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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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如山之力迫体而至,身不由己,一齐向后栽倒,连秦佑和辛弟也拿桩不稳,跟跄向后直追了两三步。
陶羽沉声喝道:“大家暂且罢手,听我一言。”
四丑骇然定了定神,才看清出手力分这数十人合并之力的,竟是陶羽,同时也发觉凌茜正笑盈盈立在一边,矮子杨洋不禁大怒,接口道:“姓陶的,别忘了咱们传讯送信之恩。”
陶羽冷冷一笑,道:“放心吧!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先要请问四位,武当派与你们何怨何仇,竟下这般毒手,屠杀许多无辜?”
许成白果眼连翻,沉声道:“这干你什么事?”
陶羽朗声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你们如此暴虐残酷,动辄杀戮无辜,咱们既然遇上,就可以管得。”
林一波怕许成跟他说僵,连忙咳嗽一声,抢着道:“陶兄不要听信一面之辞,咱们原是只在追寻一个武当门人下落,是这些杂毛恃强傲慢,才惹得杀身之祸……”
陶羽冷笑道:“你们所寻的武当门人,可是姓竺名宫瑶?找他的原因,可是为了那本通天宝篆?”
林一波不觉一楞,许成却低声骂道:“他妈的,这小子好像什么事都知似的……”
陶羽不理睬他,继续说道:“竺宫瑶早已脱离了武当派,你们更明知通天宝篆不在武当,却欺人高手尽出之际,屠杀许多弟子,这等行径,岂不叫天下人不齿?”
杨洋接口道:“谁叫那姓竺的丫头跟你去了桃花岛,咱们无法寻她,只好向武当派要人。”
凌茜忽然轻笑说道:“啊!堂堂海天四丑,原来是欺软怕恶的小人。”
林一波脸色一沉,道:“别人讥嘲咱们,情有可原,唯独姑娘却不好说这种话。”
凌茜螓首一歪,道:“为什么?”
林一波道:“姑娘曾允在我等传讯陶兄之后,愿以冲穴御神之法相酬,事至如今,陶兄己与姑娘俪影双双,而姑娘授技酬恩的诺言,却未见履行。”
凌茜笑道:“啊!你不提起,我倒忘啦,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可是你们不来寻我,难道叫我做师父的反来寻你们做徒弟的?”
许成气得脸上变色,厉声道:“敢情姑娘仅只存心戏弄我们?
”
凌茜摇手道:“不,答应过的事,一定不会食言,等你们把今天的祸事了结以后,我随时可以履行诺言,传你们冲穴御神大法。”
许成傲然道:“杀了区区几个杂毛,有什么大不了的。”
忽然一个悲怆沉痛的声音接口说道:“海天四丑好大的口气,你也太把武当派看得无人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观门口不知何时进来十名负剑道人,其中两人,抬着一张软椅扎成的简陋小轿,上面坐着一位眉发斑白的老年道人,正怒目瞪着四丑,满脸切齿之色。
大殿前那二十余名道士一齐屈膝跪倒,羞惭地道:“掌门师伯回来了,弟子们无德无能,致使武当遭此奇辱。”
那老道望了望满地死尸,眼中热泪盈眶,但他强忍住没有让泪水滚落下来,蹒跚起身,跨出软轿,首先向陶羽等稽首为礼道:“陶少侠信守不渝,令人敬佩,可惜……”
陶羽悲声道:“皖南惨变,在下等已经知道,惭愧来迟一步,未能为各位前辈尽力……”
紫阳道长长叹一声,凄然道:“这是武林劫运未已,天意难违,少侠且请略歇片刻,待贫道处理完敝派血仇,再与少侠详谈。”
秦佑奋然道:“观主新伤未愈,如果用得着在下等人。咱们……”
紫阳道长举手为礼,却迳自沉痛他说道:“各位适才出手维护敝派盛情,贫道已心感难报,但此事关系武当数百年声誉,若贫道力所能及,誓必亲手除此恶獠,如力所不逮,宁可纵他们远走,以待将来武当子孙永世不忘今日覆灭的奇耻大辱。”
说到这里,他内心沉痛悲愤之情,溢于言表,回头看了看那全观仅存的三十名二代弟子,便觉万念俱焚,咬着牙挥挥手,道:“起来吧!你们舍命死守大殿,上不愧祖师,下不愧师友,去把祖师爷传给三清观寺太乙宝剑取来。”
其中一个道人应声离去,不多久,果然双手捧着一柄古迹斑斓的长剑,跪呈给紫阳道长。
紫阳道长接剑在手,眼中泪珠竟纷纷直落,用微微战颤的手,握着剑柄,呛地一声,宝剑光华一闪,那二三十名武当弟子一齐跪了下去。
他擎剑过顶,神情变得十分庄严肃穆,喃喃祝祷道:“武当历代祖师同鉴,弟子十一代掌门紫阳无德鲜能,祸延全派,今日请剑出鞘,已存与观偕亡之志,罪孽愿一身当之,祖师慈悲,请赦全观弟子夫责之罪。”
祝罢,深深吸了一口真气,剑锋一转,缓缓转身面向海大四丑,反倒显得一片平和,轻轻问道:“四位是一个一个出手?或是愿一拥齐上?”
