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天下-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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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无事呢?
胡青鹏在树林里躲藏了三天,靠摘取野果、捕杀鸟兽为食,安全避开了敌人接连两次的大规模搜索。当追兵一无所获地撤离后,他某日黄昏冒险出动,击昏看门的恶犬,终于成功地偷回一身衣衫,免去了赤身裸体的尴尬。
尽管穿上农夫的衣衫显得土里土气,胡青鹏却不在乎,毕竟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人世中了。他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道身处高家坊的地界,距离洞庭湖畔只有两日的脚程。自读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他便对这名满天下的湖泊充满了向往,真想瞧一瞧文章中写的“予观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宏伟景象。如今左右无事,正好有机会去游览一番,何乐而不为呢?问明了方向,拔脚便行。
一路之上,来来往往的江湖豪杰极多,九成九是为了追捕章玉昆而来的,毕竟天下会藏宝图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人人都知道章玉昆隐藏在附近,这时候就看谁的运气好,能首先找到他。由于遇上的多半是黑道中人,胡青鹏亦不愿显露自己衡山派弟子的身份,尽量避免惹火烧身,招来师门仇敌。
如是步行了两日,这天上午终于来到了洞庭湖边。
洞庭湖乃古云梦的遗泽,是华夏最辽阔的湖泊之一,承接湘江灌注,与长江相连,周围数千里,大小岛屿数不胜数,号称“八百里洞庭”。胡青鹏极目望去,心怀舒畅,脑海中自然而然闪过范仲淹的名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倾。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浩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壁;渔歌问答,此乐何极!”但见晴空万里,湖面如镜,渔船穿梭,岸边丘陵起伏,林木葱郁,宛如天然画卷。那幽幽碧碧、清澈如玉的湖水,令人油然升起畅游的冲动。
正感慨间,湖面上大风骤起,巨浪排空,层层叠叠的浪头似千军万马般,气势磅礴地冲击着堤岸,溅起无数碎玉。黑压压的云层自天际处翻滚涌出,刹时占据了半边天空,倾盆大雨随即呼啸打落,将远处的景物都笼罩进白纱之中。湖水搅动得愈发厉害,仿佛水底有蛟龙在撕咬打斗,让人望而却步。
要下大雨了!胡青鹏目睹着天地之威,忙跑下湖堤,顺着小路狂奔。狂风吹过,林涛哗响,不时有折断的树枝啪啪地打下来。也是他运气好,刚跑出半里地,看到前方湖湾处有一家酒铺,正好可以躲避即将来临的风雨。
胡青鹏前脚刚踏进酒铺,后脚大雨便落了下来,铜钱大的雨点打得瓦顶噼啪作响。幸好店家先一步关紧了窗子,不然屋里的桌椅都要被吹翻。胡青鹏喘了口气,抬眼一扫,仿佛陡然间被天雷击中,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动弹不得。
酒铺内除了掌柜伙计,只有一位客人。他身着白衣,容貌俊美,神态冰冷高傲,眉目间带着神秘威严的气质,寒星般的眼眸投在胡青鹏身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教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他拿起桌上洁白的丝帕擦了擦素手,淡淡道:“胡少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遇见你!不知你到此有何贵干?”
胡青鹏苦笑道:“衣……衣公子,的确是太巧了!我只是来避雨的,如果你不愿看见我,我马上就走!”忽然间遇上萦绕于心的衣舞凤,他内心五味杂陈,非常矛盾,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他虽然很想接近她,欣赏她的美丽和风情,但他的理智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是七大剑派的传人,未来受人景仰的大侠,而她是魔教的长老,是白道中人不共戴天的仇敌。两人之间的鸿沟是如此巨大,根本不可能跨越。假如跟她接触频繁,他害怕自己会陷得太深,最后无法自拔。看着眼前的佳人,却有着咫尺天涯的无奈。
衣舞凤眉头微皱,那掌柜和伙计立刻跳到胡青鹏身侧,一左一右形成夹击之势,眼中精光毕射,一扫刚才平庸懒散的神态,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胡青鹏一愣,真气陡然间遍行全身,警惕地道:“衣公子,你这是何用意?”心中惴惴,莫非误入黑店了?不然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间店铺?或者此处就是魔教的秘密据点?
