的墙壁,可以阻挡住从洛阳擂上传来的那股焚心的火。
关上酒窖的大门,点上昏暗的油灯,郑东霆盘膝坐到一个硕大的酒坛旁边,左手一掌拍开酒封,右手挥舞酒瓢,舀起一勺琥珀色的美酒,仰起头咕咚咕咚直灌入咽喉。酒窖里犹如坟墓一样寂静,洛阳擂的噪声似乎在厚重的四壁上败下阵来。郑东霆含住一口酒水,软绵绵地靠在背后的墙壁上,默默享受着这一刻的宁谧。
十二年一度的洛阳擂似乎比亲生兄弟的血仇更令他涌起想要破戒的冲动。如果此刻他在洛阳擂上和弓天影放对,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为了给亲兄弟报仇,还是给自己找一个施展武功的理由。
“守了十年的誓言,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郑东霆闭目冥思着,“我郑东霆再不堪,至少仍然是个一诺千金的汉子。但如今在洛阳擂畔,为什么我如此禁不住诱惑。难道我竟只有破罐破摔的烂命?”
想到这里,他突然自嘲地苦笑了一声:“亲兄弟的血仇也不能成为破戒的理由,你最终还是要被废去武功。郑东霆阿郑东霆,原来你还是心存侥幸,梦想着能够痛快一次,却不受惩罚。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做牧天侯的徒弟。所有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须怪不得别人。你命中注定,是一个有力使不出的废物。来,干一杯!”
他挥动酒瓢再次舀起一勺酒水,高高举到眼前,就要对嘴灌下。就在此时,一阵闷雷般的欢呼声透过酒窖厚重的墙壁,仿佛钢锥一般刺入郑东霆的耳膜。他手一颤,满瓢酒水兜头照脸,浇了一身。
隐隐约约间,他恍惚听到成千上万人异口同声地嘶吼着:
“好功夫!”“青州彭门好样的!”“青州刀法威震天下!”“天下英雄,彭七第一!”
这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就仿佛无处不在的野火,烧得他撕肝裂肺,逼得他无处藏身。他只能一把举起面前的酒坛,将整坛酒统统灌入口中,接着一头撞在脑后的墙上,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昏厥。
口若悬河说神擂
郑东霆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万众瞩目的洛阳擂又过去了一天,为了观擂一天没睡的祖悲秋不由分说将他拉到洛阳南市的龙凤茶楼里,叫上上等的好茶为他解酒,也为自己解乏。
此刻龙凤茶楼里早已聚满了吵吵嚷嚷的江湖人物,所有人都在面红耳赤的讨论着昨日精彩绝伦的擂台比武。彭七的名字仿佛连珠炮一般在几乎所有人嘴里突突直冒。
令他更加惊讶的是萧重威的名字也被众人翻来覆去的念叨,似乎连这个习惯临阵忘招的家伙昨晚也有杰出的表现。
“师兄,昨天晚上……”祖悲秋屁股一沾椅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住口,不要和我提洛阳擂。”郑东霆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将身子半趴在桌上,俯身吸着面前滚烫的茶水。
“但是,昨天真的太……”祖悲秋兴奋地搓着自己的胖手。
“住嘴,不然不认你这个师弟了!”郑东霆瞪眼道。
“怎么会这样,师兄,我……”就在祖悲秋还要争取自己发言权利的时候,一身轻衫曼袖的洛秋彤忽然来到他们身边,用手扶住祖悲秋的肩膀,轻声道:“悲秋,青颜让我来提醒一下,大家都不要在郑兄面前提洛阳擂,免得勾起他的伤心事。”“啊!这样啊。”祖悲秋沮丧了片刻,忽然转头兴奋地对洛秋彤道,“秋彤,你既然来了,一起坐吧。”
