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1-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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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了一下睫毛,说:“谢谢,谢谢 。”又问:“我可以上班吗?”她问:“就那么想积极表现自己吗?”“不,我需要一份工作,既然有了,早点投入就会早日实现我的人生价值。”她笑了,笑他初出茅庐的幼稚。“你以为你不经培训就能上岗吗?”他哑口无言了。她又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男孩子,心里不由浮现出学生时代的件件往事。
大约是父亲会写诗的基因遗传,抑或是父亲从小就教自己背唐诗的启发,沙金丹还在初中一年级就喜欢诗了。初二时,一次作文,她一下子写了两首律诗,她那时还不懂平仄什么的,只管上口押韵就行。诗写好后,她迫不及待地交给老师当面批改。老师姓毛,据说发表了不少诗歌散文,她很崇拜他。老师看了她的诗,笑了,说很有感觉。她不懂老师的话,又问:“毛老师你感觉好不好?”毛老师知道学生没有明白他的话,又解释说:“有味道哇,如今作家爱说感觉,感觉就是我给你们常讲的灵感灵气。”老师说她的诗有灵气,金丹心里乐滋滋的,又问:“投稿能发表吗?”毛老师笑了。鼓励她说:“你应当看看现代的自由诗。你的想像力很丰富,会有出息的。”自此,她迷上了诗,老师又给她借了许多自由诗。当时,正是新诗流行的时候,舒婷“美丽的忧伤”情调,北岛“冷峻的独特视角”,顾城的“纯真的童话”,她都认真地看,虽说她不懂,但她仍是一个劲地看,看多了,她还是被他们的诗带来一阵阵感动,自己也就情不自禁地写起来。就像面对着金黄的秋橘,先是欣赏它的美,然后就摘下来,剥开,一瓣一瓣地吃。风花雪月,山水村野,她也“美丽的忧伤”起来。这些浅吟低唱,使贫寒的金丹拥有一颗诗意的心灵。同时,诗的王国又赋予她一对高飞的翅膀,让她在自由的天地飞翔。
进了大学以后,校园里社团活动热闹非凡。有一次,外语学院“热风”诗社的一个副主编,挟着几卷诗报来她们音乐学院女生宿舍推销。这个男同学很胆大,敲了门,问:“我可以进来吗?”同学们刚答“进来”他就进来了。因为是冬天,他死劲搓着手,脸上洋溢着一种光彩,金丹看去,他是一个还算不惹人嫌的小伙子,一头漂亮的乌发,一双深凹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鼻子的线条刚毅,嘴唇有点女性气,是一种天生会接吻的嘴唇。金丹刚想好给他的嘴唇下的这个定义,他自己已搬把椅子坐下,像个老朋友,说:“据不完全统计,在音乐学院女生中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喜欢诗。这也不难理解,诗与歌本就是一家嘛!”他把报纸递过来,又说:“这是我们大学生自己写的诗,挺亲切的。”同宿舍几个女同学谁也不说自己不懂,接过来看起来,男生接着就说她们宿舍的几位女士是有层次的,看布置得多有情调。他像老朋友一样随便和自然,一下子赢得了金丹对他的好感。本来男生自费印的诗报是要收费的,沙金丹说:“是朋友了,还做什么买卖?送我一张好了。”那男生真的送了她一张,她马上倒了杯水,递过去,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吧!”男孩不由对这个女生另眼相看了。“你参加我们‘热风’吧!”她就参加了他们的诗社。有一天,社里的“乞丐”沙龙聚会,大家都为文人的清贫抒发了一通感慨。金丹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她说:“文人的清贫是自己造成的,中国文人总把清贫当做清高的资本来炫耀。如今我们还停留在这个水平上来抒情,我们的诗就没前途,我们的诗社就没前途,我们的大学生就没前途,我们中华民族就没前途。然而,我们的老祖先还创造了一个词:巧取豪夺。如今的改革开放,正给我们开启了一扇窗口,让我们看看外部世界,大凡先富起来的人,无不是巧取豪夺的勇士。”