海天四丑被他这种出人意外的镇定弄得有些失措,包天洛大声道:“老杂毛,你知道咱们任何一个,已足够取你性命,难道你当真不怕死么?”
他这话其实并非夸张,甚至陶羽等也莫不如此作想,若在平时,以海天四丑的功夫,紫阳道长或者不畏海天四丑。
但如今他身负重伤、行动都觉艰难,动起手来岂是海天四丑的对手。
可是,紫阳道长却似乎未把这些困难和危险放在心上,面上毫无表情,仍是冷冷说道:
“四位如不肯动手,贫道就有悟了。”
话声才落,忽然快似电光石火,长剑一抖,剑尖己指向林一波咽喉。
林一波吃了—惊,仰身向后疾退,趁机探手撤出了折扇。
但紫阳道长一剑走空,却不追击,顿足一声大喝,剑走偏锋,身随剑转,呼地一剑,砍向杨洋。
杨洋自持内力深厚,并不闪退,左掌斜出,轻轻一拨剑身,右手疾探而出,逞按紫阳道长胁下“期门”要穴。
紫阳道长宛如山峙岳立,长剑一个急翻,大喝一声:“着”
两下里一合即分,杨洋一掌拍在紫阳道长期门穴上,直将他震得踉跄连退四五步,喉头一阵甜,鲜血汹涌而上,但紫阳道长嘴唇紧闭,连半点鲜血也不让它流出口来。
那杨洋却发出一声刺耳惨呼,闪退丈许,低头注视,一只左臂,己被齐腕砍断。
一招之间,两败俱伤,陶羽心里一阵惨,回目四顾,只见凌茜双手掩住眼睛,秦佑和辛弟,莫家父子,都黯然垂下头去。
大殿前三十余名武当弟子,个个神情激动。但却并未出声。
包天洛见杨洋在一招之间,已受重伤,心头大骇,厉喝一声,欺身直上,双拳连扬一口气打出六七记施猛无俦的拳风。
紫阳道长左掌连封连卸,脚下连退六七步,脸色苍白,人也摇摇欲倒。
林一波唰地抖开折扇,人如鬼脸一掠而到,扇面迎风沉洛,划向左肩。
紫阳道长绕身半转,忽地一矮身子,奋力张口,呼地对准林一波面门喷出一大口鲜红的血液……
林一波完全没想到他会以口中鲜血当作武器,—惊之下,双目尽被鲜血所蔽,折扇疾收护胸欲退,紫阳道长猛然又是一声大喝,连人带剑一送而上……
只听林一波惨嘷一声,太乙神剑从小腹直透尾脊,竟在林一波身上,添了一个透明的鲜血窟窿。
武当道人齐声高喧一声“无量寿佛”,都从地上跃了起来。
林一波掩住伤口,向三丑望了一眼,突然仰天嘿嘿大笑起来,念道:“四丑霸天涯,四丑霸天涯……好个四丑霸天涯。”
念了两遍,身躯摇了两摇,噗地栽倒,手脚伸缩几次,当场气绝。
陶羽看得大感不忍,紧紧捏着两只手,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出手阻止这场惨烈的残杀,他与武当无仇,却和四丑有恨,但此时见林一波死状之惨,心里竟泛起无限恻隐之心。
可是,当他再看看满地武当弟子的死尸,涌到口边的话,又无法再吐露出来了。
就在这刹那之间,包大洛和许成已一齐出手,攻向紫阳道长,杖影拳风,急如剧雨,矮子杨洋自行闭住断腕穴门,撒出倒刺乌黑软鞭,也上前围战紫阳。
不过三五招,紫阳道长终是重伤之人,剑势略缓,被许成一杖扫中肩头,太乙剑“叮”
地坠落地上。
包天洛挥拳直入,拳风破空飞击,正中紫阳道长胸口。
紫阳道长闷哼了一声,登登登连退七八步,哇地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人已摇摇欲倒。
武当道士们呐喊一声,数十柄长剑一齐出手,蜂涌而上。
蓦地人影掠空飞堕,双掌交挥,挡住了三五和武当道士,沉声喝道:“大家住手,不能再打下去了。”
杨洋怒目而视,厉声叱道:“姓陶的,你是存心偏袒武当,忘了咱们送讯之情?”