洛秋彤犹豫了一下,不忍拒绝祖悲秋的好意,只得徐徐坐到他和郑东霆之间,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茶水。瞬间一壶茶已经被他们喝干。
这时,一旁的一群关中弟子一阵喧哗,一个身材高大的弟子举着茶杯大着嗓门道:“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一届的擂主一定上青州彭门的。”
“别逗了,谁不知道,长安萧家的银枪才是天下无敌!”和他隔着几张桌子的海南剑派弟子大声喝道。
“什么萧家银枪,你们海南剑派在彭门手里栽了跟头,就想让萧家给你们出气,好不要脸!彭七赢你们那个一日三见血百里斩,连五虎断门刀都没用,萧家枪有这么厉害吗?”高大关中弟子冷笑道。
“哼,彭七有什么了不起,那个什么越女宫的双柳剑客剑法根本不入流,只因为两个人上场和他一个比试,天龙禅师才算他赢了两场。人家萧家枪连败少林郑衡—黄河堂陆戈—东海棍王雷沉舟,那是实打实的三连胜,自然强过彭七。”海南剑客反唇相讥。
听到海南关中弟子的争论声,郑东霆精神大振。彭七竟然不动用看家本领,就可以轻松战胜一日三见血百里斩,刀法已经远在党三刀之上。这也还罢了,但是那看起来不显山不河南第一。黄河漏水的萧重威就更加厉害。
他的对手郑衡是少林俗家弟子,出身八大世家,以罗汉伏虎拳号称河南第一。黄河堂主陆戈善使流星锤,一对锤重百二十斤,当者披靡,三十岁已经是统领三千帮众的龙头,何等厉害。然而这两人都比不上东海棍王雷沉舟。天下棍法分南北两路,北方首推少林罗汉棍,南方首推雷家棍。雷家三兵合一棍糅合了鞭棍枪三种兵器的招数,随机应变,奇诡多姿,瑰丽无双。雷沉舟是雷家年轻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在南五道名气之大几乎和弓天影,连青颜差相仿佛,如今竟然落败于萧重威,实在是武林数年来的头等大事。郑东霆想到这里,不由得思潮翻滚,心神起伏,一时之间不知此为何世,身在何方。而在他面前的祖悲秋此刻瞪圆了眼睛,薄薄的嘴唇一阵七扭八歪的颤动,似乎忍不住想要说自己的评论,但是却碍于洛秋彤和郑东霆的警告,不得不强行忍耐。
“彭七厉害!”
“萧重威厉害!”
“你们海南剑派技不如人!”
“关中剑派的连名不见经转的无名剑客都打不过,更丢脸!”
“我看风空寂以弱胜强,比起那两个世家子弟更强!”
“胡说!彭门萧氏会比不过一个哀牢山剑门?笑话!”
茶楼里已经闹作了一团,郑东霆放眼望去,凡是楼中的江湖子弟都已经吵得脸红脖子粗,连天山派的弟子门也不例外。他收回眼光,转而望向祖悲秋,只见这位师弟一章圆脸已经红中透紫,嘴唇扭动得就像一只正在拱地的蚯蚓,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哀怨之色。
“哎,跟憋尿似的,说吧说吧,别再憋死了你。”郑东霆无奈地摇了摇头。听到他的话,一旁的洛秋彤忍不住掩嘴轻笑了起来。
“呼!”祖悲秋如蒙大赦,吐了一口长气,迫不及待地大声说,“师兄,昨天晚上太精彩了。彭七一上场就对上了双柳公子的回风舞柳剑,我本以为会是一场紧锣密鼓的恶战,谁知道他连刀都没拔~~~~~”
看着祖悲秋兴致勃勃,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地描述着昨天的擂台,郑东庭几乎认不出这是当日哭丧着脸问他能不能去洛阳的弱公子。
才在江湖上行走数月的不到的他,现在几乎已经对于自己江湖弟子的身份安之若素。这样的情形,令整得他感到一阵欣慰。