她的发言引起了激烈的争论,那个吸收金丹入社的男生叫夏吉利,他支持了金丹的看法,两人逐渐成了诗友。有一天,夏吉利请金丹吃饭,金丹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托着腮帮看男孩津津有味地吃。她突然问:“你会不会像普希金一样为爱人与情敌决斗?”那男孩一愣,停下筷子,随即明白了,立即表态:“那当然。我有三大理想:自由、爱情和发财。为了爱,我会像董存瑞奋不顾身。”金丹听了,咯咯笑起来,说:“你好可爱呀!”就更仔细地看了男孩几眼,他还算漂亮,潇洒,眼睛与嘴唇十分有个性,而且表达着一种男人的率真。这时她忽然想到他初到她们宿舍时,她给他下的“女人味”的定义,不由笑了,说:“你还是有层次的,不是第一印像就能概括完了的。”夏吉利被她说得激动了,就掏出一个本子让金丹给他写几句话,他说:“写什么都可以,点个标点符号也可以。”金丹真的就在本子上画了多大多大的一个感叹号。夏吉利看了,说:“你是感慨同我相见恨晚?”金丹点点头,又画了省略号。夏吉利没有再对省略号作解释,说:“一个人的感情不能省略,用你的话,要巧取豪夺来充实。”金丹没有应腔,只看着他。他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光滑的桌面上写道:“做诗歌的奴隶,做自己的主人。”金丹说:“好。”第二天,金丹给夏吉利送去一封信,是夹在一本诗集里送去的。金丹要他在她离开半个小时后再看。他依约看着她走远,消失在梧桐树行的尽头,才打开信看。她说,她崇拜诗人舒婷,并幻想自己也能成为一个女诗人,比舒婷还舒婷,而且要变得更浪漫,要学会抽烟,哪怕得了肺病也没关系。林黛玉得了肺病吐血,西施心口疼,手捂心口不是更美吗?吸烟的动作要像国民党女特务;当然也要学会喝酒,戴狗牙项链,头发要染成金黄,嘴唇要涂成绿色,束身上衣,肥腿裤,总之,要浪漫,与众不同才浪漫,才抒情,才是诗……。信的最后一段,她认真地表白心迹:“我之所以问你敢不敢当普希金,是因为我有了男朋友。我们的友谊是高中二年级就开始的,他在北大学法律,但见到你之后,缪斯诗神的召唤,让我对你一见倾心,于是我想让你同他竞争,你感兴趣吗?你有激情吗?我期待你的进攻,并盼望你在竞争中获胜,我只爱胜利者。”
第三卷第十五章女老板和她的打工仔(一)(4 )
但夏吉利最终没有成为沙金丹的男朋友或是她男朋友的情敌,也许是因为他的懦弱,也许是因为他的骨子里流着传统的血液,崇尚古典式的爱情,也许是浪漫只能在诗里,只能在宣言里。在一个冷雨的夜里,沙金丹忽然对他说:“你现在成了没有竞争对手的胜利者,你感到庆幸吗?”夏吉利笑笑说:“廉价的胜利一文不值。”沙金丹好长时间没说话,最后扯过一张诗报,在上头写上:“你让我好失望,再见!”
正是万物苏醒的春天,梧桐树在晚风中摇曳着刚刚冒出嫩芽的枝条,路边一些花花草草也冒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香草味儿。但是,作为一个清纯的少女,在爱情的道路上,她的浪漫就是这样凄凉地结束了。
今日,当沙金丹见到这个叫刘一兵的打工仔时,不知怎么就觉得他就是夏吉利。她对他说:“明天上午八点钟,请你来到我的办公室,有人会带你到你的工作岗位,并告诉你干什么。现在你可以带上你的身份证到人事部去登记一下。如果人事部问你愿意接受调整吗?答应‘愿意’就行了。”小伙子走了,她艰难地从老板桌前直起腰身,秘书小王问她需要什么,她摆摆手说,她需要安静一会儿。小王知趣地悄悄掩上门,出去了。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电话也没有,或许是小王从外边把电话都转接了过去,这时只有对面墙上一架石英钟在嘀哒嘀哒走个不停。她的心里的苦水伴着思绪缕缕,随着嘀哒声向外渗透。二三年来,她只身孤影在外闯荡,无数职业被她尝试,当过清洁工、公关小姐、酒吧歌手、按摩女郎、坐台小姐,在无数次失败的打击下,被人包月,历尽屈辱和无奈,终于被台商余先生看中,她过上了贵妇人的华贵雍容的生活。但是,余老板竟在一次家宴上,突发心肌梗塞死去,没有任何遗言,他台湾的子女马上来大陆继承遗产,同沙金丹打起了官司。沙金丹面对余氏子女,据理力争,争而不得,施以离间计,让余氏子女内讧,然后收买江湖龙头老大,绑架余氏长孙,吓退了余氏子女,终于让他们承认沙金丹对余氏大陆财产拥有合法继承权。今天,她以女人的精明和心计,使企业有了较大的发展。她成功了。但随着她的成功,她愈来愈寡廉鲜耻,进而放荡狠毒奸诈,几乎成了冷面女人。然而,今天,竟是这个刘一兵,让她的泯灭的青春之火开始有了一点闪亮。
