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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九州缥缈录ⅱ苍云古齿-第22章

小说: 九州缥缈录ⅱ苍云古齿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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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他更了解那些月下的飞影,从地面上看去,他们像是羽翼最洁白的大雁,可是他们所到之处,留下的总是染血的羽毛。
可是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月光宁静馨和的照在周围,并没有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出现杀人的白羽。
一只手把一封信插在了门上的缝隙里,手的主人并没有现身。
“这是我的名刺,希望翼先生能够抽空见一见后学,”递名刺的人声音渐渐远去,分明他递完名刺说着话就退了出去。
老人定了定神,缓步的接近门边,抽下了信封。那是一封桦皮纸的白色信封,打开来,所谓的名刺只是一页没有字的窄长信笺,正中是一枚古老图腾般的印纹。他全身微微颤了一下。
老人转身走回了院子里。他走了七步,忽然转身,银色的枪锋划着地下的落叶推出了一条线,笔直的指向院门口。他整个人忽然变做了雕塑,再没有一丝动静。院子一角的火炉上煮着半开的茶,咕咕嘟嘟的作响。
“请进。”
“幸甚。”
说话的人终于走了出来,步伐缓慢而稳健。那是一个黑色的人影,并没有穿甲胄,而是罩着一件束腰的广袖黑袍。他静静的立在门口,挺拔修长,和背后那些高挺的桦树融在了一起。老人的目光落在他腰间佩戴的森严重剑上,缓缓的退了几步,站在了姬野方才所站的圈子正中。陌生的来客这才再进几步,踏进了院子。他拔出佩剑,剑色斑斓。
“静岳?”
“是。不过我来这里,并非指望单凭一柄剑就取得你的信任,”客人缓慢而凝重的横起重剑在自己面前。
老人微微点头,抖手撤回了长枪。他的双手按住枪杆的两端,而后缓缓的向着中间靠拢,最后他的双手几乎并到了一处,松弛的持住了枪的中段。他轻轻踏上一步,豹子一样矮身,侧头凝视着来客。
“双萝曼单手阵?”客人微微点头,“幸甚。”

同时有反射的月光在来客的重剑和老人的枪锋上跳跃,两人的爆发完全分不出先后,大堆的落叶被带起的风激起,在风中颤抖着翻卷,剑和枪的银光被遮蔽,只有“叮”一声的交击声,仿佛弹一根绷得极紧的银线。扑近的两人在瞬间的交接后又不约而同的退后,老人和来客一同闪向左侧,滑步煞住,又同时右闪,再次滑步煞住,却没有改变方向,再次发力,同时奔向右侧。
两人隔着不过一丈,是出手就可能击中对手的距离,可是两人都没有再次出击。只是在极短的瞬间飞速的闪动,速度和时机都完全相同,就像一个人和他镜中的影子般。院子中被嚓嚓的步伐声充斥了,落叶和灰尘在两人的脚下起而复落,如同裹在湍流中。
两人又是一次同时扑近,老人已经是用单手操纵着枪,枪锋以一个完美的半弧从下扫起,对手的重剑则从完全相反的方向纵劈而下。枪锋和剑刃撞击,互相荡开,长枪像是完全不着力,而枪尾却顺着荡开的力量旋转过去,老人转换握手的方向只是瞬间,枪尾的短银刺无声的直刺出去。而重剑回复的速度丝毫没有落后,对手这次没有再退,连续的发力劈斩,剑上反射的月光诡异的连闪,谁也看不清他有多少道剑光劈斩出去,那些劈斩几乎是同时的,从上、从下、从左、从右,又有右上、右下、左上和左下的,像是瞬间他面前有一朵钢铁的菊花盛开,而老人缓慢飘忽的直刺就是刺向了菊花的花蕊。老人不敢维持这记直刺,长枪颤抖着变化起来,在各个方向和重剑一连串的交击,所有的交击声连续起来像是一声连绵不绝的悠长鸣响。
两人再次退开,各自静止下来,呼吸声都沉重急促起来。
老人还是矮身,姿势和动手前一样,仿佛从未移动过,对方也挺立如故,剑横在身前凄冷的闪烁。老人低头看了他脚下,对方的双足恰好踏在了他早先画下的“剑圈”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看见的都是安静的目光,看不出丝毫的紧张不安,仿佛静坐对弈中的行家。
“我们都可以猜到对手全部的变化,这样会耗到我们其中一个精疲力尽,”老人低声说。
对手也点头:“你刻下的这些圆帮了我很大的忙。”
“剑圈枪圆也不是一切,”老人忽然手腕抖动。长枪随之射出,他握枪的位置移动到了枪尾,枪锋点在地面上。老人的身形更低,一种缓缓压聚的力量