衣舞凤仔细打量他半响,问道:“胡青鹏,你害怕见到我么?为什么急着要走?”
胡青鹏当然不会如实说出自己的顾虑,硬着头皮道:“谁说我怕你?只是我知道衣公子品位高雅,性喜安静,而我偏偏是俗人一个,不愿扰了公子独自品酒的雅兴,所以要走。”
衣舞凤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潇洒风liu,指着对面的空位道:“外面风雨交加,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要赶去办吗?若是没有,就坐下来陪我饮酒。”
胡青鹏摇摇头,还犹豫着是否要听从她的吩咐,双脚已不由自主地走到桌子跟前。他暗叹一声,既然人家不肯轻易放过自己,那索性表现大方一些,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别让女人看扁了。主意既定,伸手倒了一杯酒,笑道:“难得有机会与公子同席对饮,我就不客气了!胡某数次承蒙公子相救,感激之情自不必细说。我先敬公子一杯,祝公子青春永驻!”说罢举杯就口,一饮而尽。
衣舞凤露出一缕欣赏的神色,举杯浅浅抿了一口,好奇地问道:“胡青鹏,多日不见,你的功力又精进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奇遇了?”
胡青鹏讶道:“公子好高明的眼光!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奇遇,只是在机缘巧合下,把体内的异种真气全部融合化解了,彻底消除了一个极大的隐患。即使如此,与公子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衣舞凤道:“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目前的修为胜过同龄人数筹,在七大剑派年青一代弟子中,足以排进前十位。假以时日,你的成就不可限量。”顿了一顿,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突然在此地出现呢?”
胡青鹏道:“我久闻洞庭湖景色无双,浩然广阔,更有无数文人骚客为之挥毫泼墨,早有心前来观赏。正好这次北上经过这里,所以特意绕道来此,了却多年的夙愿。”
衣舞凤道:“原来如此,你居然有几分文人雅气!不过欣赏洞庭绝色,还是要以岳阳最佳!孟浩然《临洞庭》一诗中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的千古名句,宋朝梅尧臣亦有诗云‘风帆满目八百里,人从岳阳楼上看。’至于文章方面,当然首推范文正公的《岳阳楼记》,其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一句,完全超越了山水风景的范畴,振聋发聩,真乃千古绝唱!”
胡青鹏愣愣地望着她,愈发感到她高深莫测,赞道:“原来公子不仅武功超凡,还精通诗文,佩服佩服!”
衣舞凤笑道:“你也不差呀!如果换成那些武夫,哪里知道我在说什么?对牛弹琴是最无趣的事情了。胡青鹏,你能不能告诉我章玉昆现在的下落?”
“什、什么?!”胡青鹏大惊失色,手腕一抖,酒杯掉在地上,“当啷”裂成几片。
第六章 秘芨之争
酒杯的破裂声让胡青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对上衣舞凤别有深意的眼眸,不禁大感后悔。衣舞凤也许并没有什么证据在手,不过是利用言语试探,只怪他自己沉不住气,心虚下露出了马脚。以衣舞凤的精明,这时再想说谎欺骗她是不可能的。难道衣舞凤也听信了江湖谣言,觊觎天下会的藏宝图?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复了镇静,道:“假若我说不知道章玉昆的行踪,衣公子定然不会相信。公子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找章玉昆?”
衣舞凤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淡然道:“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藏宝图’。但我接到可靠的消息,曾志雄在临死前,把‘寂灭神功’的秘芨交给了章玉昆保管。而白云宗的皇甫济、李媚仙对这本秘芨志在必得,他们一直滞留长沙,就是因为它的缘故。我要抢在他们之前拿到秘芨,情势不利时,甚至即使将它毁掉,也不能让秘芨落入白云宗的手里。”
胡青鹏不解道:“你们两大宗派均拥有震天烁地的神功绝学,为什么还要针锋相对,争夺别人的秘芨呢?”魔教是黑道老大,白云宗乃邪道之首,这本秘芨被两派如此看重,那岂不是意味着高青城处境非常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可是古之名言啊!他不由替师兄担忧起来。
衣舞凤淡淡一笑:“本教与白云宗乃世代仇敌,岂能让对方称心如意?何况这牵涉到白云宗内功心法的绝大秘密,你就不必打听太清楚了。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胡青鹏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伴,随口道:“请问公子,你是怎么猜出我和章玉昆有关系的?”