陶羽热泪盈眶,凄然道:“我决不偏袒任何人,你们这样打下去,最多两败俱伤,如今武林正值腥风血雨之际,飞云吐山庄淫威迫人,全真教又已侵入中原,虎视眈耽,你们海天四丑一向也标榜要跟飞云山庄作对反抗,为何不能和武林同道开诚相处,定要逞威屠戮,杀拭无辜?”
杨洋举起断腕,怒声道:“你倒说得轻松堂皇,林一波死在剑下,杨某人断去一腕,难道就白饶了不成?”
陶羽道:“那么武当门下这几十位屈死冤魂,又该向谁去索命呢?”
许成接口叱道:“放屁,咱们的性命,岂能拿武当派杂毛,来相比,识相的赶快闪开,免得瞎子失手伤了你……”
陶羽冷冷道:“我现在不想跟你们动手,但如一定要逼我,那也只好出手了。”
许成喝道:“难道咱们还怕了你么?”
喝声中,竹杖一记“怒赶飞鲸”,横扫而至。
陶羽嘿地吐气开声,振臂疾挥,劲风过处,五尺以外,己震开了许成的青竹杖。
许成大惊,忽然长啸一声,一抖手中竹杖,光影闪耀,一连跳动了三次,破空疾落。
秦佑的声音轻呼道:“大哥,那是破云三式……”
陶羽冷冷一笑,已在秦佑的呼声中电掣般出手,只见他左掌在前,右掌在后,一齐前推半尺光影,忽然手法一变,化为右前左后,双掌之间,劲力流转,发出嘶地一声轻响。
秦佑心头猛地—跳,失声叫道:“好一招蜉蝣夜动,大哥,真有你的……”
喝彩声未毕,许成已骇然连退丈余,手中竹杖,只胜下半截,他用手抚摸着断于一半的青竹杖,脸色一片苍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杨洋心头也是一阵寒,恨恨说道:“姓陶的,咱们这段梁子是结定了。”
陶羽淡淡答道:“我是一番好意,你们如果一定要把我当作仇人,那也只好由你们去了。”
包天洛俯身抱起林波的尸体,一声不响,大步出了三清观门。杨洋恨恨一顿脚,道:
“许老二,咱们走吧!青山不改,总有报复的一天。”
二丑走到门前,凌茜忽然叫道:“喂!你们还学不学冲穴御神大法啦?”
杨洋回过头来,含恨瞪了一眼,却未答话,掉头疾奔而去。
凌茜耸耸肩头,道:“我已经叫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学,以后别怪我没有守信。”
众人这才想问问紫阳道长关于黄山之会经过,却见他已由武当门下安置在殿前石阶下,神情萎顿,气若游丝,内伤已经迸发。
凌茜取出桃花岛特制的疗伤药丸,喂给紫阳道长吃下。过了好半刻,才见他喘息着张了张嘴,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叫道:“陶少侠,陶少侠……”’陶羽连忙俯身问道:“道长有什么吩咐?”
紫阳道长轻声说道:“武当派能留下他们三十几个人,此恩此德,全是少侠所赐,咱们武当派没世不忘……”
陶羽惨然一笑,道:“道长快不要这么说,我们只恨没有早一步赶来,才使贵派牺牲了数十位高弟。道长觉得内腑伤势好了些么?”
紫阳道长叹息一声,道:“黄山事败,贫道被傅三槐的铜牌打伤,内腑已感不支,方才又硬接几招更觉五脏尽碎,纵有仙丹,也无法救得残命,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少侠一面,贫道死亦无憾,可惜的是黄山之会,竟被飞云山庄事先得到风声……”
秦佑插口道:“伍子英老前辈可曾赶来了?”
紫阳道长摇摇头,道:“他虽未到,中原十大门派。俱有高手赶到参加,少林明空掸师已死,新接十五代掌门慧空亲身赶赴黄山出席,足见各派都已捐弃门户之见,今后武林大事,正有可为,想不到,唉……”
陶羽道:“黄山大会原很机密,风声怎会事先传到飞云山庄耳中?”
紫阳道长喟然道:“这是一个难解的疑团,贫道在会期十天以前便到了黄山,铁杖神翁余振武将天都峰在近五十里内,遍布黄山派中得力弟子按桩设卡,防御不可谓不严,但事败之后,竟发觉飞云山庄早在半月之前便知道了详情,庄中高手,早已潜隐在黄山附近,除非他们在贫道发出传檄的时候,便己探得了详情,否则,怎会比贫道到得还早?”
陶羽迷惑地道:“这就更奇怪了,是什么原因呢?”
紫阳道长道:“原因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