“要用这一枪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有你还能教给那个孩子破一切圆的烈虎屠龙之牙,”对手似乎是在赞叹。
他忽然撤下了剑,仰望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时候他胸前全部都是破绽,可是老人的枪还是静静的凝在地上,老人也只是默默的凝视枪锋,没有丝毫攻击的意图。客人低头正视老人,他双腿分立,双手缓缓的举起了重剑,这是他第一次双手持剑。原本单手都操纵自如的剑此时忽然变得无比沉重似的,他举剑的时候,剑锋不安的颤动,像是在勉励举起一块大石。
剑终于举到了头顶,忽的静住。
就在这一瞬间,极尖极锐的声音完全的撕破了宁静。老人银色的枪跃了起来,泛着桦皮银色的枪杆上像是有扭曲的龙在跳动,时间在那一瞬间有一个停顿。老人大吼,吐气令他白色长须为之炸开,源源不绝的力量灌进了枪身,枪上跳动的不安的龙忽然挣脱了束缚,直指来客的喉咙刺出。
根本不是人类目力可以捕捉的瞬间,呼声的余音还在耳,一切又已经平静。老人和来客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了五尺,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对视。老人的枪静止在来客的喉前,只有一寸的距离,而来客的长剑停止在一个劈斩中的动作上,剑锋下就是老人的眉心。
最后一瞬,两人不约而同的收住了怒涛一样的攻势,仿佛时间被枪剑上的极寒冻住了一样。
冷汗从两个人的鬓角边滚落,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好奇心让他们一起玩了一个与死亡擦耳而过的游戏。
“北辰之神,凭临绝境;唯心不动,万垒之极。”客人深吸了一口气,低声的念诵了这句话。
“静岳之剑到了你的手中……你的老师已经死了么?”老人收回长枪,退后。
“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银色的枪锋落在地上,风吹起老人的白发,他默然的看着星空,许久都没有说话。
“很高兴见到你,我的孩子,”他半跪下来右手持长枪贴紧自己的左肩,左手紧紧的扼住右手腕,“我以天驱宗主的礼仪迎接你的加入,北辰之神的光辉照在我们彼此的双肩,我们因尊严而自豪,因勇敢而荣耀。铁甲依然在。”
“依然在!”对手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半跪,“东陆下唐国,武殿都指挥息衍,参见斯达克城邦领主大人翼天瞻殿下。”

瓦罐里续了水,又煮得咕咕嘟嘟沸腾起来。一股缥缈的茶香弥漫在院子里,两个试手的人已经并肩坐在了瓦罐边的条石上。息衍把他的重剑卸下,松开腰带敞开了袍子的喉咙,夜风灌进去,满身的湿热渐渐褪去,身上才好受了一点。他知道自己的贴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那记可怕的破圆之刺带起了杀寒好像好在他的喉间,传说中曾经杀死龙族的东陆第一名枪,而息衍并非一头强健的巨龙。
息衍轻轻呷了一口茶,挑了挑眉:“听说羽族的樟茶很有名,也从商人的手里买过,却没有这么悠长的回味。”
“那是因为宁州的森林,那里的土地其实是很贫瘠的,颜色泛着淡青,一株樟茶树要长十几年才能产茶。移种在东陆的樟茶树只要一年就会产茶,可是会变味道,”翼天瞻细细的品着茶香,忽然话锋一转,“你的老师是怎么死的?”
息衍凝视着清澈的茶水,摇了摇头:“翼先生一定要问这个问题么?”
翼天瞻沉默了一会儿:“是他死得没有一个武士的尊严么?”
“风炎皇帝的北伐之后,又有几个天驱死得有武士的尊严呢?”息衍淡淡的笑笑,“翼先生要听,也许将来吧。”
翼天瞻点了点头:“我一路从瀚州南下,途经四个州,循着我们当年留下的地址去察访同伴,可是一无所获。如果不是被灭门,就是已经举家迁移了,剩下的,即使是姬扬的孙子,现在也不过是一只汲汲于仕途荣耀的绵羊。猛虎都成了绵羊,我又怎么能期待其他的人?今天见到你的剑术,真是令我意外。”
息衍默默的转着杯子,并不说话。
“不过,我这次南下还有另外一个使命。息将军既然是下唐军旅第一人,应该不会不知情,”翼天瞻忽的转头看着息衍,他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缝中的目光凌厉逼人。
“是为了大宗主的佩剑吧?”息衍的声音淡漠,像是完全没有察觉那如刀的目光。
“是!苍云古齿剑,它应该还在南淮城中,息将军对于它知道多少?”