第二天上午八点,刘一兵准时来到总经理办公室,他因为有了工作而激动异常,双颊红红的,眼睛里也闪现出一种光彩,没有等到总经理发问,就说:“我今天就算上班了?”沙金丹想笑,但她没有笑,想起自己当年找工作遇到过的白眼和冷眼,心里湿热湿热的。她只是严肃地告诫他:“本公司是独资企业,是拥有近亿元资产的工商业大户,你能够到这里就职,是你的最好机遇。本公司有几千员工,有许多文学青年,你的工作就是办一份诗报,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热带风’,你能胜任吗?”他说:“沙总,把‘带’字去掉可以吗?”金丹对这个建议想了一下,爽快答道:“好,那就叫‘热风’。”刘一兵转身欲走,她忽然又叫住他,问:“会写情诗吗?”刘一兵不知老板是何居心,不敢贸然答话,想了想,说:“我没有谈过女朋友。”沙金丹不禁为这个打工仔的率真笑了,说:“那就谈谈看吧!拿破仑有一句名言你知道吗?”刘一兵答:“知道。”沙金丹逗他说:“背出来。”刘一兵背:“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沙金丹说:“我们演绎一下,是不是可以说,见了漂亮女人不想睡觉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刘一兵吓了一跳,不敢答话,沙金丹又改了口说:“说了睡觉就把你吓成这样,能办成什么大事?”刘一兵说:“金总说得对,我思想太传统了。”沙金丹忽然感伤地说:“不是你太传统了,是我的脸皮太厚了。改革开放,对我们这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可以遮掩的地方。你刚从学校那块净土里爬出来是没有体会的。”刘一兵木木地站着,听女老板演讲似的对他进行培训。忽然,沙总打住话头,说:“写一首情诗给我。”刘一兵惊异地瞪大眼睛,说:“沙总,我……”金丹郑重地说,一脸恳求与急切:“真的,写一首诗向我求爱,有味道,就刊发在‘热风’头版头条。”金丹说着话,深情地看看面前的这个男青年,他的皮肤很白,头发很整齐,衣服很旧,但很干净。他很谨慎和拘束,正说明他涉世未深。沙金丹带着他下了楼,坐进她的车里,沙金丹把车开上了马路,一路风驰电掣,半个小时后,到了一个住宅区。他有点害怕,东张西望。金丹看他这个样子很像电影电视里被绑架的少女,不由笑笑说:“别害怕,你一个穷打工仔还怕被女人绑票?”他的脸红了红,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手里提着行李不丢手,沙金丹不再理他,只管开车向一栋别墅走去。
这里是本市上流社会高级住宅区,一座座迥异独特的小洋楼,鳞次栉比地掩映在浓绿的槐阴中,哥特、罗马、巴罗克等式样的西洋建筑艺术风格,使此地竟具有一种异域风情。刘一兵隔着车窗竟东张西望得连嘴巴也张大了。沙金丹扭回头,见他这样,暗暗笑了。她没有喊他,任凭他傻望,只是通过后视镜欣赏这个小青年,看他能痴望到几时。这时,刘一兵转过头来,碰到镜中沙老板的目光,虽然并不严厉,他却吓得浑身一抖,哆嗦着嘴唇说:“沙总……我……”沙老板宽宏大度地笑笑,说:“先看看也好,早点适应环境嘛。”说着把车开向一座院子,摁响了喇叭。一个仆人开了门,他看见一个女人在忙着晾晒衣服,心里松弛了些,下了车,跟着沙金丹走进宽绰而气魄的客厅,闻到一股茉莉花的清香,空调的冷风无声地吹得窗帘轻轻抖动。厨娘来问:“有客人来?”沙金丹答:“开两个人的饭。”然后又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对刘一兵说:“来,凭窗凝望,能有诗情吗?”刘一兵笑了一下,很快收敛了自己,规规矩矩地踩着大红地毯来到窗前,也随着女老板的视线向外看,沙老板又说:“这地方好吗?”刘一兵答:“好,像仙境。”沙金丹却揶揄自己说:“我住在地狱里。”刘一兵讨好似地说:“沙总,我才从地狱里爬上来,这里是天堂哩!”金总笑了笑,没再说话,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