衣舞凤好整以暇道:“你想拖延时间吗?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没有什么急事。”她略微整理头绪,轻敲着桌面道:“你既然得知了白云宗、烟雨楼策划的阴谋,以你的为人和个性,多半会设法通知天下会早做预防。而天下会内部又分成两大派系,你不会相信胡令全,那么只能联系章玉昆了,此其一也。曾志雄举办寿宴当晚,皇甫济、胡令全里应外合,杀尽参加寿宴的各路豪杰,唯有章玉昆逃脱。偏偏你和你的同伴们亦是同一晚上失踪,若我所料不差,你们应该是和章玉昆呆在一起,此其二也。章玉昆销声匿迹多日,却于五日前深夜在货运码头出现,大开杀戒,最终跳水逃生。而同样失踪已久的你,忽然在洞庭湖畔现身,这不会是巧合吧?此其三也。你身怀内伤,蓬头垢面,穿着不合身的农夫装束,身为衡山剑派高徒却不佩剑,实在是不符合常理,此其四也。综合以上四点,我足以断定你不仅认识章玉昆,还和他共同策划了一次声东击西,金蝉脱壳的好戏!你假扮章玉昆,故意现身引诱敌人,把所有追兵都吸引到湘江下游,好让章玉昆等人逃出长沙城。当你恢复本来面目,装扮成普通农夫后,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包围圈。至于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即使是掘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目标,真正的章玉昆早已经远走高飞了!我说的对吗?”
胡青鹏越听越是佩服,再也不奢望能编出让对方信服的理由,叹道:“公子明察秋毫,心思缜密,分析入微,一切宛如亲眼所见,胡某心服口服。不错,是我假扮成章堂主吸引敌人的。章堂主他们的确已经离开长沙,至于具体行程如何,杀了我我都不会说的。”边说边暗暗戒备,一旦双方撕破脸皮,少不得要奋力一战。
衣舞凤没有理会胡青鹏的敌意,示意那名掌柜过来,交给他一面玉牌,道:“你即刻传我命令,方圆三百里内的本教教徒停止行动,全部转向长沙东南搜寻目标。切记,撤离时要小心掩藏形迹,不可惊动白云宗的高手!”
那掌柜躬身道:“是!”立即穿上斗笠蓑衣,冲进大雨中,转瞬不见踪影。
胡青鹏冷冷道:“你们这时才转移方向,哪里还追得上他们?不过是浪费人手精力罢了!”
衣舞凤不动声色道:“是吗?那你为什么如此紧张呢?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联想到事情的真相,比白云宗抢先了一步。如果你肯与我合作,劝说章玉昆交出秘芨,我们决不会伤害你的同伴,并且保证护送你们安全的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另外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可以做主让你们每人练习一门绝学。”
胡青鹏断然道:“不可能!你开出再高的条件,我也绝对不会和你们合作。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说着起身欲行。
“站住!”衣舞凤一声冷喝,拍案立起,强大的气势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她俏脸含霜,冷笑道:“胡青鹏,在我面前,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胡青鹏双掌一错,浑身散发出不屈的斗志,抗衡着对方施加的巨大压力,不卑不亢道:“公子到底想怎样?”
衣舞凤道:“你是关系着整个行动成败与否的关键人物,如果就这样放你离开,我如何向教主交代?又怎能令下属信服?你若是能接住我十招,我今天便放你走。反之,你得任我处置。”
“好,一言为定!”
胡青鹏别无选择,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退却,惟有挺身应战。这是武功、智慧和运气的较量,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忽都会导致惨败。他的内力虽然大幅提升,但最要命的是没有称手的兵器,一身剑术完全无处发挥,能否撑过十招全看天意了。
衣舞凤傲然道:“我先让你三招,动手罢!”
胡青鹏暗怒,自己堂堂男儿竟被她如此看扁,是可忍孰不可忍!喝道:“谁要你让招?看掌!”双掌叠出,凶猛的掌风直扑对手面门,底下飞起一脚,才是真正的杀招。
“第一招!”衣舞凤轻轻往后一纵,只听喀嚓声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