他自己虽然因为誓言所限,无法纵横驰骋,但至少希望这个师弟能够享受到它的全部动人之处。
“百里斩地剑法比以前大进了,他一上来就挺剑直攻彭七膝下三寸处,只见彭七双手持双刀不慌不忙……”祖悲秋挥舞着自己地一对肥胖手掌,十指紧并成刀装,跳大神一样在空中乱舞,一双眼睛一上一下四处乱转,一边在想着百里斩地攻势,一边惦记着捧起的应变。
“好剑法,单刀看受,双刀看走,百里斩抢先制住捧起的双刀的走位,已经占得先机”郑东庭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
“错了,师兄别人的双刀真的要看步法,但是彭七此人天赋凛然,可以还说是一心两用,左右开弓。这双刀使起来就仿佛两个彭七同时出手。百里斩哪里间的这么怪异的武功,顿时昏了头,哗啦一下就被踢下台去。”
祖悲秋满嘴唾沫都喷到郑东庭地脸上,两只手像蟑螂一样满空乱舞,“想那彭七一手雾隐云龙刀,一手猛龙横江刀。攻守兼备,张弛有度,虽然一直没使出人们期待的五虎断门刀,但是能够看到如此神奇地刀法,已经算是不虚此行。”
祖悲秋说的兴奋,郑东庭听在耳中竟然也感到一阵神往,不由得回忆起十年前的青春梦想,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后来呢?你接着说啊。”郑东庭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却看到洛球彤以手托腮,一张俏脸泛着兴奋的红晕,痴痴盯着口若悬河的祖悲秋,似乎也听得入迷。
祖悲秋此刻正在大口大口喝着茶水,听带洛秋彤地话,他微微一愣:“秋彤,你昨天你不是去看擂台了吗?”
洛秋彤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飞快的低下头,心慌意乱的缕了缕鬓角的头发,笑道:“我不是看你说得起劲,替郑捕头为你助兴吗?你可要抓紧时间赶快说,整个洛阳,没见过擂台的挚友郑捕头一个。你不赶紧说,一会自然会有人说给他听。”
“不,不会,师兄一定会听我道来,别人的武功懂的没我多,没我讲的好,对不对,师兄,对不对?”祖悲秋一个劲儿的问道。
“行了行了,别唆了,你就接着讲吧。”郑东霆斜眼一瞟洛秋彤,嘿嘿一乐,看来这个江湖活寡妇喜欢的是口若悬河的主儿。
“好好。说完了彭七,我再给师兄你说说昨夜出尽风头的萧家郎。话说这长安萧重威长得獐头鼠目,形容猥琐,谁知道昨夜却凭着一杆七尺银枪威震洛阳。第一个上擂的乃是少林派的郑衡,使的是天下闻名的第一神拳伏虎罗汉拳。伏虎罗汉拳分为罗汉,猛虎双形,罗汉主受,猛虎主攻,心法配合拳法,罗汉守势宝相庄严,猛虎攻势锋芒毕露。只见这郑衡由攻入守,反手为攻,攻防转换随心所欲,施展的拳法深得少林拳经的三昧。但是好一个萧重威,只见他手中的银枪旋转如飞,犹如无坚不摧的钢锥,纵横驰骋,有着万夫不当之威
”祖悲秋从茶桌上取来一根筷子,放到一对肥嘟嘟的手掌中心,就像玩蜻蜓一般用力地搓着,“就像这样,他施展的是天转七煞枪,乃是从唐初长安萧家著名枪法一字旋转枪中演化而来,共分七路,路路凶猛,招招进攻,只见他。。。。。”
“他还是和你讲了昨夜的擂台?”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宛若一道欢快流淌的溪流密秘传入郑东霆的耳中。
郑东霆转头一看,只见一身白衣的连青颜不知什么时候已坐到了龙凤茶楼的角落中,在他周围任然是永远不变的几个关中掌刑官,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