息衍叹了一口气:“那是天驱的圣物,任何一个天驱武士团的成员,绝不会不留心。可惜幽长吉进入南淮城的时候,我还只是天启城羽林天军的一名殿前金吾卫,后来我军衔渐渐高了,能够查阅的宗卷多了,却没有从中发现有用的消息。南淮城里宗卷,最后一句可能和幽长吉有关的就是廷尉府的文档中载有‘十二月十二日夜,瞑龙驿持械私斗,死三十二人,皆遭劈杀裂顶而死’。”
“劈杀裂顶?”
息衍缓缓点头:“全部是死在一个人手上,我找到过那时的忤作,他说现场折断的武器不下数十件,而所有的死人无一例外的是被击破颅顶而死的,死状惨不忍睹。我想那是苍云古齿剑的杰作,那柄剑极其沉重,用剑的人必然是举剑下劈。对手举起武器格挡,但是被重剑击溃武器,而后劈开头颅。”
“之后就再也没有线索了?”
“没有,幽长吉这个人,好像从此就从南淮城里消失了,连带那对刀剑,再也没有消息。”
“能够把所有的线索都掐断,让你都无从查询,不能不觉得是身在一个陷阱之中了。”
“过了那么多年,翼先生还确信苍云古齿剑依然留在南淮城中,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么?”
翼天瞻犹豫了一下:“你的老师没有你对你提起么?那柄剑本身就是秘术的咒印。”
“龙血骨结咒印?”息衍的眉锋一挑,“世上真的有这种咒印?”
“名字不错,可是你未必知道这枚咒印有多么可怕,”翼天瞻沉吟着,“当河洛们第一次在阳光下举起这柄剑的时候,他们称它为‘地狱的噬魂龙之剑’,传说其中封印了龙魂。它比任何一柄魂印兵器都更凶猛的吸噬灵魂,绝非每一个人都可以握住它的剑柄。而每一个继承它的人都曾在北辰升起的黎明立下誓言,愿意以毕生的力量和鲜血去守护这柄剑的尊严,幽长吉也不例外。在祭剑的仪式上他割破手指让血渗入那柄剑之中,我曾亲眼目睹那一幕,那时候整柄剑的云纹像是水波一样流动。这是剑里封印的无数灵魂在咆哮着吸噬鲜血,他们疯狂的撞击着剑的骨架,可是这是河洛们以‘星焚术’铸造的武器,就像一个囚笼束缚了他们,是他们不能冲出来。最后他们才安静下来,剑身上的血红色褪去,这表明他们接受了新的主人。当剑的主人死去,他再也守卫不了自己的灵魂,这时候他无法抗拒剑里无数灵魂的吸噬,最终会被封印在剑里。如果没有新的继承人,剑中藏着的龙血骨结咒印会自己苏醒。那样强大的守护可以与羽族秘道中的枫山龙夜吟之阵相比,如果不是它的主人,别说拿起它,想靠近这柄剑都是妄想。”
“那么靠近这柄剑会怎样?”
“魂魄被急速的抽离,身体却还没有死绝,人往往会变成一具行尸,连死都不如。”

翼天瞻为他手中的瓦杯续上了热水:“怎么找到这里的?”
“跟着那个孩子。我第一次见到姬野,就知道必然有另一个人把极烈之枪教给他,他的父亲没有这个本事。在看到他刺出那一枪之前,我不相信世上还有这样无坚不摧的刺杀。”
“是,他实在很有天赋。我都不曾想到他只用一夜就刺出了摧城。如果他过了焚河这一关,一直学到心狼都没有问题,至于能不能如他的曾祖那样学会龙毁,就看他的决心了。”
“传说曾经刺死巨龙的龙毁之枪?”
翼天瞻点头:“其实这一枪我也没有学会,我甚至没有亲眼看见它在姬扬的手中刺出来。”
“不过……他即使有决心,翼先生就愿意把极烈之枪的真髓教给他么?”
翼天瞻忽然凝在喝茶的动作上,静了一刻:“你看了我们试手?”
“看了,翼先生教给姬野的,不是真正的极烈之枪吧。传说中所谓焚河,是远超过入门的摧城的,但是翼先生刚才的演练,依然不过是变化了动作的摧城。”
“瞒不过静岳之剑的继承者,”翼天瞻放下茶杯,望着天空,“这些日子我有些后悔,为什么那夜冲动之下把摧城演示给他看了。他太有天赋,可是我看不穿他的内心,我看他的眼睛,有时候觉得很不安,看不明白,像是被挡住了。一个孩子,十三岁,用这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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